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礪華一頓，又笑了：“六年前你也是這個語氣，可現在不是六年前。”
話音一落，他就握住了她的胳膊。
力氣大的嚇人。
她瞬間感覺到有數不盡的惡心，從胳膊蔓延到心里，她伸出左手，狠狠推了他一下，眼里露出狠色與厭惡：“滾。”
他只往后推了一下，卻沒有被推開，伸手想要抱她，她抬腳往他下身踢過去，速度很快，他只來得及側身，她的腳偏移了位置，踢到了腰際的地方。
也讓他感受到了痛。
他伸手捂住腰揉了兩下：“林清教你打架真是麻煩。”
是他說了不許對她動粗，也不許綁著她讓她受傷，他更想完成六年前沒有辦成的那件事，就像當初一樣的場景。
可現在，看起來有點麻煩了呢。
她趁他發呆的空隙，迅速離他遠了點，抓起離她近的一個花瓶，朝著他砸了過去。
他側身躲開，花瓶碎在地上，發出脆響，他離開那些碎片：“別做無謂的掙扎，我不想傷了你。”
外邊傳來聲音：“出什么事了？”
林礪華喝道：“不要進來！”
他似是沒有了耐心，朝她撲過去。
林韶九繞著桌子轉了一圈，停在了碎玻璃的旁邊。
在他撲過來的一瞬間，俯身抓起一把碎片往他脖子上扎過去，同時手也被劃出一道道的傷痕。
血順著他的脖子她的手往下流，已分不清是誰的血。
她感受不到痛。
林礪華抓住她的胳膊，摸了下脖子的血，放到嘴里舔了舔：“的確不是六年前，這次你敢對我動手了。”
林韶九覺得一陣反胃，屈起膝蓋用最大的力氣撞向他。
“放開我！”
林礪華帶著笑：“韶九，你打不過我的，更何況你現在還中了藥。”
她心里一震。
“感覺到了嗎？是不是覺得有點熱。”
林韶九狠狠撓向他的脖子，刮過了他的喉嚨，他覺得一痛，退了一下，她趁機使勁踢了過去！
這次正中下懷。
他痛得面部痙攣，原先的溫柔不復存在，驟然轉為了狠戾。
林韶九沖到門邊去開門，門完全打不開，她一秒放棄，接著就被他扯了回去，抓住狠狠推在了地上，一聲震響！
她的頭撞倒了玻璃上，瞬間涌出了血來，脖子上也掛了兩道血絲。
林礪華俯身，朝她湊過去，呼吸撒到了她鎖骨的位置。
在即將碰到她的那一刻，林韶九抓起玻璃碎片朝他脖子后邊狠狠插了下去！
又在他反應不及時，把他推到了一邊。
她迅速爬起來，一身的狼狽，發絲亂著，頭上脖子上手上都是血，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痛，只有惡心，無盡的惡心。
她把手伸到鎖骨那里，抓著玻璃狠狠那片劃過去，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那種惡心的感覺除掉。
那處的骨頭清晰可見，血順著往下救，目光中有著些微的空洞，手握的很緊，一下比一下用力，如同決絕一樣，看向他的視線不帶一絲的感情，冰冷的滲到骨頭里。
他爬起來，見她這個樣子，眼神驟然變得可怕，他還沒碰到她她就如此反感。
突然，他笑了起來：“這樣就覺得惡心了嗎。”
眼里又漸漸露出熾☆熱的光：“即使這樣狼狽，你也依然這么美。”
林韶九狠狠咬著牙。
她的身上受了這么多傷，卻一絲痛苦都感受不到，但她感受到了從身體里涌出來的那股不對勁，她這時候真的怕了。
她的腿開始發軟，心跳也越來越快。她伸手扶住墻，拍出了一個血印，腦子也開始有點混沌。
她不自覺心里涌出一股酸楚，看林礪華再次過來，眼底漸漸涌上一抹決絕。
祉瑜，如果你再不來…
我就和他魚死網破。
…
謝祉瑜沖進這里的時候，像索命的地獄閻羅般。
至少在睿琰和商渺看來，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祉瑜，好像就算眼前的人是天王老子，他也能一眨不眨地把人殺了。
Dark的人解決了一路的擋路牌。
謝祉瑜伸手掐住擋在他前邊的人，眼底的猩紅清晰可見：“她在哪。”
話音剛落，從某一個房間里傳出一聲“滾”，帶著狠戾與絕望。
謝祉瑜心臟一顫，迅速沖過去，一腳踢開了房門，房內的景象幾乎讓他失控。
失控到想殺人。
