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芝默默數了數，二十三只荒狼。他心里的茅草就如荒原上的野草一樣雜亂無章，這些荒狼朝他殺過來，他只能有多遠跑多遠，而且要御空飛行。好在，此時他精力充沛，還有能力逃跑。但是看到荒狼們只是蹲在地上，露出兇相，并沒有直接攻擊。

    他就故裝鎮定，通過馭獸術和孤狼通靈，問它什么意思，怎能如此報答主人呢。那孤狼嗷嗷嗷地說了一番，原來這些荒狼也想跟著馬芝學習化形之法。

    馬芝一聽，頓時淡定了。心里繼續發毛，當初他對野豬說可以助其化形，也不過是信口開河，暫時唬住野豬，好借此機會馴化野豬。此時，看到一只只蠻獸眼巴巴地看著他，他忽然心虛了，覺得不能繼續愚弄這些簡單而愚笨的蠻獸。

    可是不愚弄，馬芝相信下一刻這些荒狼就會撲上來。現在刀在脖子上，不得不答應下來。他就對著孤狼說：“可以，我答應它們。但是它們也必須做我的靈寵一陣子。同時，要告訴它們，能不能化形我不能保證，畢竟每個蠻獸都有自己的悟性和造化。”

    孤狼聽了，就和荒狼的首領一起交流起來。也就一會，便有了結果，那荒狼首領答應了。馬芝沒想到這些蠻獸這樣好蒙蔽，頓時喜滋滋地和荒狼們通靈，用馭獸術將它們一一馴化。

    耽擱了大半日，隊伍重新出發。這一次，隊伍強大多了，領頭的是孤狼和荒狼首領，而馬芝騎在青牛身上居中，懷中抱著小貓，旁邊野豬哼哼唧唧，而其它蠻獸都跟隨左右。

    馬芝忽然覺得自己是荒原上的王者。假以時日，如果能夠將荒原上的荒獸一一馴服，建立自己的蠻獸大軍，豈不是橫掃一切？眼前，這點實力，遇到馬賊，他們估計要落荒而逃。馬芝有意試試實力，想再遇到馬賊，要主動挑戰。

    只不過，馬芝也覺得詭異。如果這些蠻獸這么容易忽悠，那么馴獸師來這里，豈不是無敵了？這些蠻獸，怎么這么容易相信我呢，難不成我是天生的馴獸師，與靈獸、蠻獸有著親和？馬芝前思后想，也想不出所有然，倒是越發飄飄然。

    馬芝明確了目標，唐古拉山麓是目的地。荒狼們說之前去過那里，就由它們帶路。這些家伙，對危險和強大的蠻獸有著敏銳的感知，它們總是避開強大的蠻獸，從兩個領地交界的地方穿行。

    速度雖然不快，但馬芝并不著急。沿途，他不間斷地和周邊的植物們通靈，不錯過任何成熟的靈植，其間，已經發現了十多株還魂草。只不過，與來回高昂的擺渡費相比，目前馬芝還虧空中。但馬芝并不著急，畢竟他打算在荒原上待上幾年，會在任務到期前趕回宗門。

    隨著深入大荒，馬芝借助草木之眼，已經遠遠地看到幾次高等蠻獸與冒險者打斗在一起，看似愚笨的蠻獸遇到身手敏捷的冒險者，竟然不落下風。此時，馬芝認清了現實，自己馴化的這些個蠻獸，都是低等蠻獸，遇到那些高等蠻獸，都不抗打，只有落荒而逃。

    當然，也有一只高等蠻獸，在一個冒險小隊的圍攻下，轟然倒地。那個冒險小隊的首領是蠻人，蠻化后應該可以抗衡眾生之主。就這樣，在他帶領下，殺死了蠻獸，但也付出了代價，幾個隊員被蠻獸咬斷了胳膊。好在，隊員們都可以蠻化，他們不知道吞服了什么靈丹妙藥，就地打坐了一陣子，咬斷的胳膊竟然重新長了出來。

    馬芝很是詫異，蠻化煉體，確實能夠極大地發揮肉體的機能。他又變得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蠻化，走體神雙修的路子。一時，他想起之前看到三清山門人，其中就有幾人蠻化了，這幾個人回到三清山，會不會被處罰呢？

    只不過，看這些人對百玲唯命是從，說不得他們都是百玲的神仆，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做一個采擷靈植的任務，竟然會這么多人一起陪伴做任務。如此，馬芝又在擔心百玲她們，不知道她們能不能走出荒原。

    一路上，馬芝也在思考如何幫這些蠻獸化形。他想起當初的青丘完美躲在山洞里看圣賢書。青丘完美它通過閱看賢者之書而試圖做到人情練達，只不過它都學歪了，一肚子的歪道理。

    現在，能否通過圣賢書教化這些蠻獸？只有把智慧傳授給它們，讓它們懂得修煉神功，那才可以化形。當然，它們如果在煉體上能夠入圣成神，通過對肉體的改造，也可以直接變化為人族。但是，小狐貍青丘完美明明可以幻化成人，為何更喜歡以真面目示人呢？馬芝腦海里又是青丘完美恢復本身的樣子，毛絨絨的，雖然沒有化為人形美麗，但是它狐貍樣子更嫵媚。

