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語愣了一下,側頭對上他的視線。
姜海的右手夾著半截香煙,小紅點燃到一半,在燈光下悠悠地往后燒著。
“為了紅。”
“……”
姜海的表情有一瞬的錯愕。
“噗。”
他一手撐著額頭,手里的煙還沒熄滅,忍俊不禁地笑著,側頭看向她道:“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但這么直接的我還是第一次聽。”
“很奇怪?”
姜海笑著搖頭,“我剛開始想要進圈,也是被這圈子的浮華所吸引了。隔著一層霧,就覺得這里的人似乎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削尖了腦袋往上爬……”
他說著頓了一下,側頭看落子語一眼。
十七八歲的姑娘,眼里沒有向往,也沒有期許。
她的目光平靜,看不到你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光環,也不熱衷于去追逐。
“這個圈子不好混,尤其是像你這樣拔尖的。”
“為什么?”
“你得承受很多,受得住壓力,受得住關注和漫罵,受得住猜疑和利用。”
“你是這樣的?”
姜海吸了口煙,“早些年的時候吧。有段日子我確實紅了,紅得很快,那段日子到處是我的廣告、代言,我一下成了最炙手可熱的新人,無論是什么人都圍著我轉,那些認識不認識的,都在說著關于我的話題。一開始,我覺得這很新鮮,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錢、名聲、地位。
如果你是我的粉絲,你應該會知道。早些年喜歡過我的人,很快就對我感到失望。我過于膨脹,以為當時的自己就是宇宙中心,在鏡頭前說著各種動聽的話,轉身又變成了個難伺候的人。
那個時候我沒察覺,但其實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很煩我。包括我前任經紀人。”
落子語啞然,道:“那你現在也是做樣子?”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會聊天?”
“你不是第一個。”
奇怪的是姜海并不覺得被冒犯,“我被封殺過。到現在已經知道自己并沒有那么重要,不會犯以前的錯誤。”
漆黑的瞳仁細盯著落子語,姜海一直很欣賞這個年輕人,到哪都愿意帶著她,因為自己覺得她有天賦。
他在娛樂圈算是知心老大哥的類型,看到有潛力的新人,難得啰嗦兩句:“我看你演戲就知道了,你并不喜歡這行業對嗎?”
“嗯。”
“家里缺錢?”
“沒有。”
“那為什么……”
落子語道:“有我自己的理由,但暫時不方便透露給你。海哥,你覺得演戲有趣?”
姜海道:“那可太有趣了。”
“……”
頭上的路燈忽閃一下,姜海最口一口煙也吸完,煙蒂隨手在花壇的邊沿上碾滅,“不過這得你自己去發現才行。”
**
《盛武》的火爆播出,讓落子語一夜爆紅。
緊接著落子語就接到了節目通告。
剛剛出道才半年的新人,粉絲基礎少得可憐,在越發有名氣的同時,也成為了大眾噴擊的對象。
營銷號帶頭開噴,做了兩張對比圖,分別是書中對江雪形象的描寫和落子語在劇里的截圖。
落子語的噴點一在長相,二在演技。
但說實在的,落子語演得并不算很差,但要封神還差一段距離,營銷號故意截出她不擅長的部分,并在一起狠狠嘲笑了一通。
底下一堆不明真相的人便跟著回復。
“這是江雪嗎?”
“不說話我還以為是周珊青。”
“感覺和書里的角色完全不一樣。”
“這年頭,改編都是魔改,人設崩得親作者都不認識。”
“垃圾電視劇!”
落子語還沒看完,手機忽然被人抽走。
薛翎站在她旁邊,道:“網上說的你別在意,人罵你罵得越狠,說明關注度越高,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嗯。”
落子語應了一聲。
見她低頭不語,薛翎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兩眼。
落子語忽然收拾起東西,把他嚇了一跳,薛翎道:“你干嘛去?”
“嗯……有點事。”
“下午還有節目要錄你記得吧?”
“知道。”落子語頓了頓,回頭道:“不會耽擱太多時間的,就是去訂個婚。”
“哦哦,那你去吧。”
嗯?
薛翎剛說完,覺得不大對勁,等扭頭發現房門已經被關上了,咚地一聲震得他腦袋疼。
她……她剛剛說什么?
