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玉海天馬芝找到寧恒之的無名小島不遠的地方,也是一個無名小島。
在一巨石上,萬空山表情凝重地看著一面鏡子,鏡子里正是馬芝找到寧恒之的場景。
當馬芝喊出“萬空山,我和你勢不兩立”時,萬空山內心涌出一股煩躁,就如很久很久之前,那個人說和他勢不兩立時,他一樣煩躁,痛苦。
雖然他從沒有后悔過和刑天兩人從相知相交,到最后反目成仇,形同陌路,但是英雄之間,惺惺相惜,做不得假。
即便刑天被送上刮神臺,他都想過去營救,只是他去遲了,眼睜睜看著刑天跳進葬神谷。
那一刻,萬空山痛哭流涕,那或許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傷心欲絕地哭泣,這之前這之后,萬空山都不曾泣不成聲地哭過,不曾那么在乎一個人。
過往的無數歲月,萬空山如飄蕩的浮光一般,沉浸在殺戮中,直至遇到載道者。載道者將其裝進虛空中,讓他在無數的虛空折疊中穿梭,最終從另一個門出來,那時候,他看到了前世今生,看到了生命絕望中的痛恨與不甘,看到了他曾經渴望著更高更遠的地方。
萬空山從虛空中出來,他仿若經歷了一個個夢境,人才從殺戮中回頭,有意繼承空道,將其發揚光大,有意將不甘去兌現,帶著痛恨去復仇,即使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他都要戰斗下去。
“你認得他?”骨長青一旁問道,它敏銳地感覺到萬空山內心的哀傷,哀傷或許是這個人最后一點善,或許是這個人最終的突破口。
萬空山想起和刑天的偶遇,那個人是神王之子,雖然是私生子,但還是神子,卻沒有架子,說眾生平等,說相遇不易,把還是一個乞丐的他當成朋友,不僅給他吃的喝的,還替他打抱不平,還隱名埋姓帶著他拜入三清山。
何止是認識,如果不是后來的事,他甚至想過一輩子的好朋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仗劍走天涯。即便最后的決裂,他還是仰望地看著刑天,師兄,亦師亦友,亦父亦兄,他的內心里,刑天有多個角色,每一種,都讓他失神和痛苦,每一種都讓他恨而切齒,要殺戮泄憤。
“他是天道之子?”萬空山沒有直接回答,反問。
“奇怪,我竟然看不透他,過往、現在,我都算不出。他身上若有若無有天道氣息,但這些氣息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后天修煉的。”骨長青沉吟道,想不到小小的一個洞天之主,他竟然看不透。
“那他就不是天道之子了,也應該不是。他是我的朋友,當然也是敵人。這個世界上只許我殺了他,而別人不能動他一分一毫的敵人。”萬空山說,幾乎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出來,這話像誓言,也像是咒語。
骨長青如果有皮膚有臉面,它一定會笑出聲來。它一個骷顱頭飄在空中,兩眼里的火焰撲閃著,雖然經歷了無數的歲月,只不過骨長青還是不能了解萬空山口中所述的敵人或是朋友。
“只不過,他不是他,不知道是身外化身,還是轉世重生?但不管怎樣,都是他。”萬空山一臉沉靜地說道,言語里有矛盾,卻也理所當然。
骨長青不關心萬空山跟那個鏡中人是怎樣的關系,對方不是天道之子,讓他稍稍有些失望。難不成,鏡中的人,并不是那日的人,而不過是兩個白癡的朋友。
“要不要逮著他倆,搜魂,看看世界樹是不是在他那里?”骨長青建議。
“我說過,不許人懂他,包括你都不行。”萬空山忽然提高了聲音,像更年期患者一樣聲音里有不滿和暴躁。
骨長青不語了,他不想激怒萬空山,他還需要神魂,只有足夠多的神魂,他才能回到從前的修為。況且,在一次次吸收萬空山的神魂,總有一天,他會是萬空山,如此看來,他的脾氣是它的,他的怒火也是它的,不過是一個自己在對另一個自己發火,而人族,不管是凡人還是神,都輕易會原諒自己。
想著,從骨長青兩眼的火焰中飛出兩粒豆大的光斑,骨長青平和地說道:“這是那兩個白癡的神魂,經過我凝煉,更為精純。歸還他們,他們都將恢復神智,并會受益匪淺。你要不要把它們給了那人,結下善緣?”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恨他惱他,恨不得與他大戰三百回合,為什么要結好于他?只可惜,他弱小得我吹口氣就會死去,我又如何可以和他酣暢一站。”萬空山開始還帶著不耐,話說完,卻是悲痛。
骨長青徹底不說話了,只不過他沒有收回那兩粒神魂,兩個洞天之主的神魂,對于他來說聊勝于無,真的舍棄,倒也沒有可惜。
萬空山一伸手,將兩粒神魂攥進手里,若有所思。鏡中的人帶著兩個白癡很快飛走,只剩下碧綠的大海,海浪在洶涌翻騰。萬空山攥緊了拳頭,世界樹如果能在他那里,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就當我送給他的禮物,唯一的禮物。萬空山就在這瞬息,身上的氣息暴漲,散發的神威攝人心魄。
心里的執念一下子被破除,人陷入空靈的狀態。何謂空?空是什么?包容,容納,倉儲萬物?是視而不見,四大皆空?是色即是空?是無所謂,是睥睨天下?是大釋放,是大超脫?
