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nèi)十分安靜，除了攻離的腳步聲，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噠……噠……噠……”
孤零零的腳步聲回蕩在白猿堂中，讓人不覺感到一絲怯意。
“有人嗎？”
無人應(yīng)答。
“我到底來了個什么地方，這么詭異，怎么什么都沒有……”
攻離在心中叨念著。
這油燈的亮度有限，除了她腳下的路，其他的地方根本無法看清，身邊一點參照物都沒有，時間開始變得不真切了起來。
攻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突然，她發(fā)現(xiàn)腳下的路開始有了變化，路峰一轉(zhuǎn)，她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螺旋向下的樓梯。
攻離沿著石梯向下走，在最底端，是一個厚重的石墻，上面鑲著青色晶石，拼成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圖案——上端似云，中間似雨，下端似火。
這看起來像一個圖騰，但攻離在教山這么久，并沒有在其他地方見過這種圖案，也沒有聽豈知說起過關(guān)于教山圖騰的事情。
不像青要山，在人們的屋內(nèi)、墻上、尤其是在被單上，隨處可見圖騰鴢鳥。
攻離摸了摸這厚重的石墻，上面不見任何縫隙，也沒有任何開關(guān)。
“死路？不可能啊，這里只有一條路啊。”
攻離后撤兩步，右手蓄起靈力，準備撞擊石墻。
她不信這里是死路一條，倘若真的是死路，她也要活生生撞出一條路來！
就在攻離剛準備發(fā)力之時，這石墻突然動了一下，然后開始緩緩上升。
這竟是一個厚約一尺的石門。
等這石門完全升上去，攻離這才看清了門背后的樣子。
說這里是房間，倒不如說這里是一個巨大的石窟，房間四周墻壁都如石壁一般，坑洼不平，棱角分明。
在這石窟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圓鏡，足足有五六丈高，它周身被霧氣包圍著，仿佛被這霧氣托舉著一般，懸浮在半空中。
這鏡面看起來是透明的，但其中又好似有水在流動。
無疑，這就是白猿堂的寶貝之一，可以看見探心池中全部情景的霧鏡了。
攻離通過這個透明的鏡子，看到了坐在鏡子對面的智者——風(fēng)伏眠。
風(fēng)伏眠的影子透過鏡子里的流動的液體，也變得恍惚飄搖起來。
攻離繞過霧鏡，向風(fēng)伏眠行了個禮。
“智者。”
“坐。”
攻離點點頭，盤腿坐到了幾案邊的蒲團上。
風(fēng)伏眠捋了捋胡子，開口問道：
“修靈念突破到第幾層了？”
“才剛剛突破第二層……”
“你才修習(xí)了兩個多月，能有這樣的進度，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你天資聰穎，是個修習(xí)靈術(shù)的好苗子，不過……你可對第五念有什么見解？”
“第五念，執(zhí)之念，又作無執(zhí)之念。不執(zhí)著、不被束縛、沒有牽掛。書上說，要學(xué)會對一切無常的事物都能夠不執(zhí)著，不被其系縛住，才能生活的自然灑脫，沒有任何苦惱。學(xué)生也僅僅停留在書面理解上，第三念我都還沒有突破，便沒有妄想急于修習(xí)第五念。”
“在你剛剛的第三個幻境之中，我能感受到，你的靈術(shù)已經(jīng)到突破了第五層，與鴛鴦鉞的結(jié)合可謂出神入化，說明，你有這個潛質(zhì)。”
攻離聽聞此話，心中的疑惑滾滾而來。
“智者，學(xué)生有一事不明。”
“講。”
“這探心池中的幻境是從何而來？又為何會發(fā)生這樣的事？這感覺為何如此真實？”
攻離這一連串的問題，引得風(fēng)伏眠不禁抿嘴一笑。
“這池中的幻境，都是你自己造出來的啊。”
“我？”
“對，這探心池的神奇之處就在于，它能讓你看清你心中最深處的欲望。所以你看到的種種，都來源于你的內(nèi)心。”
“可是……在幻境中，我看到自己化作了漫天的粉末，從此在這世間消失了，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就像……從未來過這世間一般。”
“世間哪個人不是如此呢？”
風(fēng)伏眠捋著胡子輕笑著。
攻離回答道：“智者您就不是如此。”
“我雖然可以活到2000歲，但終有一死。”
“但教山會一直存在，您傳授給義士們的道理、教授給他們的靈術(shù)，人們都會記在心里，只要有人記得，這世間就還有您的痕跡。”
“滄海桑田尋常事，風(fēng)雨可止，山海可平，無事可恒。這千萬年在時間的進程中不過短短的一瞬，終有一天，你會被所有人淡忘。倘若非要尋自己的痕跡，便只能看看我們終將化成的一沙一石了。”
攻離低著頭，看著地上的一粒沙子，沉默了。
“但是，你不一樣。”
智者突然又開口說了一句，攻離聽聞這句話，猛地抬頭，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風(fēng)伏眠的眼睛。
“無啟族人，輪回往復(fù)，生生不息。”
攻離瞳孔驟然震了一下，顯然，她從沒想到風(fēng)伏眠竟然會知道她的身份。
“智者……你……你怎么會知道？”
“在你的幻境之中，并未系這根頸帶。”
攻離恍然大悟，果然，姜潮說的沒錯，有的人真的可以憑借這火焰胎記一眼認出她的真實身份。
不過，既然風(fēng)伏眠知道了，她也不需要再隱瞞什么，攻離反而更輕松了。
“智者，我雖是無啟族人，可我并沒有前世的記憶。”
“這都是你上一世自己的選擇，其中一定有你的道理。”
攻離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一直在埋在心底從未說出過的話。
“在我小的時候，就聽到其他人對我說，無啟族人只要不被燒死，就可以不斷死而復(fù)生。”
“如今的我，已經(jīng)不知道經(jīng)過幾世輪回了，可我什么都不記得，也找尋不到任何有關(guān)上一世的痕跡，我只知道自己在不斷的活著，卻和從未活過的人沒有任何區(qū)別。”
“我和其他人一樣，和他們一樣從頭來過，我開始懷疑，我每一世活著是為了什么。”
“在他們的描述中，我甚至覺得死亡對我來說就像睡覺一樣。活著，是白晝，死后，只不過是漫長的黑夜。等太陽亮起，等我再次醒來，一切又是新的一天。”
“只是，我的今天，和我的昨天，沒有任何區(qū)別……”
攻離在青要山，每日過的十分安逸，可也正是因為這過度的安逸，刺激了她對自己前世的思索。
每當她看著日出日落，看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看著青要山又有族人舉行葬禮，她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上一世是如何活的？我上一世又是如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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