**
黑色轎車停在路旁,英俊的男人背靠車身,單手插在口袋里。
他瞧著十分緊張,不住地看向大樓門口。
直到一個身影從里面走出,他一下子挺直了背。
“子語。”
平日里絕對的上位者,此刻倒像是等待老師說話的小學生,不住地盯著落子語偷看一眼。
她今日穿得十分隨意,與精心打扮的對方全然不同,仿佛只是日常隨意上街買個東西。
甚至連妝都沒有化。
在化妝間外等候,余繁錦的神情還有些恍惚,就連手里的雜志都拿不穩當。
做夢嗎?
是在做夢?
他的視線恍恍惚惚往里間,落子語背對著他,長發夾在耳后,偶爾側過頭來,露出粉嫩白皙的臉頰,察覺到他的視線,側頭回看過來。
她穿著雪白的婚紗裙,訂婚宴席邀請來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老家的親戚朋友,因此也沒有格外隆重地裝扮。
裙子的款式非常簡單,勾勒出她纖細修長的身形。
漂亮的蝴蝶骨裸露在空中,徒然生出一絲性感。
余繁錦想立刻告訴眾人,這是他的未婚妻,又不甘心讓人看到她這副模樣,只想將人偷偷藏起來,僅供他一人欣賞。
“小姐,這身衣服真是太適合你,太美了!”
落子語反應冷淡地“嗯”了一聲。
余繁錦站起身來,走過去,往前在人前都是一副冷面閻王的樣子,一到她面前就像是換了個人,眼眸緊盯著對方,溫柔道:“怎么了?”
“累。”
累?
導購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華麗的婚紗,帥氣的未婚夫,還有出手闊綽,一點都不缺銀子的感覺,簡直就是每個女人理想中的歸宿好么?
換做是她早就興奮得睡也睡不著了!
這女孩居然還嫌累!
可恨的是她旁邊的那位,簡直跟上趕著倒貼一樣,非常認真地點點頭,伸手扶著她的胳膊,“累就休息會。”
“……”
人比人,氣死人。
現在要是有人邀請她回答一個“女孩子長得漂亮有什么用”的問題,她分分鐘能給列出十萬條好處來。
真是羨慕啊……
**
訂婚禮進行得倉促,萬年光棍忽然有對象這件事,讓家里的一眾長輩都驚呆了眼。
這里面,也就數昆萍最為得意。
簡直就像一只昂首挺胸的老公雞,在會場里走來走去,逢人就說自己也要是有兒媳婦的人了!
正炫耀著,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插入,“誒呦,我聽說這將來的新娘子,可才剛成年吶。你兒子年齡也不小了,人姑娘家里可同意嗎?”
這說話的人是封如煙,算是余家的遠方親,向來與昆萍不對付。
“怎么?你還管到這上頭來了?”
“哪能呢!”封如煙笑笑,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阿姐生氣了?”
“……”
要不是看在她還是余家人的份上,昆萍早想和她鬧翻。
此時她也是皮笑肉不笑地,“怎么會,我能跟你生氣么?”
封如煙就是這點沒腦子。
鼻子一哼,有些得意,“我也不怕和你直說,繁錦這件事做的真不怎么樣。這以后傳出去,外頭的人可都看著吶。”
昆萍笑笑,沒有搭理她。
封如煙其實是不高興他們家里人沒有把她介紹的姑娘當回事,早些年她看中余繁錦沒有對象,明里暗里張羅了不少,可惜對方并不領情。
昆萍確實希望兒子找個好姑娘,可封如煙這人介紹來的,要么是華而不實、心思深沉,要么是擺明了來要錢的,把昆萍氣得直罵街。
他們家是找兒媳婦,又不是找個保姆或者工作人員,什么東西都拿錢來算,那玩意兒能算得清么?