    馬芝想著，和那孤狼溝通，問大家為什么會相信他有化形之法呢，難道就不怕他忽悠它們。那孤狼就嗚咽，說它們一輩子與荒草為鄰，依附著荒草生存，能夠感知到馬芝是靈草化形。既然一棵卑賤的草都可以幻化成人，修煉到神，它們蠻獸沒道理不能化形。

    這樣啊，馬芝哭笑不得，沒想到這些愚癡竟然能夠感應到他的本體。當初師傅不是說過，一旦成神，身上的精怪氣息經會消失，徹底成人。可是愚笨的蠻獸卻能感知到我的本體，是師傅騙我，還是眼前這些家伙本能中可以識別？

    這些家伙竟然認為與世無爭的草木低賤！離譜，草木從不與人爭執，默默地奉獻，比起你們這些骯臟兇殘的野獸高貴多了，即便與神族相比，也高潔而偉大。

    馬芝不糾結，人總不能和愚昧的野獸認死理吧，相反，他只希望找到合適的方法，讓這些蠻獸智力上得以提升，別一個個眼高手低。

    “說實話，我們信任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你懂獸語，作為人族，你愿意通過獸語和我們交流，顯然你尊敬我們，而不是愚弄我們。”孤狼又嗷嗷地低語，它的獸語翻譯過來就是這個意思。

    馬芝聽呆，這哪跟哪啊，你們知道我不愚弄你們啊？他覺得孤狼能夠說得頭頭是道，關鍵是知道討他開心，馬芝就決定先找孤狼做實驗。如此，馬芝再次通過神識和孤狼通靈，將自己所理解的圣賢之書，通過獸語翻譯給孤狼聽，后面，索性將圣賢的見解直接給孤狼醍醐灌頂。

    大賢之書，多通俗易懂，且里面飽含著許多寓言、哲理故事，孤狼竟然聽懂了。博大精深的先哲智慧，感染了孤狼，孤狼沉浸其中。但說實話，此時的孤狼，聽懂是一回事，但還沒領會幾句話。例如這幾句：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它都沒有領會，怎么一會是鯤，一會是鵬，而且動不動幾千里，這難道是神是圣嗎？

    孤狼有一堆疑問，馬芝懶得進一步解釋。只是要求孤狼背誦就行，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孤狼半信半疑，卻下起功夫背誦起來。馬芝看到愚笨的蠻獸竟然背誦先哲之書，就覺得好笑。教猛獸讀書，虧我能夠想出來，馬芝自己就覺得荒唐。

    但是不等他笑出聲來，心中又有不解。天道之下，為什么不能讓眾生都有智慧，而少些愚癡？如果所有的生命，都成為智族，這世界又會變化成什么？是變得美好，還是會更加惡劣？

    智族之間，戰爭、奴役、剝削、掠奪，蠅營狗茍，爾虞我詐，枚不勝舉，如此，都有了智慧，估計世界更亂了。馬芝想著，嘆口氣。

    最好要摒除種族差異，要割舍私心，要去除國家、宗門，要讓眾生平等，讓眾生擁有博愛的智慧。馬芝不覺想起師傅，在《刑天的世界》里，師傅也說過眾生平等。可是，真的能夠眾生平等嗎？

    和野豬或是青牛平等嗎？這兩個家伙，遇到關鍵的時候，都是怕得要死，難道也給它們平等權？還有荒狼，它們是肉食動物，如果眾生平等，難不成就要改吃素食？也不對，這些荒草難道不是眾生？那些靈植，就活該當藥引嗎？

    馬芝看著眼前的蠻獸，又伸手細細地撫摸懷中小貓的毛發，他忽然覺得之前糾結于心的事情一下子淡了，仿若萬物所來，皆為使命。當初，師傅喊出眾生平等，而所面對何嘗不是神界等級森嚴的現狀，結果他走上了刮神臺，最后跳下了葬神谷。

    哪里有平等？不過是奢望罷了，根本不可能平等，總要有食物鏈的頂端，也總要有被吃的物種。吃與被吃，宛若永恒的法則一般一下子沉入馬芝的內心，就如一粒石子激起水面漣漪一樣，雖然沒有波濤洶涌，但絲絲水波卻撼動了馬芝的內心。

    馬芝忽有了自強不息，做神上神的打算。即便跟著師傅殺上無量山，解救被拘魂在本命珠里的師娘，都只有強大了，成為神上神，才可以去凌駕一切。不然憑什么去幫師傅的忙，憑什么去解決師娘？

    也就在馬芝明悟這一點時，他的身上發生了猛然的變化，不是修為的提高，而是整個人的氣質改變了。

    之前，馬芝基于芝草的本性，不喜爭斗，喜歡現世安好，待人處事都和和氣氣，是非面前唯唯諾諾。但此刻，有了力爭上游的決心，整個人多了英氣，多了凌然的自信，看上去他變得利落許多，給人以威勢和犀利。

    馬芝懷中的小貓感應到馬芝身上發生的微妙變化，沖著馬芝喵喵地叫起來。馬芝這才從頓悟中醒悟過來，此時他心情通泰，不再糾結弱肉強食，不再糾結血腥殺戮，存在就是合理的。馬芝仰頭看向虛空，若不是擔心引來高等蠻獸，馬芝就要仰天長嘯，抒發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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