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暫居兩日，劉夫人卻已經將整個府里煥然一新。
丫鬟小廝們忙前忙后，絲毫不敢怠慢。
更有膽大的丫頭，揣測著那傳說中的離王殿下究竟是長什么模樣。
劉知府早已廣發了請帖，這附近縣城的父母官難得見燕離一眼，自然早早的便到了知府府內。
還未到府衙之中，顧華杉便看見朱門的石階之上，那門口黑壓壓的站了近十幾人，清一色的官員著朝服站著，神色肅穆莊重，似乎在等燕離到來。
顧華杉忍不住小聲揶揄道：“離王殿下好大的排場。”
燕離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語氣嚴厲之中卻是寵溺，“待會晚間有宴席，可要來？”
顧華杉笑著搖頭，“算了，我可不想被當做你的男寵。”
燕離經過這么一點撥，才放開她的手。
兩個人同乘一騎已是不妥，加之兩個人舉止如此親密，難免落人口實。
燕離抬眼一掃四下，只見眾人神色各異，目光之中卻都含著猜忌和探究。
顧華杉笑道：“看來殿下的斷袖之名坐實了。”
燕離卻道：“不用在意這些，我燕離做事，何曾看過別人的臉色？”
顧華杉卻笑，“你就不怕你底下那些會溜須拍馬的，往你房里送男人？”
燕離沉吟片刻，還認真想了想，“這倒是個問題。”
顧華杉翻身下馬，沖他揮揮手，“你先去入席吧。我帶綠瑤回房。我和她還有些事情要說。”
“也好。我讓沐蘭過來伺候著。”話音剛落，沐蘭已經扶著綠瑤走了過來，顧華杉見綠瑤臉色不好，必是這幾日舟車勞頓所致。
說罷，顧華杉三人便朝著房間里走去。
早有劉府的小廝前來帶路，那小廝殷勤，一口一個顧公子叫得親熱，顧華杉和沐蘭相視一笑，看來這劉府的人真把她當做燕離的男寵了。
顧華杉房間在劉府中心，緊挨著燕離房間，雖然不大，卻勝在幽靜雅致。
屋內的一切都重新收拾過，顧華杉奔波了兩三個月，至此才算是安頓了下來。
顧華杉吩咐了一聲：“沐蘭，你去打點熱水來。”
沐蘭看了一眼綠瑤姑娘，笑道：“兩位姑娘舟車勞頓，是該換換衣衫拉。還有華杉姑娘，您肩上的傷也該上上藥了。”
等沐蘭走出去之后，綠瑤那根緊繃的弦方才松了下來。
聽得她悶哼了一聲，臉色泛白，似頹然無力。
不過幾個月不見，綠瑤卻已經瘦得沒有人形，一張臉上仿佛只剩了一雙空落落的眼睛。
顧華杉趕忙扶了她躺著，剛躺下，便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沐蘭帶著一個提著藥箱的中年男子折返而來，沐蘭賣乖討巧道：“還是殿下知道關心姑娘，這不，奴婢剛走沒兩步便看見了大夫。”
那大夫雖不知面前兩人身份，可既是離王殿下親口吩咐，自然不敢怠慢。
他拱了拱手，神色恭敬了許多，“兩位姑娘，殿下派我來替兩位醫治。不知姑娘傷在何處？”
顧華杉心頭一暖，這燕離當真是事無巨細。
她看了一眼綠瑤，有些不容分說的將她的手攤開，“大夫，麻煩先看看她。”
那大夫應了一聲，放下了藥箱，上前來說了一聲“失禮”便撫在了綠瑤的手腕上。
大夫看了許久，又讓綠瑤脫下了手上的面紗，顧華杉這才看見綠瑤的十根手指指甲被人生生掰斷，上面一片鮮紅，新長的指甲只有一點，看著有一點白嫩。
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十指連心，綠瑤是如何撐下來的？
顧華杉眼眶一紅，雙手緊握成拳，手心里竟是一片冷汗。
她甚至不敢去看，那大夫細心，又查看了綠瑤身上的其他傷口。
綠瑤渾身都是傷，胸前有一塊被火鉗燙傷的疤痕猶在，猩紅猙獰。
而她的手臂上、背后、腿上幾乎無一塊完整的皮膚，全是紫青一片，鞭痕、劍傷、燙傷，看著便觸目驚心。
顧華杉只覺得呼吸一窒。
那大夫似乎有些于心不忍，雖不解綠瑤經歷了什么，卻仍是低低嘆息道：“姑娘，真是苦了你了。”
綠瑤難為有些羞赧，看了一眼沉默不發一言的顧華杉，當下勉強一笑，“算不得什么的，都過去了。”
那大夫道：“姑娘忠骨，老夫佩服。”
顧華杉只覺得眼眶泛酸，她的綠瑤，跟在她身邊八九年，何曾受過一絲一毫的苦。
就算在尚書府內，不過也是挨幾個耳光，做做粗活罷了。綠瑤……如何能忍得下這樣的疼痛。
顧華杉看著綠瑤那明顯彎曲的手指指節，知道那是用過夾板大刑后的癥狀，她心頭猛跳，別過視線，竟不忍再看。
她顧華杉不是哭哭啼啼的婦人，她只知道要報仇。
不管是誰傷害了綠瑤，她都要那個人付出代價！
那大夫細細檢查完了之后，招來了徒弟，攤開宣紙，提筆而言：“姑娘這病好在都是皮外傷，不過傷了骨頭，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只怕要從此落下病根。”
顧華杉急忙問道：“什么病根？”
大夫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瘦成一張紙片的綠瑤，沉聲道：“以后陰天或是下雨，她的膝蓋會疼痛非常，甚至無法下地走路。我先開幾張方子，給她調養一下，至于后面，只能慢慢調養。”
顧華杉喉頭一滾，眼眶泛酸，只是沉沉道：“我知道了。謝謝大夫。”
沐蘭卻在一旁提醒道：“大夫，還有一位呢。”
顧華杉這才摸了摸自己的肩頭，那里的血已經凝住了，衣料嵌在爛開的皮肉之間，她竟現在才覺得疼。
那大夫只斜斜看了一眼，“不妨事，皮外傷，用點藥就好。但是若有風寒發燙等跡象，一定記得看大夫。”
沐蘭連聲道了謝，又對顧華杉道：“姑娘，奴婢去送送大夫，順便將藥取回來。”
“你去吧。”
沐蘭走了沒多久，便有小廝丫頭們將浴桶抬了進來，熱水倒進去，一瞬間整個屋內都是霧氣濛濛。
丫頭們捧了精油、木梳、毛巾等依次放在托盤上，還有一瓶白花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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