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強到了醫(yī)院后，看到程嘉寶的情況，也恨得不行，但眼前犯錯的人是他的老娘，孩子如今已經成了這樣，他又能做什么，打他老娘一頓出氣？

    “我哪里曉得就一背身的功夫，他就亂碰亂摸東西，以前你跟你哥可從來沒有這樣過。”程奶奶說起這事來，居然還是抱怨居多。

    程奶奶還跟程志強哭訴自己的委屈，覺得是程嘉寶不懂事，不好帶，程志強頭疼得不行，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消上了這么個媽。

    好在程因為送醫(yī)及時，程嘉寶沒有生命危險。

    不過這樣的燙傷對小孩子來說并不算輕，雖不至于傷及筋骨落下殘疾，但大面積留疤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程奶奶心急脫衣撕下的手小臂的整塊皮，這樣的二次傷害是不可逆轉的，除非程志強舍得錢送程嘉寶去大醫(yī)院做植皮手術，否則大面積的疤塊是留定了。

    對程志強和程奶奶來講，孩子沒有性命危險就好，至于留疤，程志強心疼歸心疼，但哪里舍得錢去做手術。

    “反正不會影響生活，再說男孩子，有本事最重要。”程奶奶則是滿不在乎。

    “……”程建波、胡水英。

    等聽到程志強和程奶奶商量著接下來要怎么辦，要不要通知林秀禾時，程建波和胡水英對視一眼，半點也愿意插手接下來的事情，只叫程志強把墊付的醫(yī)藥費給他們。

    這錢程志強給得拖泥帶水的，好在程恩妮一早就保留了所有的繳費單據(jù)，走的時候都留給了胡水英。

    看著一張張單據(jù)，程志強只能掏錢。

    “怎么還坐上救護車了，這么貴！”縣城醫(yī)院里沒花幾個錢，但救護車的車護是縣城花的醫(yī)藥費的三倍。

    程志強對此頗有意見，不過他更怪程奶奶，一開始就應該直接去找客運站的領導，而不是去找程志強他們。

    客運站有車，這不就省了一大筆了。

    但這時候抱怨也沒用，程志強也沒把他這想法嚷嚷出來，只摳摳索索地掏著錢，點了又點就是沒遞出來。

    胡水英連翻了兩個大白眼，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出言嘲諷，都被程建波給拉住了，最后沒忍住把程志強數(shù)好的錢給抽過來。

    一數(shù)，原來是沒有零錢，比單據(jù)上的數(shù)字多給了三毛八分錢。

    胡水英嗤笑一聲，難怪猶猶豫豫地沒把錢拿出來，估摸著想扣個零頭在手里。

    “喏，這是找你了三毛八，點一點。”胡水英口袋里隨時揣著零碎票子，一掏就掏出一把了，數(shù)了三毛八，遞還回去，程建波一時都沒攔住。

    這就有點生打程志強的臉了，給錢的時候程志強確實想抹個零，但這跟胡水英找錢完全就不是一個概念。

    “接著啊。”見程志強不接，胡水英把錢往程奶奶手里一塞，“錢也結清了，我們送孩子到醫(yī)院，建波往返去找你耗費的精力和車油錢也不跟你們算了，畢竟孩子也要喊我們一聲叔嬸，我們就走了。”

    三毛八也是錢，兩個人的早餐都夠了，程奶奶立馬收好，程志強也沒攔著。

    胡水英嘴角嘲諷地勾起來，還好程恩妮的性子像姚美華，不像程志強這樣摳門小氣。

    大恩不言謝，像程志強這種人，胡水英覺得，她聽不到他一聲謝沒關系，但有些事還得要跟他說清楚才行，免得費力不討好，程志強暗地里說不定還要疑心你占了他的便宜。

    聽到胡水英的話，程志強臉色微微一變，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僵笑著道，“弟妹說的什么話，多少錢我拿給你。”

    胡水英輕哼一聲，懶得看程志強做戲，拉著程建波就走。

    走下樓胡水英突然想起，“難得來醫(yī)院，咱們去找醫(yī)生問問，媽心口疼的毛病要不要到醫(yī)院來瞅瞅。”

    胡水英不擅長扯謊，以往勸婆婆到醫(yī)院看病，婆婆總是不同意，她也說不出什么詞來勸。

    婆婆一不同意，她們也沒有太過堅持，一是婆婆的身體看著還好，只是偶爾犯病，吃著中藥養(yǎng)著，就不好不壞地拖著。

    再一個就是她們當兒子媳婦的，心里其實也有些發(fā)憷，總覺得醫(yī)院是吃人的地方，不到病得不行，還真不太敢進。

    但現(xiàn)在真一進了，好像又沒什么。

    “行。”程建波奔波了一夜，沒得程志強半句謝，心里其實是有點涼的。

    但聽到胡水英的話，心里頓時一陣暖流流過，要他程志強那句謝做什么，他做事無愧于心就好，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妻子兒女和父母。