幾次三番之后,也徹底認清了封如煙這個人。
這一次訂婚宴她本沒邀請這人,誰知道封如煙還是托人帶關系地自己跑來了。
跑來吃頓飯也就算,還非得挨到她面前。
沒事找事。
昆萍隨便找了個由頭回休息室,人后氣得直發抖。
“大伯母,你和她計較什么。”
喊她的這人是余家老二的孩子,今年剛二十出頭。
早些年余可欣和余繁錦養在一起,所有兄弟姊妹中,兩人關系算是最好的。
“她愛說就讓她說去,別放在心里。”
“那老家伙!”昆萍話說到一半停下,知道這不好聽,深呼吸一口氣,“她就看不慣我們繁錦好!之前給我介紹的那些女人,有那個是正經的!早些年你哥出去開新公司,她就到處和人說繁錦敗家,不好好操持家里的產業,反而自己一個人在外混,混不出什么名堂。
結果呢?我們繁錦出息,做出成績了,眼巴巴地又往上貼,她倒是不覺得害臊!”
“她就嘴賤!”
“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安得什么心!”
余可欣和她說了會兒話,便看到余繁錦也過來了。
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光是看著就知道他心情不錯,余可欣有些訝異。
她總覺得按照昆萍的性格,余繁錦訂婚應該是被逼的,但眼下看這人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發生什么事了?”
余可欣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余繁錦坐在旁的沙發上,聽完了也不生氣,笑了一下,道:“這就把您氣著了?”
“……”
平時你才是最不待見她的那個,今兒怎么了?
昆萍狐疑地看一眼余繁錦,心想自己這兒子該不是被人掉包了吧?
“怎么?你平時不是最煩她了嗎?”
“那是因為她老給我介紹對象。”余繁錦說著,笑道:“現在我有對象了,沒她什么事。”
“呦呦呦——”余可欣忍不住調侃地,“那怎么不把嫂子拉出來溜溜啊?”
“可欣,沒禮貌!”
“……”
喝止的人是昆萍,余可欣眨了眨眼,有些摸不著頭腦。
昆萍對著兒媳婦的態度,似乎異常地敬重,“子語怎么還沒來?”
“在換衣服,快了。”
“那你怎么不陪著呢?”
“換衣服!”
“哦,哦哦。”昆萍回過神來,“也陪不了。”
余可欣覺著有趣,“這嫂嫂是什么來歷啊?能讓你們都這么緊張的?”
“廢話,未來新娘子可不得緊著么?”
“額……”
“我偷偷告訴你啊,”昆萍湊過去,“你嫂子不是普通人。”
“……”
那她得要看看多不普通……
**
落子語對著鏡子,橢圓的鏡面映著燈光,璀璨的光線照耀在身上的飾品,落得她整個人閃閃發亮。
雪白的肌膚透著紅嫩,光是這一點,就讓化妝師贊嘆不已。
昂貴的項鏈配美人才更彰顯它的價值,那雙纖細修長的手骨節分明,好看得讓人不禁多瞧兩眼。
從頭到尾都近乎完美。
“您這肌膚真的是……平時怎么保養的啊?也太好了吧。我都不需要怎么上妝了,您這直接涂個口紅出門也……”旁邊的人一邊彎腰一邊說著話,被搭話的正主反應相當冷淡。
她隨意敷衍地應兩聲,讓話題還得以繼續。
“姐姐。”
化作人形的小葉子坐在旁邊,她也沒能躲過這場騷動,被人圍在中央上上下下都打扮了一番。
小辮子綁成兩個,劉海被剪得平平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萌嘟嘟地不像話。
若這小臉沒有皺得那么緊,應該就更討人喜歡了。
她的鼻尖微動,看了一眼化妝師,朝她招了招小手。
落子語彎腰湊過去,只聽到細細的聲音在耳邊,“有妖氣。”
“嗯。”
落子語站起身來。
其實都已經弄得差不多,周遭的人連身上的一點小細節都不肯放過,但她明顯已經覺得不耐煩。
落子語起身出去,身后還跟著大大小小的一堆人。
“落小姐。”
“落小姐等一下!”
她的動作看著優雅,可實際卻走得飛快。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人已經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了。
“姐姐!”
小葉子半浮在空中,唯有她跟上,“前面是宴席廳!”
“我知道。”
轟地一下。
落子語轉身入門。
她走入的是偏門,雖然有些動靜,但架不住宴席里頭極度吵鬧,幾乎只有一小片的人注意到她。
穿著雪白的紗裙,頭發高高盤起,露出精致小巧的五官,她的視線在人群中搜索,看了每一個人,又似乎一個都沒有看。
“好美……”
“誰?”
