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強烈的懼意,包裹著滔天的不甘和恨意,使得李茗禾整個身子瑟瑟發(fā)抖。
她恨,命運的不公,恨自身的渺小與懦弱。
更恨納蘭祁。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什么都做不了。
納蘭祁比她想象中的要狠毒千萬倍。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納蘭祁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
不,他甚至稱這孩子為孽種。
仰頭,李茗禾眼底亮了,濕冷的霧氣蒙蔽了雙眼。
眼淚簌簌千行,為這命運,為她李茗禾,為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她卻笑了,笑得無望而凄冷,“若我說出顧華杉的下落,殿下是否會考慮放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馬?”
納蘭祁微微一笑,純良無辜,“你可以。但是這孽種卻不該存活在這世上。茗禾這般懂事體貼,不會讓本太子為難的吧?”
李茗禾笑中帶淚,衣袍之下的手指微微卷曲,露出森然的骨節(jié)。
她的手撫上了小腹。
原本不過是想借著這孩子母憑子貴一把,不料卻生出了感情。
無論她李茗禾做錯了什么,可是這孩子有什么錯。
就因為跟了她這樣的母親嗎?
她睫毛輕顫,上面沾滿了晶瑩剔透的淚珠。抬眸,卻已經(jīng)壓下了萬千情緒,只留一片空蕩蕩的冷。
“顧華杉今日出現(xiàn)在皇宮里。”
納蘭祁來了興趣,“繼續(xù)說。”
“今日我奉旨進宮,在席間遭人陷害,引得徐貴妃出手想要我性命。但是我聯(lián)系前后,總覺得今日之宴,乃是沖東宮而來。”
李茗禾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我在席間,看見了顧華杉的身影。雖然只有驚鴻一瞥,但是我可以肯定那個人是顧華杉。元清皇后沒有必要對我這樣身份卑微的人動手,可她借徐貴妃之手除掉我這個事事不爭。我懷疑…元清皇后極有可能跟顧華杉達成了什么合作,元清皇后出面,而顧華杉則躲在暗處。”
納蘭祁抿了抿唇,似乎有一瞬間的不解。
他起身,霜華靠近,似有意無意說了一句,“殿下,能夠在東宮之中劫走顧華杉,其背后勢力不容小覷。”
納蘭祁淡淡“嗯”了一聲,卻不作任何反應。
他不由得想起前幾個月,宮里那位皇后娘娘,一直暗中派人尋找顧華杉的事情。
這兩人之間究竟有什么牽扯,讓元清皇后不惜讓白蓮教的人出馬?
看來必定是件足以震動整個大夏的大事。
沉思片刻,他方才看了一眼李茗禾,眸光一斂,隨后對霜華道:“你留在這里,解決她肚子里的孩子。記住,做得干凈點。”
李茗禾癱坐在地上,任憑那人轉(zhuǎn)身而去。
衣袍一角掃過面頰,半分溫度也無。納蘭祁走得干脆利落,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李茗禾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
她原本以為…以為納蘭祁對她多多少少會有一絲絲的感情。
畢竟他曾寵極了她。
曾經(jīng)的歡顏笑語、含情脈脈、恩愛瞬間,竟都是幻象一場。
真是夠了。
房門關了。
屋子里暗沉沉的,半點光亮也投不進來。
霜華端著藥緩緩走過來,她臉上半點神情變化也無,想必是做慣了這些臟事,不以為然。
“茗夫人,請別讓我們這狗奴才為難哪。”霜華面上終于浮起了一點笑意。
李茗禾衣袖一抬,擦干了眼淚,隨后站起身來。
她接過了那碗黑乎乎的藥汁,冷聲一笑,“確實是狗奴才,不知是會咬人的狗,還是會叫的奴才。”
霜華卻道:“茗夫人用不著動怒。我們不過是替太子殿下辦事罷了,您若有怨有恨,可別怪奴才們。”
“呵,你們今日看我孤苦無依便欺我辱我,我李茗禾眼下是失了寵,可風水輪流轉(zhuǎn),我不信將來還沒有我翻身的一日。等到我李茗禾飛上枝頭那一日,定會將今日之恥全部千萬倍的奉還給你們!”
霜華此刻終于笑了。
“茗夫人好志氣。既然茗夫人有這等豪情壯志,那霜華也希望茗夫人能夠心想事成,從此一飛沖天,再也不會落到我們手里。”
語氣是如此的不以為然,帶著高高在上的輕蔑和嘲諷。
“茗夫人,請吧。可別讓我們動手。”
“用不著你們動手!”
李茗禾說完,將那碗打胎藥送至唇邊,隨后仰頭,一飲而盡!
霜華很是滿意,對那看守的嬤嬤道:“嬤嬤,你看著她,務必要讓她見了紅才是。”
那嬤嬤畢恭畢敬的答道:“霜華姑娘放心,老身知道怎么做,這次絕對不會讓她鉆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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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次日一大早,一列馬車車隊便自大夏皇宮偏門而出。
元清皇后以去近郊大風寺為西南水患祈禱為由,連夜打點準備,天剛蒙蒙亮,便跟著顧華杉上了路。
許是因為顧華杉態(tài)度配合,元清皇后格外開恩,竟讓綠瑤和顧華杉同坐一車。
一出了大夏臨安城,整個隊伍兵分兩路,一列往大風寺而去,一列則朝著大夏邊境方向而去。
黃沙滾滾,馬車轱轆,臨安城郊已是一片蕭瑟。那蕭瑟之間,卻隱有樹枝抽條,一小戳嫩芽冒上枝頭,仿佛一夜之間,那枯黃之中帶起一絲嫩綠。
春意勢不可擋,如燎原之勢,很快便會占領這方天地。
一晃眼,便是二月。
一行約五六十人的小隊,包圍著中間兩輛馬車。
這些人全都是元家心腹,各個身手卓絕,忠實可靠。
前面一輛馬車里坐著顧華杉和綠瑤,元清皇后派了清淺過來,美其名曰解悶,實則是為了監(jiān)視他們二人。
而元清皇后和扶歡則坐在后面的馬車上,拉開幾米的距離,跟得很緊。
他們化作一般商隊的打扮掩人耳目,低調(diào)的走出了臨安城中。
誰也想不到,原本應該在大風寺祈福的皇后娘娘,此刻卻已經(jīng)到了臨安近郊。
顧華杉掀起車簾一角,看著自己周邊跟著的幾十個人,這些人將這兩輛馬車夾在中間,形成密不透風的防衛(wèi),別說顧華杉他們兩個大活人,只怕連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元清皇后當真防她防得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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