林韶九倚在墻上，渾身都是血，狼狽的樣子前所未有，血一滴滴地從她身上滴到地下，手里握著碎玻璃，在自己的脖子上抵著，意思明確。
林礪華站在半米的位置，伸手想要碰她。
只半秒的時間，謝祉瑜便沖過去，掐住林礪華的脖子把他甩在了地上，回頭看倚著墻喘著氣的林韶九。
看她還是一副防備的樣子，他眼底的猩紅散去，眼眶一瞬紅了個透徹。
“韶韶…韶韶…”
他緩緩伸手想抱住她。
她的眼有點睜不開，伸出手像是要推他，下意識道：“別碰我。”
他顫著聲音：“韶韶…我來了，我來了，別怕…對不起…我帶你走。”
手上的玻璃還緊緊被她握在手里，他手指顫抖著，輕輕掰開她血肉模糊的手掌，血沾到他的手上，紅得厲害，如他此時的雙眼。
林韶九聽到他的聲音，一直繃緊的弦瞬時便斷了。
玻璃啪地一聲，落到了地上。
她眼前迷迷糊糊，顫著手指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呢喃道：“祉…瑜…你來了…”
只來得及說這一句話，她便陷入了昏迷，卻有淚順著眼角往下流。
“韶韶……”
他哽咽著，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迅速向外跑去。
睿琰還壓著林礪華，他把人提起來，扔到商渺旁邊，商渺嫌棄地拽著他。
“送哪？”
“和房子里那女的關一起。”
…
“她沒事，昏迷是失血過多導致的，等姐給她處理好傷口，不出一個小時大概就會醒來。”
溫子旭站在謝祉瑜身前，對他說著話，他抿著唇一言不發。
林清有點惱火，可看謝祉瑜這個樣子，又壓了下去。
唐奕這時打來了電話。
她轉身出去接電話：“那些人怎么樣了？”
“都關住了，天合會被繳了，陳婧曾經和他們的二當家有過一段。”
“誰策劃的這一切？”
“陳婧和林礪華。”
“天合會為什么會幫他。”
唐奕抬眸看了看面前蹲著的一群人：“林礪華，是那個男人的兒子。”
林清心里一震，隨即生出了涼意，林家唯一的男性后代竟是個假的。
“他呢？”
“我們過去的時候，林礪華已經不見了，恐怕是謝三的人帶走了。”
她閉了閉眼：“想辦法找出來，別出了人命。”又緩緩吐出一句話：“送進去，我還要和他算賬。”
她掛了電話，卻狠狠握住了手。
在看到今天的場景時，她就知道了六年前發生在林韶九身上的究竟是什么。
林礪華，真他媽是個畜生！
溫子旭對謝祉瑜說完林韶九的病情，想伸手拍拍謝祉瑜的肩膀，安慰一下，卻又放下了手。
今天謝祉瑜抱著林韶九進來的時候，他第一次覺得被嚇到，先不說林韶九那一身的血看著滲人，謝祉瑜那副樣子，他以前從未見過，就好像從血骷顱里爬出來的一樣。
渾身透漏著絕望，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只說了一句話：“救她。”
那眼底的祈求更是第一次出現。
卻是在這之后，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只這幅樣子守在林韶九的病房前。
他嘆了口氣：“她的身體里還有兩種藥，一個是使身體松軟無力，還有一個是…”
他頓了下沒說，但謝祉瑜知道，手指微動了下。
“兩種藥都已經解了，她身上的傷口也不會留疤，只是腦后和鎖骨上的傷口深了點，腦后的沒辦法，有頭發蓋著不影響。”
“看鎖骨上的形狀…大概是她自己劃上去的，使了很大的勁，需要費些時間。”
他還想說些什么，又咽下去了，緩緩再說吧。
“我去看看星圻那邊。”
盛南音中了槍，不在要處，做了手術把子彈取出來也算保住了命，只是也還一直昏迷著。
溫子宓從房間出來：“祉瑜，你進去吧。”
謝祉瑜緩緩抬頭，眼尾還有點紅：“謝謝。”
聲音沙啞的厲害。
溫子宓張嘴：“進去吧。”
謝祉瑜推門進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眼里好像刺進了針一般，扎得他酸疼。
他過去伸手握住她沒有受傷的手，視線移到她的左手上，幾乎整只手都被紗布包裹著。