細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落子語的視線忽然落在一處,漆黑的瞳孔閃過一絲危光!
頭頂的天花板,光線交織在一處,藏于最光明的黑暗。
喧鬧的世界被排除在外,耳邊逐漸搜尋出那細微的聲響。
咯吱——
咯吱咯吱——
“在那里!”
小葉子大喊一聲,身邊的人不等她反應過來,疾速沖上去!
優美的鋼琴聲瞬間被重物坍塌的巨響所遮掩,頭頂的天花板忽然崩裂!
“啊啊啊!”
宛如爆炸的巨響,席間優雅談笑的人瞬間像是螻蟻一樣四處散開!
“天!”
“怎么回事?!”
轟隆——轟隆——
坍塌卻沒有因他們的不解而停下,接二連三地轟塌造成巨大的恐慌,人群轉眼之間逃出房!
余可欣步子慢了一步,腳下被什么不知名的東西狠狠一絆,整個人狗啃屎地栽倒在地上!
一股涼氣從后頸襲來。
余可欣雙手撐地,下意識回頭,一張巨大而詭異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那只能用一句怪物來形容!
巨大鋒利的牙齒仍沾有津液,尖銳穿透著木板,甚至能將鋼鐵直接分成兩半。
紅色皮囊帶著疙瘩,四肢平整地貼在地面。
它往前一步,震動著整個房間的東西都跟著顫抖!
“啊啊啊啊!”
余可欣喪失自己的思考能力,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眼瞧著那怪物朝她襲來,余可欣被嚇得連滾帶爬往后挪去!
“走,走開!”
“別過來!”
噗呲——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余可欣還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
那怪物卻在她眼前不到一毫米的位置,恍然停下。
余可欣心臟快從口中跳出來,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往發出響動的地方看去。
“你,你……”
暴動的空氣亂舞黑發,燈光搖搖欲墜地在她身上晃過,那雪白的肌膚宛如是會反光,陰影遮擋著她的面容,讓人瞧不清她的模樣。
只是那一身雪白的紗裙,被撕裂成大大小小的幾塊,破布堪堪遮擋住她的膝蓋,露出纖細的小腿。
“子語!”
在房間里的昆萍認出她,大喊了一聲!
余可欣的下巴長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嫂,嫂嫂?”
話音剛落。
落子語的視線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你是?”
現在是敘家常的時候嗎?!
“小心!”
那怪物因為疼痛而扭動起來,巨大的身軀試圖將她甩出去!
只見落子語單手抓住那怪物的角,身體往前一翻,雙腿并攏直接一下踹在它的腦門上!
“嗷——!”
一擊即倒!
余可欣看著那詭異的怪東西四腳朝天地翻在地上,肚子還被落子語一腳踩住,整個身體都動彈不得,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
天。
這個嫂嫂還真是,太與眾不同了吧!
**
現場迅速被包圍住,害怕被其他人知道異動,昆萍將消息封鎖得緊密。
四五個人圍在那巨獸旁,幾乎每個人都只有它腳指頭那么大。
“天,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世上還有這樣的生物?”
“有沒有人認識的?”
那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都說不上來。
“子語。”
昆萍側頭詢問,“你沒受傷吧?”
落子語完好無整地站在那兒,身上除了衣服有些損壞,一點事兒也沒有。
就算是親眼所見,也很難讓人相信這么大塊頭的怪東西竟然是她這樣纖細的女孩擊倒的。
“沒事。”
周遭與她相熟的人不多。
余可欣還有些后怕,站在她身邊道:“嫂嫂,你認識這玩意兒么?”
“……”
“外星生物?”
“不是。”
見也躲不過去,落子語干脆認下了“除魔師”的身份,“這是蟾妖,被人特意放進來的。”
“故意的?!”
“誰?!”
“這是要我們的命啊!”
昆萍更加焦急,“你說是被人放進來的,有什么依據?”
“蟾妖膽子小,聽到人聲一般都跑了,正常情況下你是碰不到的。這里處于市中心,又有那么多人在聚會,它受了驚嚇,才會四處逃竄。”
膽小?
