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離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回想著剛剛在荀遺回憶中看到了那些場景。
一個十歲的孩子，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父母雙亡，族人非議，身體殘疾，確實難熬。
不過攻離怎么也想象不出，當年那個弱不禁風的小荀遺，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才會成為如今這般魁梧的樣子。
若不是她親眼所見，打死她都不會相信這兩個人會是同一個人。
……
“阿離姐姐，你這是怎么了！”
攻離前腳剛邁進屋子，后腳就聽到姜乞靈的驚叫。
“沒事，就是累了。”
“你快坐下。”
姜乞靈連忙拉著攻離坐下。
此時的攻離臉色蒼白，一向不涂胭脂便深紅色的嘴唇現在也變得毫無血色。
姜乞靈讓攻離放平胳膊給她把脈，攻離本想拒絕，可她哪能拗的過姜大小姐，只得乖乖的伸胳膊。
“阿離姐姐，你這脈象虛弱，像是過度勞累的樣子，到底發生什么了？”
攻離無奈的敲了一下姜乞靈的腦門，說：
“都說了讓你閑來無事多看看靈力方面的醫術，你是不是又偷懶了？”
“我……”
“什么過度勞累啊，明明是靈力消耗過度。”
“哦……啊？你去和別人打架了！”
攻離搖搖頭，也不知道怎么和姜乞靈解釋探心訣的事，只好轉移話題。
“我今天去找荀公子了，和他說了碎骨的方法。”
“他同意了？”
“恩，還決定盡快開始。”
“嘖嘖嘖，你們可真是，一個敢醫一個敢依。”
攻離看著姜乞靈調侃的樣子，不禁想到了曾經在青要山的時候，攻離也曾這樣說過姜乞靈。
那時姜乞靈遇見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貓，為了向攻離證明自己的醫術，她愣是一個人照顧了小貓一個月。
最后那只小貓真的活了下來，只是等它傷好了以后，就不辭而別了。
回想起青要山的日子，攻離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姜大小姐，你打算什么時候回青要山？”
姜乞靈瞬間愣住。
“阿離姐姐，你要趕我走？”
“過兩天就是秋分了，教水湖會在幾天之內就會干涸，到時候，可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正好，我才不想回去呢……”
“我已經放出信鴿，告訴姜族長你在這里的事情了，只是，可能只能等有族人出了迷霧才能看到。”
“回家了他們又要逼我成親了……阿離姐姐，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別的地方我哪兒也不去。”
攻離嘆了口氣，說：
“你知道來教山的人都是來做什么的吧？”
“當然知道了，鎮狙邦嘛，攻打倚帝山鄒氏，鏟除鄒氏逆賊，這一個月我耳朵聽的都要起繭子了。”
“這里的大部分人幾個月以后都是要上戰場的，我不希望你攪入這場斗爭中來。”
“我靈術也很有進步的！我在努努力，很快就突破第二層了！”
攻離看著姜乞靈認真的表情，不禁笑出了聲，揉了揉她的頭，說：
“好，你厲害。但是刀劍無眼，你不可冒險，而且姜氏歷來避世，你早晚還是要回到青要山的，以后，還要接替姜氏族長的位置。”
“那你呢？你真的不回青要山了嗎？”
“我……我也不知道。”
姜乞靈突然神色有些慌張，焦急的問說道：
“阿離姐姐，等你修習好了靈術，鏟除了鄒氏逆賊，我們一起回青要山好不好？”
攻離看著姜乞靈懇切的眼神，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青要山從三歲起就養育她，一直到十六歲，整整十三年。
要是說沒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但青要山的安逸對于攻離來說，更像是一個囚籠，她則是一只被困住的小獸。
一個人三歲之前的經歷，會形成她對這個千千世界的初步認知，會融入到她的血液里，而攻離骨子里流淌的那股嗜血的獸性，是始終無法泯滅的。
在攻離剛剛被帶到青要山的那幾年，她冷血的可怕。她不和任何人親近，也從不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但她求生的本能讓她在觀察中學會了說話，她很聰明，學什么都很快，因為遲緩對她來說，可能會有致命的后果。
一直到攻離七歲那年，姜乞靈救了她以后，她才開始慢慢容許姜乞靈走入她的生活。
那以后，攻離開始變的有些不一樣了，似乎身邊散發了冰冷與敵意少了一些，開始學會與周圍的人相處。
但她仿佛還是與青要山這么溫柔優美甚至還飄著習習藥香的地方格格不入。
雖然青要山的族人都很善良，但這種無差別的善良讓攻離感覺不到溫暖。
就像她幼時所在毋逢山里的綿羊群一樣，它們雖然溫軟可愛，毫無攻擊性，但它們始終都低著頭，啃著自己腳下的草皮，一絲不茍，無暇顧及其他。
而狼群不一樣，它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它們知道只有互相合作才能填飽肚子，有的狼為了保護幼崽甚至會犧牲自己。
就因為這樣，狼群總是能夠將羊群沖的四分五裂，飽餐一頓。
這是大自然交給攻離的道理。
……
直到攻離開始偷學姜潮的武功時，她才感受到了心臟強烈的跳動，這是她生活中唯一的調劑。
這次教山之行，攻離出了青要山，除了一絲絲不舍之外，更多的是一種興奮，一種沖出羊圈的解脫。
再回到青要山？
對攻離來說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不會回去了呢？”
“為什么？青要山不好嗎？”
“好，青要山很好，是我見過最美的地方。”
姜乞靈看著攻離認真的眼神，瞬間明白了大半，畢竟這么多年的了解，她是懂她的。
以前姜乞靈就能感覺到，攻離在青要山并不開心。可在教山的這些時日，她卻能清清楚楚的看見攻離的自在。
她為攻離高興，但也因此而傷心。
“阿離姐姐，你知道嗎，你走的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很難過。”
“那天我站在青要湖畔，看著你給我留下的這串珠子，突然就很生氣，十三年來，你竟然只給我留下了一串珠子。”
“最可怕的是，我在青要山竟然找不到你絲毫的痕跡，我進到你的房間才發現，原來你的東西真的很少，少到你可以將他們全部帶走，就好像……就好像你跟本沒有來過一樣……”
姜乞靈說著說著，眼眶中再也承載不下越積越多的眼淚，刷的一下子流了出來。
“我就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夢醒了，什么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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