    兩人準備找給程嘉寶看病的醫(yī)生問，畢竟從進醫(yī)院起也打了幾次交道了，醫(yī)生溫和可親，也算混了個面熟，趁著醫(yī)生還沒交班，趕緊去問。

    結果一上樓，就聽到程志強和程奶奶在商量著讓程嘉寶回家的事。

    程嘉寶的傷是沒有危及性命，但也不是現(xiàn)在就能出院的，這一點醫(yī)生早就說過了。

    別的胡水英能忍，但因為舍不得點錢，就要讓孩子回縣城治，這不是害孩子么，說什么回家自己也能抹藥，就程嘉寶那個情況，是抹抹藥就能好的？

    “算了。”程建波拉住胡水英，“你去說了也落不著好。”

    想到這對母子的為人，胡水英嘆了口氣，跟著程建波去找醫(yī)院了解了下情況就回了家。

    晚上程恩妮放學回來，正聽到胡水英在跟三叔奶說去醫(yī)院的事，“我們問過醫(yī)生啦，說你現(xiàn)在癥狀不嚴重，趕緊看，拖成大病就不得了了，嚴重還要開刀動手術呢。”

    三叔奶拿不定主意，覺得她這毛病犯了好些年了，也沒什么大問題，去不去都行，黃土埋脖子的人了，還花錢去醫(yī)院遭什么罪。

    但又覺得媳婦說得有道理，早點看好才是省錢，省得到時候拖成大病了，又花錢又遭罪。

    “三叔奶，去醫(yī)院檢查一下挺好的。”程恩妮放下書包，也來跟胡水英一起勸三叔奶。

    經不住兩個人一起勸，三叔奶最終同意去瞅一瞅。

    說完三叔奶的事，胡水英就忍不住跟程恩妮說起她走后醫(yī)院發(fā)生的那些破事。

    聽到程志強和程奶奶居然打算把孩子帶回縣城，程恩妮皺了皺眉頭。

    “你奶奶前陣子在街上碰上我，還跟我炫耀說兒媳婦能掙大錢呢，結果就是這樣對孫子，真是讓人寒心。”胡水英感嘆道。

    三叔奶聽了也是直搖頭，百樣米養(yǎng)百樣人。

    程爺爺和程奶奶這一輩，兄弟七八個，妯娌七八個，但三叔奶就只見過程爺爺和程奶奶這一對最出格，做事不過腦子，不要臉面。

    連帶著程大伯和程志強兩兄弟，也被他們給養(yǎng)歪了，還歪不自知。

    “這事可不能這么辦，會害了孩子一輩子。”三叔奶醒來得晚了一步，沒看到孩子的情況，但聽到胡水英形容，就已經夠讓人驚心了。

    胡水英搖頭，“三伯娘那人，孩子燙成那樣，不想著送醫(yī)院，卻想著來咱們家討狗油，別人能勸得住？”

    要是昨天晚上程奶奶沒抱程嘉寶抱過來，而是單獨過來討要狗油呢？

    胡水英打了個抖，看不到孩子的情況，她們可能不會把事情想得太嚴重，說不定直接把狗油給程奶奶就算完事了。

    胡水英想到的，程恩妮也想到了，她搖了搖頭，“這事我去跟程歡說一下。”

    程志強跟程奶奶想把孩子弄回縣城來，也要看林秀禾同意不同意。

    結果等程恩妮到學校找程歡，準備講程嘉寶的情況，程歡居然對程恩妮愛搭不理，程恩妮喊她出去說，程歡也不肯出去。

    “程嘉寶被燙傷了在省城，挺嚴重的，你爸打算把他帶回縣城治，這事你最好跟你媽講一下。”程歡不愿意出教室，程恩妮站在程歡的座位邊就把話說完了。

    程歡立馬梗著脖子罵回去，“程恩妮你神經病啊，見不得我弟弟好是不是，居然這樣咒他！”

    程恩妮，“……”

    深覺來找程歡說這事是個錯誤，程恩妮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程歡憤憤地盯著程恩妮，弟弟怎么可能會被燙傷，家里沒人來找她，老師也沒告訴她家里出了事，不可能的！