你管那個兇神惡煞差點把一屋子人都給一口吞下的大家伙叫膽子小?!
還受到了驚嚇?!
拜托……
受驚嚇的是他們好不好!
“那,那接下來該怎么辦啊?”
落子語看了一眼發問的人,那人身形瘦弱,面色蒼白,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他對上落子語的視線,跟著是一愣。
“看,看我干嗎?”
落子語道:“你印堂發黑,近日要小心。”
如果是換做別人這么講,他大抵是要生氣的,但眼前這個女孩方才就當著眾人的面,把這大怪物降服,說出來的話可信度也蹭蹭往上竄。
“這,這……”
他嚇得急急忙忙道:“大師,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啊?”
落子語哪里是什么算命的,她不過是看到這人身上沾染了妖氣,出聲提醒一句罷了。
結果這群人把她當作活半仙,好一通圍堵。
**
監管局過來之前,沒有任何風聲。
也不知道是哪得來的消息,一大批人馬在第一時間浩浩蕩蕩地過來了。
落子語還沒有從休息室離開,聽到專業的處理團隊過來,心中便是一緊。
她知道,按早先虎妖所說的意思,就是那些捉妖道士成了正當行業,換個名字捉妖來了。
這世上好壞分明可沒那么簡單。
對那些半道出家的修道人士來說,能用來區分的就是人妖之間的身份差距。
一旦被發現,之后的麻煩是無窮無盡的。
“隊長,就是這只東西。”
被稱作隊長的男人穿著一件制服,面若冰霜,五官俊美,漆黑的瞳仁沒有絲毫感情,看起來更像是一副冷冰冰的美男圖。
他沒有率先看那大物,反而是在現場搜索了一圈,開口問道:“誰擊倒的?”
這人的氣場太強大,以至于周圍一邦比他年紀大的人噤若寒蟬。
老王笑著上前,緩解這尷尬的氣氛,“哎呀,哎呀。不要緊張,都是例行詢問,例行詢問。”
可她旁邊那位的臉色顯然不是那么回事兒。
眾人還是猶猶豫豫,氣得老王一肘子打在司冢的肚子上!
“噗。”
“給我笑!”
來自領導的直接威脅。
司冢這個冷冰山試圖擠個笑容出來,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真的是一點想笑的心情都沒有。
轉身走到事故現場附近,把盤查的工作丟給下屬去做。
這是一只蟾妖。
低等妖怪。
雖然塊頭大,但實際很好對付,膽小有力,法術不高,就是他們局里訓練幾天的新人,都能夠上手揍它一頓的。
它被人打倒,其實并不奇怪。
但現在這個時代,竟然還有散仙道士。
“隊長,是余家人在這辦訂婚宴。不知怎么的,混進了一直異獸,現在看來,像是故意搗亂。要攪黃這場婚禮。”
“余家?”
“嗯。”
司冢的眉頭緊皺起來。
這可不好辦。
余家的老頭子和他們組織素來有些交情,他們配合還好,若是不配合,誰也沒有辦法套出消息。
“老王呢?”
“局長和新人在核對現場狀況。”
“讓她別盤了。”
**
老王在他們局里是難得的交際花。
要說YW局的這一堆人,基本上都是修仙那一卦的,講究心中清凈,待人處事也沒有那么多想法。
像老王這樣的性格,在他們這算是難得獨特。
坐在余家夫人昆萍的面前,老王一點也不退縮,開門見山地就說了,“余太太,您也知道我們是辦差的,這職位里就專門管這個,對外雖然沒有宣布過,但您家老爺子可是我們前局長的好友……”
“是,父親經常提起你們。”
“局里的人都不容易,平日里出去別人都不理解你是做什么的,就拿今天的事來說,一提我們的身份,人準以為這是一群騙子。”
“您別這么說。”昆萍也推心置腹地說,“現在誰還能想到這事兒呢?不過真的發生了,若是沒有你們來處理,怕是連怎么辦都不知道!說來我還要感謝你們……”
昆萍說著,抓住老王的手,握在手里狠狠一握。
“謝謝!”