虛空獸從萬空山的腰間自動飛起,漂浮在空中,它化身為巨大的鯤魚,大口張著,噴吐出一道久遠、滄桑、浩瀚的氣流沖刷著萬空山。
那是空道,萬物皆空遺留的傳承。虛空獸先是噴吐它體內的空道規則,他體內的虛空折疊一道道被打開,一道道舒展來來,最后它變成迷你的小魚,還在長著嘴巴吐氣。
但是,氣流的沖擊并沒有停止,迷你的鯤魚似乎是連接神空的門戶,神空中所蘊含的空道規則先是涌進虛空獸,隨后被虛空獸噴吐出來,沖刷著萬空山。
萬空山如高山一般巋然不動,道則洪流沖刷去他的衣服,沖刷去他體表的污垢,沖刷去他的毛發,然后順著毛孔進他五臟六腑,道則與血脈相融,與肌體相融,道則在固化他的身體,在洗滌他的內心,直至洗滌他的靈魂。那些執念、怨念、還有因為殺戮而累積的怨憎,都被洗刷而去。
他赤條條地站在巨石上,寶相莊嚴,赤子之心,而沒有一點猥褻。骨長青感應這股道則洪流,兩眼里的火焰都忘了跳動。他不知道該喜悅還是不安,經過這番沖洗,萬空山必然成為道尊,只要有了信眾凝結了神位,則必然成為萬空道尊。
可是,一個道尊,還是它所能控制嗎?還能夠與他融于一體,奪舍他的皮相?還有空道,白骨道能夠和空道抗衡嗎?別偷雞不成蝕把米,空道消滅了白骨道,那么它將真的永不存在了,而以后的白骨只能是死物,隨著時間和風塵而腐朽。
飛行法器里,馬芝和薄小小都沒有說話。當然,在這之前,薄小小安慰馬芝,但馬芝沒有回應,只是看著害怕得躲在角落里的兩個人。無能為力,只會加深內心的絕望。我要強大,我要保護你們,我要救治你們,他內心里一聲聲地說著,可是正是這一聲聲的許諾,讓他陷入更大的恐慌中。
“如果不想讓他們生不如死,有一個辦法可行?”薄小小狠了心,準備把他獲知的信息告訴馬芝。
“有辦法可以救他們,你說,我去實現。”馬芝急切地看著薄小小。
薄小小心虛,躲開馬芝的注視,想著措辭說:“對于洛家的人來說,他應該在家族留有分魂,只需要殺了他,他就可以通過分魂復活,大不了輪回轉世去。而寧師兄,分魂被破,主魂受傷,轉世也極大可能是白癡。師弟你,倒不如通過分魂術分出魂魄,用你的魂魄將其補全,那樣寧師弟才能過正常生活,只是修煉一途估計到此終結。”
“用我的分魂補全師兄的魂魄,那可有后遺癥?”馬芝心思活絡了,期待地看著薄小小。
“有,影響其修煉是其一,如果魂魄契合得不好,可能導致人格分裂。還有更糟的情況,就是寧師弟魂魄殘缺太嚴重,你的魂魄一旦成了主魂,跟奪舍沒兩樣,寧師弟就成了你的身外化身。”薄小小擔憂地看著馬芝,擔心此種方法刺激到馬芝。
果然,馬芝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奪舍,身外化身?那寧師兄還是消失在天地間,此法不可行。
“小小師兄,你家學淵博,可有萬全之策?”馬芝近乎哀求地說道。
“那還是等回到宗門再說,到時托人找找,看看可有什么偏方。”薄小小眼神里有了閃躲,之前他打探過,三清山其他被搜魂的門人,許多采用殺死主魂,由分魂浴火重生。
當然,也有人靠靈魂修補,但都不是十全十美,雖然不用過野獸的生活,但都呆頭呆腦,智力上低人一等,好幾個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好,一定找到萬全之策,我要讓師兄好好的。萬空山,萬空山。”馬芝兩眼只差噴出怒火。
薄小小的飛行法器比馬芝的穿天梭快多了,畢竟是神器。沒幾日,兩人就回到忘情島,沒有停留,就付費購票,開始轉送,急于第一時間回到太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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