他還能想象到，那只手在二十幾分鐘前受了多嚴重的傷，幾乎面目全非，血肉翻起，黏糊糊一片。
有那么一刻，他好像身處在一個地獄里，腦子里炸裂一樣，他又看到了那個遙遠的記憶，她躺在他的懷里，他卻無能為力。
謝祉瑜伸手握住她的手，伸手碰了碰她蒼白的臉，自己的嘴唇也失了血色。
他幾乎全程精神緊繃狀態，到這個時候也不愿意放松，只看著她，心里一直提著。
大概半個小時。
林韶九悠悠轉醒。
對上謝祉瑜微紅的雙眼。
“韶韶…”
她手指微動，感受到她的右手被他握在手心，微微啟唇：“祉瑜。”
謝祉瑜抿著唇瓣，摸了摸她的臉，起身倒杯熱水，感受了水溫，把她扶起來，遞到了她的嘴邊，她輕抿了兩口，搖了搖頭。
他避開她的傷口伸手抱住她，微低頭。
她感覺到有溫熱的水，滴到她的脖子上，一滴滴地掉，她顫了下。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落淚。
大約有一分鐘。
她緩緩伸出左手，撫了撫他的背：“我沒事，祉瑜，我在這。”
他伸手碰到她的手腕，把手從他背后拉了起來，緩緩松開了她：“別亂動，傷口會裂開。”
她眼瞼微動，謝祉瑜除了眼尾有點紅，其他什么也沒有，好像剛剛那瞬的溫熱都是錯覺。
他出聲，嗓子微啞：“哪里覺得不舒服。”
林韶九搖搖頭：“沒有不舒服。”
他捧起她的左手看了看，確定沒問題才放下：“不要隨便用這只手，剛剛碰到我疼了嗎？”
她左手動了下：“不疼。”
她在昨天下了狠手時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沒有知覺。
第一次手腕處受傷，被他問到時只是懷疑，昨天才真真正正的確定，她是真的沒有了知覺，痛的知覺。
他看了她幾眼，確定她不是在說謊，眸底暗沉了下來。
想起今天她鎖骨處猙獰的傷口。
——‘鎖骨那，看形狀應該是她自己劃的，使了很大的勁。’
今天她握著玻璃抵在自己脖子處的樣子，眼里的決絕和絕望。
他伸手捧住她還完好如初的臉：“韶韶，不要再做傻事了，你怎么對自己那樣狠…你知不知道…”他頓了下，睫毛狠狠顫著：“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辦。”
“我怎么辦…”
我會死的。
她看著他，看到他眼里的紅，眼里的心疼，眼里的酸楚和說出這句話時的認真，突然就哭了出來。
她猛然撲進他的懷里，伸手環著他，眼淚不要命般的掉，很快就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襟，他的脖子，鎖骨，被一圈圈的溫熱打濕。
“祉瑜…”
“祉瑜…”
他要心疼死了，眸里閃過一圈圈的風暴，伸手護著她。
“我在。”
“祉瑜…”
他哽著嗓子：“我在，不怕了，以后都不會了。”
她一遍遍地喊著他的名字，像是要把那種空洞和害怕全部宣泄出來。
“對不起，韶韶，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她當然不會怪他沒有護好她。
只是回憶起來當時的場景，若是他再晚一步，她又會怎么做…
她哭夠了，哭累了，抵著他的脖子就這么睡著了，他就這樣抱著她，保持這個姿勢。
他聽到她聲音特別小的在他胸口呢喃：“他沒碰到我，他離我那里很近，我已經劃開了…”
他手指微微顫抖了下，喉嚨好似被哽住了，只頓了一下，又緩緩順著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撫著她。
她漸漸入睡了，緊緊地靠著他。
兩個小時都是這個姿勢。
溫子宓推門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謝祉瑜一下沒動，只抱著她，也沒有回頭。
她看了兩秒，又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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