“……”
這么一本正經地被人說感謝,老王差點以為自己在演年代劇。
她扯著嘴角,尷尬地笑了兩聲。
走廊。
狹窄幽深的長廊,司冢背靠在門框上,一手環在身前,一手夾著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云繚繞模糊了他的神情,漆黑的瞳仁看著不遠處。
到底是誰呢?
現場看了那么多人,沒有一個像是修道士。
余光瞥見一個人影,司冢吸煙的動作微微一頓,他側過頭去,看向走廊深處的另一邊。
當機立頓拔腿跟上!
“等等!”
那人影走的飛快,甚至連他都有些追不上。
司冢察覺到不對勁,立馬加快了步伐!
“站住!”
他語氣相當不善,手狠狠抓住那人的肩膀,把人硬生生往后一扯,“什么……”
觸及到她視線的一秒。
烏黑秀發劃過指尖,黑白分明的眼眸抬眼看著他,手中拿著一個手機,界面上還有正在繼續的游戲畫面。
“你……”朱唇輕啟,從她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蓮花香,好聞到心醉,“有什么事嗎?”
“……”
司冢從腦子里閃過一個“妖精”。
若是按照他所見過的那些女妖里來說,這模樣縱使在那些美人堆里也算是上上乘。
可惜她身上,沒有一絲妖氣。
司冢眉頭緊皺,心中仍是懷疑,看著她道:“現場被封鎖,你是怎么進來的?”
“我?”那女人指著自己,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說法,跟著眼睛彎彎地笑了起來,“我不能進來嗎?”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
“嫂嫂!”
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司冢愣了一下,朝后看去。
來得是余家的小妹余可欣,她看也沒看司冢一眼,直接擠入兩人中間,兩手握住那女人的雙手,激動道:“你怎么自己過來了?不是說好我帶你逛的嗎?啊!是不是我衣服換太慢,讓你久等了?”
嫂嫂?
司冢訝異地看過去,余家今日的訂婚宴,就是跟這么個小孩?
這成年了沒有啊。
“我在附近走走,沒成想迷路了,還好你來找我。”
“這位是……?”余可欣點點頭,忽然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司冢,問道。
他一臉冰山面孔,與人對視也絲毫不動搖。
隨手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個證件,“監管局,來調查的。”
余可欣道:“調查就調查,找我嫂嫂有什么事?”
“……”
他看了一眼落子語,視線中端著審視,可惜上看下看,看不出什么不同的地方。
“沒什么。”
“就算是調查人員也不能隨便搭訕,我嫂嫂是有家室的人!知道嗎?!”
“……”
啊。
好氣。
可憐司冢不是個嘴皮溜的,憋著口氣轉身離開,徒給人留下一個高傲冷漠的印象。
等人走后,余可欣才松了口氣。
她轉頭和人說道:“對不起啊,我怕給人看出什么問題來,你沒事吧?”
落子語搖搖頭,“謝謝。”
“謝我什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何況你剛剛救了我,換做別人,我怕是都不知該怎么報答他了。”余可欣說著,又有些猶豫,忍不住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個組織,以前爺爺倒是常和那些神神叨叨的人來往,我一直以為是老人家的迷信……嫂嫂,保險起見,這件事我們還是保密。”
“嗯。”
“你放心,客人那邊大伯母會安撫好的。”
落子語是真的舒了口氣。
那妖氣逼人,極具殺意,若是她不及時制止,恐怕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小命難保。
蟾妖是性溫順的妖怪,就算是被惹惱,也鮮有傷人的事件發生。
若說不是故意沖她來的,落子語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可笑。
可究竟為什么呢?
和她有過節的落熙心根本沒有那么大能耐,在她背后操控的人又是誰?
頻頻與她做對,卻又從不露出真面目,不拿出真本事,像個懦夫一樣躲在幕簾后,出招時卻總是兇狠又毒辣!
那絕對不是人!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入魔的怪物。
“我去給你倒杯水。”
余可欣說完去了茶水間。
“姐姐,接下來該怎么辦?”
從她身后冒出來的小葉子,刷地一下在空中變成人形,一屁股坐在她的大腿上,又短又粗的小手扒在落子語身上,有些擔憂地說道:“在人間逗留太久,樹爺爺會罵我們的。”
魂體的修復太耗時間。
又或者是她現在處于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精氣的收集度沒有那么密集。
她這么想著,翻開手機通訊錄。
“喂?”
