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玉動，屏風之后有一纖細曼妙的人影異動，人未到聲先行，聽得一道清脆靈動的女聲，“公子請坐。”
那是綠瑤的聲音！
顧華杉只覺得一瞬間腦子里血氣上涌，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身影，只恨不得沖上前去一探究竟。
她原本以為這個綠瑤不過是元清皇后放出的一個誘餌傀儡，可為何那人身形聲音竟和綠瑤如此相似？
趙高沐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她面前，暗暗瞥了她一眼，眼神略含警告。
顧華杉想起此行目的，斂了神色，遂平靜下來。
那屏風之后，緩步走出一女子，那女子著一身淺藍色褙子，上面繡著朵朵白色梅花。
她模樣清秀，雖算不上絕色，一顰一笑卻自有風情。
此人不是綠瑤是誰？！
趙高沐朝她拱了拱手，“綠瑤姑娘。”
綠瑤微微欠了身，“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趙高沐眉梢一揚，隨后想起他們曾在尚書府見過一面，為何這綠瑤卻故意裝作一副跟他們不認識的模樣來呢？
綠瑤視線輕移動，落在一側那瘦弱少年身上。
兩人視線一對，顧華杉身子一僵，卻見那人神色如常，只是沖她欠了欠身，算是行過了禮。
趙高沐不動聲色，雙眸清冽，“在下趙無痕。”
“原來是趙公子。這位是……”綠瑤眉頭輕皺，眼睛卻是看著顧華杉。
顧華杉不明就里，綠瑤這般聰明，此刻行為如此怪異，必定事出有因。
顧華杉微微一笑，“小人只是公子的隨從，姑娘叫小人阿華便是了。”
“兩位公子請坐。”那綠瑤靠近了，似有意無意貼近了趙高沐，美人含笑，如沐春風，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壺，緩緩替他斟茶。
水聲嘩嘩，顧華杉面上含笑，可語速卻是又急又快，“綠瑤，我是顧華杉，我來救你了。”
那手只微微抖了一下。
綠瑤面上的神情不變，顧華杉的話剛剛落下，那杯茶便也剛巧斟滿。
綠瑤將茶杯推到了他們二人面前，笑道：“這是臨安城郊外現摘的天青葉，此茶需每日寅時趁著晨霧采摘，連夜炒干之后，方才留下這一星半點。二位不妨嘗嘗，看看合不合口味。”
顧華杉心頭狂跳，卻仍是配合著綠瑤，她只淺淺飲了一口，隨后便聽見趙高沐幽幽道：“真是好茶。”
顧華杉見對面那人微微動了。
“二位喜歡便好，我也喜愛這天青夜，只可惜最近天氣變得嚴寒，這茶便略微有些苦澀。初夏的茶葉最是好，口齒留香，回味不絕。”
綠瑤一邊慢慢說著，一面指尖沾了一點茶水，顧華杉視線一頓，落在那人的手指之上。
只見她在木桌上寫了四個大字。
——隔墻有耳。
趙高沐和顧華杉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不動聲色，卻暗自已有了主意。
顧華杉捅了捅趙高沐，示意他多說些話來，掩蓋二人的行跡。
趙高沐淡淡一笑，將那茶杯輕輕放在桌上，“在下早就聽聞綠瑤姑娘琴藝驚人，特來尋覓知音。不知姑娘可聽過十三爺最近編寫的那首《鄉音》？”
綠瑤心領神會，笑道：“聽是聽過，十三爺做的曲子，意境悠遠，奴家倒是彈得不好。”
顧華杉急忙也道：“我家公子生平最愛這風雅之事，尤其這琴聲，更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綠瑤掩唇一笑，“倒是要請公子指教一二了。”
“請教不敢當。若是姑娘想聽，在下不介意和姑娘切磋一二。”趙高沐說著起身，走向那不遠處的琴架之上。
素手撥弦，琴聲在他十根手指之下傾瀉而出，如云如霞，凄美異常。
顧華杉和綠瑤并肩而坐，兩人身形不動，只一面聽著那首《鄉音》，一面以只有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快速交談。
顧華杉目不斜視，盯著趙高沐，話卻是對一側的綠瑤：“對方多少人？”
綠瑤神色不變，“千軍萬馬。”
“如何能走得出這百花樓？”
“百花樓對面有一酒樓，名喚天香閣。你去那里等我，一個時辰后見。”
顧華杉心頭一緊，“你有什么辦法？”
綠瑤冷冷一笑，“他們把我當做誘餌一般囚禁在這里已經快三個月。這三個月里，我早摸清他們的哨位換崗的漏洞。第二班的護衛頭領換班的時候，都要和樓下紫鵑姑娘你儂我儂一番，有一炷香的時間，他們群龍無首管理松散。那是我最好的時機。”
“既然你可以逃跑，為什么不跑？”
綠瑤唇邊一抹笑，“我若走了，你來自投羅網怎么辦？”
一曲終了，屋內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綠瑤已經站起身來，莞爾一笑道：“公子這琴藝當真是舉世無雙，奴家甘拜下風。”
顧華杉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已經確定了綠瑤的消息，接下來便是想辦法救出綠瑤。
他急忙迎了上去，作勢拍了拍腦袋，“呀，公子，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壽辰，您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
趙高沐盯著她一笑，那雙幽黑的瞳孔深深，男人薄唇輕啟，語氣多了幾分急切：“還真是。”
“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若是晚了，只怕又要招來夫人一頓責罵。”
趙高沐心領神會，當下微微頷首，“你說得極是。”
他轉身朝綠瑤拱了拱手，略抱歉道，“綠瑤姑娘，今日實在是不巧，倒是忘了老夫人壽辰。姑娘的琴聲需得天籟，趙某倒是無緣消受了。”
綠瑤沖他欠了欠身，“公子視奴家為知音，即是知音，豈有無緣二字。公子既有事，那便約在明日之后吧。奴家便在這里候著公子大駕。”
說罷這話，顧華杉深深看了一眼綠瑤，綠瑤眼中似有情緒涌動，臉色卻仍舊是淡淡的。
兩人視線很快錯開。
顧華杉隨即便跟著趙高沐走出了那房門，兩個人走了許久，眼看下了樓梯。
顧華杉四下確定無人跟蹤之后，方才敢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道：“趙高沐，剛才屋內有人，你可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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