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華杉躺了許久，只覺得四肢都是無力，剛一下車只走了兩步便得停下喘氣。

    言又生和趙高陽那兩個人看什么都新奇，像是出籠的金絲雀，嘰嘰喳喳的往前去了。

    顧華杉只覺身上一重，瞬間被暖意包圍。

    抬頭撞進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原來是趙高沐取下了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那大氅上似乎還帶著他的體溫，以及淡淡的香氣。

    顧華杉抿了抿唇，作勢要扯下來，“趙高沐，我不冷。”

    趙高沐只淡淡扔下一句，“你披著吧，反正我也不想要了。”

    “為什么？這么好看的大氅你不要了？”

    “我嫌它樣式難看不行嗎？”

    顧華杉一個頭兩個大，這富貴人家到底是出手闊綽，這么值錢的東西也不要？

    趙高沐不要，她顧華杉要。

    顧華杉也不拒絕了，干脆利落的披上了它，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暖和了起來。

    趙高沐兀自從她身邊走去，剛走兩步，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冷風吹過來，竟然像是刀子一樣。

    回頭看了一眼顧華杉，那女孩子個子小小，渾身都被白色狐裘包圍著，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那雙眼睛靈動清澈，笑的時候帶著純真，更多的時候卻是狡黠，好像那笑容深處，總是藏著什么壞主意。

    不自覺的，趙高沐唇邊勾起一絲弧度。

    走到一處賣玉器配飾的小販跟前，趙高沐想起在南境給她買的那串粉色的珍珠手鏈。

    余光瞥過去，她的手腕上空空如也，男人眼色暗了一分，“我給你的那串手鏈呢？”

    “手鏈？”顧華杉想了又想，才慢慢想起來，“你說的是那條粉色的珍珠手鏈？”

    “嗯。”

    “哦，不見了。”

    趙高沐別過視線，落在那小攤販上那一排排吊著的各種配飾，“你若是每時每刻都戴著，自然不會掉。”

    顧華杉冷哼一聲，“那么便宜的首飾，怎么配得上我顧華杉的身份？”

    趙高沐轉頭過來瞪著她，顧華杉有些心虛，卻還是嘴硬道：“你干什么？手鏈多少錢，我賠給你就是了。”

    那男人冷冷吐出四個字，“愛慕虛榮！”

    顧華杉愣了一下，有些負氣一般的對著那商販主人氣呼呼道：“掌柜的，這個我要了。”

    她指著的卻是一個翡翠扳指，這些邊陲小鎮，沒有什么成色好一點的玉石。

    那翡翠看著黑綠黑綠的，甚至有些臟兮兮的，一看便知成色并不好。

    顧華杉渾身上下都摸遍了，方才湊齊了銀子。

    她買了那扳指，隨后抓起趙高沐的手，將那扳指放在他手心之中：“喏，還給你。你以后不準再找我要。”

    趙高沐盯著那銅綠的翡翠扳指，眼神之中似乎有暗芒團團聚集。

    顧華杉見他不動，遂皺著眉頭道：“趙高沐，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還給我。”

    “誰說不要了？”趙高沐將那扳指收了起來，板著臉道，“送出去的禮就像是潑出去的水，哪里還有要回去的道理？”

    說著那男子轉身，自顧自的往前走去，徒留顧華杉一個人呆在原地。

    走了兩步見顧華杉沒有跟上來，男人轉過身來，“不走？”

    而走在前面的言又生和趙高陽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處賣油紙傘的攤販身后。

    趙高陽一看見那趙高沐和顧華杉那表情，便知兩人又在鬧別扭了。

    她捅了捅身側的人，“呆子，快來看好戲，他們又吵起來了。”

    眼前突然一個燦爛，似乎瞬間凝聚了萬丈光芒。

    一個血紅色瑪瑙吊墜，用紅色的絨線吊著，從言又生手中傾瀉而下。

    趙高陽忍不住贊嘆道：“好純潔的瑪瑙。你從哪里偷來的？”

    言又生低咳一聲，“剛好碰上了一個老人家在賣，看著這顏色很明艷，適合你。”

    趙高陽眼睛眨啊眨，像是有太陽倒影在眼底，照得她笑容明亮，“呆子，你既然有錢，為什么不把欠我的錢先還了？”

    言又生皺著眉，“我什么時候欠你錢了？”

    “上次去朱家，跟蹤顧華杉的時候，你忘啦？”

    見言又生要翻臉，趙高陽急忙笑嘻嘻的抓住了那瑪瑙吊墜，透著股少女的嬌憨，“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禮物我收下了。”

    趙高陽順勢將那墜子掛在脖子上，少女笑容明亮，險些晃花了他的眼睛，“好看嗎？”

    言又生的臉慢騰騰的紅了，像是煮沸的開水，那紅一直持續到了耳朵上。

    他甚至不敢去看趙高陽的模樣，只顧一個勁兒的點頭，“好看，好看。”

    一進入城池，只看見城內到處都掛著紅燈籠，小小的邊陲小鎮竟然是十分熱鬧。

    顧華杉看著家家戶戶門口都貼著大紅的“福”字，一派喜氣洋洋之景象，她不由納悶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家家戶戶都這般熱鬧？”

    趙高沐看了她一眼，“今日是除夕之夜，你不知道嗎？”

    “除夕？”顧華杉提高了音量，她本來就不在意這些，加之顧芳林性子清冷，不喜熱鬧。

    每年若不是綠瑤提醒，她都不知道日子。今年沒了綠瑤和娘親，她竟然連年關將至都不知道。

    今年竟然發生了如此多的變故，只令她應接不暇，哪里還去管這些事情。

    趙高陽卻笑道：“我倒是第一次不在家里過年。今年我和哥都在外面過年，只怕父王和母妃要兩個人獨自守歲了。”

    趙高沐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你若是想回家，我現在就讓李青送你回南境。”

    趙高陽哈哈一笑，“別，難得出來一次。我要陪我最愛的兄長一起過年。”

    顧華杉不由得會心一笑，很快心中卻劃過一絲失落。

    若是綠瑤和母親還在，也不知是怎樣場景。

    不過一年，一切卻已經滄海桑田。

    剛入了城沒多久，顧華杉經過茶樓之時，卻看見一樓靠窗的位置上坐著一個青衣劍客。

    他著一身青衫，背后一柄青銅長劍，頭上戴著斗笠，清冷自成，與那喧鬧的茶館隔絕開來。

    而顧華杉住的客棧便和那茶樓臨街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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