“薛翎,給我接戲。”
“……”
在酒席上吃酒吃到一半被趕出去的可憐蟲,啃著面包,吐槽道:哪有那么簡單,說有戲拍就有戲拍的!
“我的姑奶奶,雖說咱們現在是有點名氣了,但你在網上的黑粉數量你自己不清楚嗎?”
“不清楚。”
“……”行,算你厲害,“你演技爛是出了名的,就是去藝術學院隨便拉個學生來,演技都比你好十倍。”
“這很重要?”
“當然!你演技不好,撐不起劇情,這一般的好片是不會找你的,現在我們手上的都是些狗血到爆的偶像劇,你演這些暫時對你沒什么好處。”
“……”
“我建議你還是先去找個培訓班,積累一些經驗,然后再……”
落子語打斷了他,“不行。”
這一口回絕讓薛翎吃了癟。
落子語道:“這樣太慢了。”
“你想怎么樣?”
“我要紅。”
“一夜爆紅?”
“有沒有辦法?”
“……”
“說話。”
“有。”薛翎道,“你找余繁錦。他是余家唯一的繼承人,不管是誰都會賣他幾分面子的,你想要資源,只要跟他開口,是一句話的事。不過子語,我不支持你這么做,有些人就算有了資源,但沒有真本事,也只是讓人徒增笑話,你好好想想吧。”
薛翎這番話說得極狠。
如果換做心氣高一點的藝人,炒他魷魚都是可能的。
薛翎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個人還是看好落子語的,雖然在表演上表現平平,但偶爾會有很驚人的地方。
他希望落子語能靜下心來,好好打磨,而非急功近利,利用旁門左道去給自己帶來名聲。
他對落子語抱有期望。
“我知道了。”
落子語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薛翎知道自己這番話多半是沒能說服她。
掛完電話。
他手里的半個面包,也啃不下去了。
蹲在臺階旁看著光亮微暗的手機屏幕,他的眼神慢慢地暗淡下去,他嘆了口長氣,大約是把這一年的氣都給嘆出來了,“誒。”
薛翎收起手機,單手撐在地面上站起身,搖搖頭朝著路邊的方向走去。
“人吶。”
**
次日薛翎去公司的時候,發現一早就有導演過來了。
孟桓今年三十多歲,他與金牌編劇莫璃算是老搭檔,聽說之前還在海外度假,忽然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他也不是不知道。
薛翎有幾分愕然,他心里還是希望落子語能有些骨氣,靜心鉆研表演的。
但沒想到余繁錦為了給她造勢,連這兩人都找來了。
“薛翎!”孟桓與他是老相識,見到他高興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轉頭給他個擁抱,“聽說你跳槽了,沒想到是到這來了,可不夠朋友,要不是別人說我現在還不知道呢。”
“沒什么好特意提起的。”薛翎敷衍地笑了兩聲,神色不大好,“你們今兒來是……”
“哦,還沒和你說?”孟桓道,“余總想捧新人,我帶莫璃來看看,也好決定一下這部劇的題材。”
“見過了?”
“見過了!”孟桓壓低聲音,“可真了不得,真是個美人兒!”
“哈哈……”
“你可撿了大運了,我看她火起來是遲早的事情,這金牌經紀人的眼光,實在是名不虛傳吶!”
薛翎被說得有些羞愧。
他是個喜歡挑戰的人,越是有價值的原石,他越愿意花時間去打磨。
這件事他是不滿意的。甚至可以說很不高興。
落子語的一切都已經被安排好了,相對于那些實力出眾卻一直默默無聞的人,落子語的這條星光大道可以說是用錢砸出來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
可既然如此,還要他薛翎做什么!
就是隨便來一個經紀人,也不會影響落子語的發展。
一旦開始炒作,資本家的實力就彰顯出來。
演技不好?
沒有關系,讓人專門定制一部劇,沒有實力就走流量,按落子語這外貌,當個花瓶綽綽有余。
花大價錢請來知名演員替她抬轎,金牌編劇和知名導演合作,宣傳片一出來,關注度就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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