    ……

    昨天晚上程志強已經回了縣城，留程奶奶在省城醫(yī)院照顧程嘉寶。

    他們不是不想現(xiàn)在就轉回來，實在是醫(yī)生不同意，說如果轉回來，萬一傷口感染惡化，說不定孩子是要截肢的。

    截肢兩個字嚇到了程志強和程奶奶，趕緊妥協(xié)，決定住到醫(yī)生準許出院為止。

    程恩妮是不知道這事，如果知道，她對程志強和程奶奶的決定并不信任。

    以她對他們的了解，一旦發(fā)現(xiàn)省城治病的醫(yī)藥費超出預期，這對母子肯定還會鬧騰著要轉院的。

    他們是寧愿賭那萬分之一不會惡化，也舍不得花錢的人。

    本來程恩妮還打算去趟程家，找林秀禾的聯(lián)系方式來著，結果第三天胡水英帶著三叔奶去醫(yī)院，回來說程嘉寶還在醫(yī)院里，程恩妮就沒再管這事。

    雖然程嘉寶被燙傷，但程志強還是照常上班，下班就去省城看程嘉寶。

    不過短短幾天，程志強就感覺到扛不住了，在醫(yī)院里一天天，花錢如流水，他再次考慮起轉院的事情來。

    周五的時候，程歡回家，罕見地發(fā)現(xiàn)家里居然沒人，飯桌上擺著個摔破的熱水瓶，廚房里的碗也不知道放了幾天，都放臭了。

    程歡放下書包就認命地收拾起來，然后做了一家人的飯，就一邊寫作業(yè)一邊等他們回來吃飯。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九點多，程歡還不敢自己吃，怕程奶奶回來要被罵。

    結果九點多回來的只有程志強一個，張嘴就說程奶奶帶著程嘉寶回鄉(xiāng)下住一段時間，然后吃了兩口飯就回屋了。

    程歡沒來得及細想，猛不丁地程奶奶怎么會帶程嘉寶回鄉(xiāng)下，第一次與繼父同處一室她有些害怕，反快地吃完飯，收拾好廚房，就回房間鎖上了門。

    鎖上門，程歡才愣住，突然想起程恩妮跟她說的那些話。

    她說程嘉寶被燙傷了，現(xiàn)在程志強跟她說程嘉寶被程奶奶帶到了鄉(xiāng)下。

    程恩妮還說程志強要讓程嘉寶回來治，真的假的？

    不管是真是假，程歡都不敢這個時候去問程志強，她打定主意明天回趟鄉(xiāng)下，把事情弄清楚。

    鄉(xiāng)下自然是沒有人的，程歡終于信了程恩妮的話，匆匆回縣城找程恩妮想問具體是哪家醫(yī)院時，程恩妮卻并不在家。

    “恩妮跟嬌嬌出去玩去了。”胡水英道。

    別人家都是孩子不省心，總想著玩，她們家卻是截然相反，胡水英巴不得程恩妮周末的時候多出去玩一下，平時學得太辛苦了。

    程歡愣了一下，準備走，又聽胡水英問她，“你打電話跟你媽媽說了你弟弟的事情了嗎？”

    “堂嬸，我想知道我弟弟在哪里住院。”程歡還是沒改了這個亂叫人的毛病，不過胡水英也懶得再糾正她。

    從胡水英那里知道程嘉寶住院的醫(yī)院后，程歡立馬就回客運站去坐車往省城去。

    事實上，這是程歡第一次去省城，上了車以后，程歡才知道害怕。

    好在她看上去已經是個成年的大姑娘了，也讀了不少書，認得站牌，不知道坐什么車往哪里走，也知道問路。

    也沒走什么彎路，就直接找到了程嘉寶所在的醫(yī)院。

    好不容易找到病房，正好遇到程志強和程奶奶在跟醫(yī)院扯皮，他們母子商量了兩天，決定還是帶程嘉寶回縣城。

    這幾天程奶奶看著，程嘉寶就掛一下水，每天換換藥就好了，也沒什么特別的，去縣城的醫(yī)院難道不是一樣嗎？

    “嘉寶！”程歡聽了一陣，目光轉到病床上的程嘉寶身邊。

    自打林秀禾離開后，程奶奶帶程嘉寶就沒有帶得很干凈過，看著就跟鄉(xiāng)下的邋遢孩子沒兩樣，但程嘉寶能吃會喝，一直是黑胖黑胖的。

    但不過一周沒見，程嘉寶的肉臉肉眼可見地尖了，人看著也白了不少。

    右手連同小手臂都包了起來，臉和脖子上的傷沒包扎，但擦了藥。

    程嘉寶是認得姐姐的，一看到程歡，立馬哇哇就哭了起來，張著小手想要程歡抱。

    這些天在醫(yī)院，程嘉寶基本就是哭了睡，睡了哭的狀態(tài)，他其實特別想奶奶抱著他，但程奶奶卻抱得很少，基本都是讓他躺著。

    看到程歡，程志強和程奶奶都有些愕然，程歡怎么跑到省城來了？那這事怕是瞞不了林秀禾了！

    程歡被程嘉寶的樣子嚇傻了，雖然心里并不喜歡這個弟弟，但畢竟是弟弟啊，小小的一團她也沒少帶，感情怎么可能沒有。

    程嘉寶一哭，程歡也哭了，她撲上去，想碰碰程嘉寶，又不敢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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