此人當(dāng)真沉篤么?
馬車一路往東北方,阮雪音心下叨叨,再看對方時也多了三分怨懟。
“只是去看一眼。”他傾身,抬手捏她臉頰,“干嘛這么嚴(yán)肅?”
“一時沉得住氣勝過所有人。一時又莽撞至此。你明知去了也無果,若猜測屬實,人家瞞的就是你,又豈會讓你看到。”
“我又不看他們。”顧星朗好笑,“他們看我就好。”
阮雪音一怔。
“你就是要他們看見你。讓他們知道,你知道了,至少猜到了。”
“嗯。”升調(diào),一副理所當(dāng)然模樣,“無論是何盤算,反正我這邊有數(shù)了。接下來如何動作,還動不動作,看你們的。”他坐過來,挨在她身邊,一笑,
“主要看你師妹的。阮仲嘛,總歸已經(jīng)和我攤過牌,拿城池?fù)Q名聲;為求勝局又向慕容峋借兵,沒什么問題。”
但畢竟是崟蔚邊境。這么一輛馬車踢踢跶跶過去,停留又不過境,惹上哨兵注意,仍是麻煩。
顧星朗眼瞧她仍是蹙眉,俯身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個紙包,細(xì)繩拉開,淺褐色厚紙散開,甜香四溢,卻是亮晶晶紅艷艷的蜜餞。
“來接你路上買的。”他挑一顆個兒大飽滿的送到她嘴邊,“要嗎?”
阮雪音全沒反應(yīng)過來,但已至嘴邊,豈有不要之理,下意識張嘴,那人卻順勢覆上來,舌尖一頂將蜜餞喂了進(jìn)去。
蜜糖滋味連同溫?zé)釟庀⒎瓟嚧缴啵稍锕饾u被包裹得濕軟,阮雪音嘴小,眼看要喘不上來氣,顧星朗松開退出來,意猶未盡,“好甜啊。”
阮雪音正自平復(fù)呼吸,口中蜜餞如鯁,抿也不是嚼也不是,聞言朝他又是一瞪。
“我是說蜜餞。真的很甜。買來我還一顆沒嘗呢。”他真誠再笑,人畜無害。
沒法兒聊了。阮雪音無語。不想理他,側(cè)身掀簾去看窗外夜色。
“他如果單騎,是比我們快很多的。”
“見了不得聊?”顧星朗意態(tài)閑閑,“待他們聊得差不多,我們剛好到,露個臉,也該回家了。”
夜色總?cè)缢6合囊谷绱合乃曳检届唬珶o涼薄意。
她沉吟半刻,放下窗簾,極微一聲輕嘆,“應(yīng)該就是阮墨兮了。”
顧星朗反應(yīng)半刻此話。
“你問他了?”
“嗯。”
收獲頗豐啊。他心道。“怎么說的?”
“心意已決,情比金堅,并不在乎她已嫁人。有她便無懼一切,什么都能做到,萬般皆可克服。”
居然相當(dāng)完整概述了出來。阮雪音自覺詫異。許是彼時情境、對方言談神色語氣,實在叫人印象深刻。真心難求,確乎是動人的。以至于聽者也感同身受。
顧星朗一挑眉,半晌點(diǎn)頭,“了不起。”
阮雪音看他片刻,“此話有譏諷意思嗎?”
“你覺得呢?”
阮雪音凝神觀他表情,“我以為,你是瞧不上至少不贊同為兒女情長大動干戈的。”
“的確。”顧星朗再點(diǎn)頭,“兒女情長也貴重,但凡事講先后,越是站在高處的人,越不能只從個人出發(fā)論利弊。國君的利弊,就更不是一個人的利弊。”
理當(dāng)如此。阮雪音暗忖。與自己想法一樣。
“但他很了不起。一個男人為這種緣故做這種決定,比為個人志向、野心或者其他更宏大的目標(biāo),更需要勇氣。”他一笑,
“你明白吧。為理想或家國戰(zhàn)斗,這樣的宣言講出來,是感動他人也感動自己的。但為了女人,為了一束所謂兒時的光,單單講出來,已經(jīng)讓人覺得小家子氣。他能坦承此事,也許幼稚,且并不明智,卻是真勇,也很真實。”
的確。阮雪音心下再嘆,繼續(xù)道:“最重要的是,阮墨兮好像知道。”
“知道阮仲鐘情她多年,且要為她逼宮?”
她正要點(diǎn)頭。
忽反應(yīng)不對。
再去看顧星朗,對方也似震動。
若真是阮墨兮,且她已經(jīng)知道阮仲謀劃,有一個堪稱死結(jié)的問題:
這場兵變的對象是她父親。最疼愛她的親生父親。如果說天底下有誰是格外珍視阮佋性命的,排名最前的幾人中,一定有阮墨兮。
她怎會同意,又怎會愿意?
顧星朗沉吟,“你確定?他親口跟你承認(rèn)的阮墨兮?”
“當(dāng)然沒有直接講出這三個字。書屋里還有別人。”阮雪音也沉吟,細(xì)回憶,“但字字句句,都是在說阮墨兮。”
“什么樣的字字句句?”
還要來一遍?阮雪音有些不耐,終按下性子一字一頓答:
“對方已經(jīng)嫁人。同他有兄妹之名。小時候說過的話,兩個人都還記得。”
前面兩項。顧星朗隨意體會。
眸色忽變。
臉色亦變。
阮雪音察覺到了。“干嘛這么看著我?”
“你也已經(jīng)嫁了人。也同他有兄妹之名。”
阮雪音呆了呆,“開什么玩笑。我與他每年最多見兩次,多年如此。”
“我當(dāng)初也不過見了你幾次。”顧星朗緩聲,“便開始忘不掉。”
阮雪音滯了滯,“不一樣的。我已經(jīng)入祁宮封了夫人,你會有這種心態(tài)上的暗示。且我同你說過很多話。我同他,總共沒幾句話,更沒有什么兒時回憶。”
那番話怎么說的來著?顧星朗腦子飛轉(zhuǎn)。記憶力驚人如他,經(jīng)年累月要處理的信息太多,輕重緩急,也是有排序的。彼時阮仲那番話,他就沒有太用心去記。因為不是重點(diǎn)。
“而且他說,”阮雪音再道,“那些話,他們兩個人都記得。說明是彼此確認(rèn)過的。”若是自己,怎會不知?“就絕對不可能是我。”
又怎么可能是?太荒謬了。
的確。顧星朗認(rèn)同。
“如果真為阮墨兮,他借兵不找我,而找慕容峋,看來也是有考量的。”
的確。阮雪音認(rèn)同,就更加說得通。
“阮墨兮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忽問。
自然是想通過剖析人的特征,進(jìn)一步驗證或者駁斥當(dāng)前猜測:
阮墨兮有沒有可能答應(yīng),阮仲為了她與其父對立,甚至兵戎相見。
“萬千寵愛于一身,真正的天之驕女。腦子不算好使,但沒多少驕縱脾氣。承其母規(guī)訓(xùn),懂些后庭之道。”最后這句是前兩日從競庭歌那里拿的結(jié)論,“至于她會不會,為了一份看起來特別甚至很有些驚天動地的感情,”
而默許這場爭斗。
“還真不好說。”顧星朗接口,“小女兒家心態(tài),我不算太了解。但她自幼嬌養(yǎng)于四方天,父慈母愛,沒見過更沒歷過任何風(fēng)浪,是有可能被這種不顧一切的感情打動的。至于他父親,他沉吟,
“如果阮仲承諾她,無論如何,不會取阮佋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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