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歸屬，怎好兒戲！”

    親睹完觀蓮的臣工們出來，同時帶出結(jié)果，久候在外間的余下蔚臣初聞驚異，隨之抵觸，群臣中有人開始叫囂。

    “若國事都能這般抉擇，日后兩國往來也不必論道說理了，都如法炮制，豈不松快！”

    “這觀蓮之法，知之者甚少，鄙人就從不曾聽說。今日由珮夫人提出，說中就中了，誰知其中有無謀劃？”

    一時質(zhì)疑聲四起，祁臣這頭持續(xù)無聲。

    “放肆。”卻聽慕容峋開口，“佛門圣地，自有一套規(guī)矩，若無敬畏心，還爭它做什么。”他看一眼亦重新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的顧星朗，

    “既是佛祖指引，隱林應(yīng)該歸祁。”

    顧星朗點頭：“蔚君高義。隱林一向?qū)φ麄�青川開放，多年來各國香客不斷，所謂歸屬，名頭罷了。今日之后蔚民們依然可以無阻滯前來禮佛，一年最多兩回也是遵寺中規(guī)矩，同祁民一樣。”

    “名頭亦是一國實力臉面。”陸現(xiàn)攜幾名蔚臣隨后出，歸入叫囂的蔚臣列隊，恭謹一拜，語聲更恭，

    “否則祁君陛下直接讓了便是，何須費力氣爭。”

    顧星朗似不以為忤，卻也不應(yīng)。

    紀桓攜幾位祁臣也回到眾臣中，淡聲道：

    “隱林在大風(fēng)堡之南，祁國本不想引爭端。”

    言下之意，是蔚國罔顧地域規(guī)則強爭在先。

    陸現(xiàn)側(cè)目望紀桓。

    紀桓淡眸看著前方，將升的山月在他額角投下小片陰影，“且我朝一向沒有干涉佛門的傳統(tǒng)，隱林寺，過去如何，今后依舊。君上，”他面朝顧星朗揖。

    “紀相所言，也是朕意。”

    阮雪音還沒有出來。

    水井已封，蓮燈火焰以這種方式長沉，隨之消失的是觀蓮之技。她自然有愧，但更好奇早先主事僧人那句戛然而止。

    “大師早先說，幾十年來觀蓮沉燈者們多在一兩個時辰內(nèi)等到了結(jié)果，”

    “不到五十人觀蓮，沉燈者迄今正好七位，夫人是最快的。”主事僧人道，“未及一個時辰。”

    “還有一位最慢的是不是？不止于一兩個時辰，所以例外。”

    那戛然而止分明這個意思。

    主事僧人默了半刻，似再被拉入前塵，“是。那位施主足足等了一晝夜，十二個時辰分毫不差，蓮燈未動，抱憾離開。”

    “那”

    “他離開，我們自要起燈。蓮燈是在那時候沉的。”

    “大師沒喚他回么？至少告訴他。”

    主事僧人搖頭，“彼時貧僧的師父尚在，也就是魚一大師，道萬法皆空，唯因果不空，緣起緣滅自有時。”

    錯過的燈沉與以為不能成的愿，也是緣起或者緣滅。阮雪音其實沒太明白，隨心一解。

    “大師能否告知”

    尚未問出，主事僧人搖頭。

    阮雪音心知不合規(guī)矩，默在原地半晌。

    “夫人今日機緣，起于告訴夫人本寺有觀蓮之技的那位施主。緣起緣滅，夫人還想知道什么，問他好過問貧僧。”

    “大師知道是誰？”

    “阿彌陀佛。”僧人一禮，“二十余年來近五十人，其中許多應(yīng)該尚在人世，貧僧猜不出是哪一位。”

    山月照林寺，新封的水井四周一片銀澤。阮雪音又看了兩瞬，轉(zhuǎn)身離開歸隊。

    外間已有定論，兩國臣工雖仍間或拉鋸，到底不再訴諸場面。一路往外，阮雪音去主殿喚淳風(fēng)。

    赤誠的丫頭還跪在佛前，合掌心口，有僧人誦經(jīng)敲鐘。焚香幽靜的氣息縈在冬盡春將至的夜晚，奇異溫柔，叫人錯覺一切善因皆有善果，愿望都能成真。

    “走了。”

    又一段誦經(jīng)畢，阮雪音蹲下輕聲。

    顧淳風(fēng)睜眼，神色有些癡，“我還想跪一會兒呢，難得來，總要心誠。”

    “已經(jīng)很誠了，心誠不在時長，寺中大師們說，佛在心中。”

    淳風(fēng)方有些放下，仔細收拾好求來的一應(yīng)物什，同殿中僧人道別，與阮雪音攜手出門。

    這期間兩國君臣重入齋堂，用茶點歇腳準備下山。進門前紀桓先請了顧星朗的意思，又見顧星朗對慕容峋不知說了幾句什么，慕容峋再吩咐霍衍，霍衍于眾人進屋的最后一刻堵住了競庭歌傳話。

    競庭歌站在聽旨處稍待片刻，依言去了齋堂西北側(cè)的茶室。

    紀桓端坐其間。

    “紀相有何指教。”她不欲廢話，也便不坐，直直站在屋中央開門見山。

    “見了父親也沒個禮數(shù)。蓬溪山是這么教的？”

    沉篤而無波瀾，哪怕含怒。競庭歌總算有些確認顧星朗是師承此人。

    “紀相罵我可以，罵我老師可就不行了。您哪只眼睛看見蓬溪山?jīng)]教禮數(shù)，又哪只耳朵聽見我競庭歌有父親？紀相兒女雙全，如今長孫也有了，還承了浩瀚天恩直接賜名為宸，就不要同我一個出身低微的小女子攀扯了吧？”她這般說，方覺措辭有誤，

    “不對，是我攀扯了。庭歌生于塵埃，為人行事也惡劣，勝在自知也多少有些骨氣，不敢攀扯。紀相若有邦交上指教，庭歌愿聽愿談，若為其他，恕不奉陪了。”

    她說完最后一個字轉(zhuǎn)身走。

    “站住。”

    競庭歌心下一萬個反感格外不想對他尊敬。卻沒由來難抗這一聲分明的指令。

    便是慕容峋叫站住，私底下她也是會抗旨的。

    今夜此間，偏缺了硬氣。

    她下意識停腳。

    “過來坐好。”

    我不。

    她心里這般答，沒由來又挪了挪腳。

    且聽他還說什么。

    便坐到了西側(cè)茶案前。

    “我紀家的女兒，未出沒有流落在外的規(guī)矩。我紀桓的女兒，更不可能離家背國為他國謀士。過幾日塵埃落定，你自然要一同回霽都你母親那頭都知道了，已經(jīng)在家中安排，晚苓出前怎樣，你也是一樣回了霽都你隨時想見你師姐，也好辦。”

    競庭歌高挑眉一臉厭惡：“我母親離世已逾二十年，紀相在說誰？”

    紀桓怎有閑與小丫頭片子嚼沒用的舌根，帶回家再慢慢教。“就這樣。明日回到鎖寧，你同蔚君陛下好好辭行，謀士罷了，并非朝臣，沒什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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