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燕離剛走了沒多遠，便聽見背后沐蘭那凌亂急促的腳步聲，她臉色慘白，已是大驚失色，“殿下不好了，華杉姑娘……您快去……”
仿佛只一瞬間，整個刺史府的燈都亮了起來。
燈火猶如長龍，所到之處，亮若白晝。
下人們不知出了何事，只看見離王殿下速度極快，幾乎猶如旋風一般，他身后的下屬各個臉色鐵青，朝著那華姑娘的房間而去。
那門被人粗魯?shù)耐崎_，長風灌了進來，驚得屋內(nèi)的燈火跳動。
而顧華杉躺在綠瑤的懷里，看著臉色發(fā)黑，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那胸前一大灘黑色的血跡更是觸目驚心！
燕離呼吸一窒，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錘了一下，他只愣了一兩秒鐘，隨后緩過神來，聲音略略發(fā)顫：“梧心，馬上將阿華今天吃過的碰過的東西都列出來，前日里路大夫開的方子和藥都拿過來。梧盡，帶人將這屋里府外都包圍起來，絕不許任何人進出。”
那梧心道：“路大夫?qū)嬙谲姞I之中，可能至少要小半個時辰方能趕過來。玉卿姑娘精通醫(yī)理，就在府內(nèi)，可要先請她過來？”
燕離眸光之中寒芒萬丈，他整個人是前所未有的驚俱，可已經(jīng)來不及細想，一切只能憑著本能便吩咐了下去：“不用告訴玉卿。”
梧心愣了一下，來不及想燕離此話深意，便走了出去。
燕離快步走了過來，從綠瑤手中接過顧華杉，將她平穩(wěn)放在床上。
綠瑤站在床頭，顧華杉身邊的人果然不同尋常，此番兇險境況之下，卻依舊平靜得可怕。
綠瑤率先開口，聲音卻有一絲掩飾得很好的顫抖，條理卻清晰，“今日小姐去了軍營抓藥，到傍晚時分才回來。抓藥的是藥房名叫小玉的女子，據(jù)說是路大夫新收的弟子。藥我大概看過，沒有看出什么異常來。晚間小姐吃的都是沐蘭親手做的飯菜，一碗米飯，配菜是獅子頭、野菜、三鮮。我和沐蘭都吃了，所以基本排除在飯菜之中下毒的可能。”
燕離一下抓住了重點，一雙厲眼精光閃閃，“你認為阿華是中了毒？”
綠瑤的臉色白得可怕，仿佛只剩了兩只空蕩蕩的眼睛。
她腦子里茫茫然的轉(zhuǎn)了一圈，方才使自己冷靜下來，“小姐跟我說話的時候還好好的，下一秒便吐了血人事不省。這病來得又兇又急，毫無征兆，除了毒便是蠱。”
燕離眼底登時一寒，綠瑤頓了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殿下且稍等片刻。”
綠瑤轉(zhuǎn)身而去，沒過多久便折返回來。手上將幾包藥拿了過來，放在桌上，“這是小姐今日從藥房拿過來的藥，煎了一副，剩下的都在這里了。”
燕離點了點頭，他抬眼看見桌上還放著一頂小爐子。
他臨走之時還和阿華開著玩笑，那人一顰一笑還在眼前，怎么不過轉(zhuǎn)瞬，那人卻命懸一線？
燕離伸手摸了一下那爐子，炭火還燒著，藥壺里面還坐著水，正咕嚕咕嚕往外冒著熱氣。
燕離將那藥壺端了下來，又用竹筷翻了翻底部，一團黑漆漆的藥草已經(jīng)被敖干殆盡，卻是什么都看不出來。
到底是誰要對阿華下手？
是大夏的元清皇后還是納蘭祁？是白蓮教的人？還是他燕離身邊的人？
為何一瞬間仿佛四面楚歌，而阿華卻已經(jīng)被圍困在這中央？
燕離將那竹筷狠狠往桌上一放，力道極大，那筷子被彈飛。
滿屋子人皆不敢言語，燕離寒聲問道：“路大夫來了沒有？！”
話音剛落，外面一陣腳步聲響起，沐蘭在最前面，慌亂應著：“殿下，來了，大夫來了！”
路大夫被人胡亂抓著，一頓快馬加鞭，在路上便已經(jīng)大概聽說了事情經(jīng)過，心知這顧華杉必然是中了毒。
他快步走了進來，幾乎是來不及行禮，便被燕離上趕著到了顧華杉面前。
路大夫的徒弟打開了醫(yī)藥箱，又急急將銀針遞了過去，綠瑤急忙拿了燭臺靠近，使路大夫看得更加清楚。
路大夫看她一眼，只覺得這丫頭當真細心。
路大夫臉色凝重，卻仍是不慌不忙的，眾人屏住呼吸，只看見路大夫挽起衣袖，對眾人道：“轉(zhuǎn)過身去。”
眾人一言背過身去，路大夫?qū)ρ嚯x道了一聲：“殿下，失禮了。”
燕離點頭，“生死關(guān)頭，請路大夫不要在意這些。”
路大夫?qū)G瑤命道：“姑娘，將你家小姐衣衫解開。”
綠瑤依言做了，她三下兩下解開顧華杉胸前的衣襟，余光卻瞥見燕離卻沒有回避。
他似乎比她還要緊張，眉宇間陰寒密布，殺意凜凜。
抽回視線，但見那路大夫?qū)⒛羌氶L的銀針刺入兩乳之間的膻中穴。
隨后幾處銀針下去，顧華杉臉色稍有回暖，意識昏迷之間又吐出幾口黑血來。
燕離微微一愣，顧華杉心口，有一處形似月牙的傷疤。
那傷疤看著很是久遠，像是用刀劃開一樣。
難道顧華杉以前受過傷？
眼見顧華杉吐了血，眾人正提心吊膽，唯有那路大夫卻松了一口氣。
他擦去額前的冷汗，有些后怕道：“今夜這牽機回得兇猛，好在我來得及時，否則顧姑娘今晚可就要去閻王爺那里報到了。”
綠瑤率先問出聲來：“大夫，我家小姐中的是牽機？”
燕離臉色回過暖來，一顆心終于落在地上，“前幾個月阿華大意，中了李茗禾一刀。那刀上沾了牽機之毒，阿華九死一生，才算是撿回一條性命來。”
綠瑤一愣，她倒是聽顧華杉說起過這中毒之事，可顧華杉只是一筆帶過，再多問她便不說了。
可自家小姐何曾是這樣大意的人，區(qū)區(qū)一個李茗禾，又怎么會險些要了顧華杉的命？
綠瑤喃喃道：“也就是說這不是下毒，而是小姐體內(nèi)的余毒發(fā)作？”
燈火明滅，路大夫的臉色分外凝重，他又細心查看了顧華杉的眼鼻口舌，跟燕離交換了一個眼神。
燕離便大手一揮，屏退了眾人后，方才聽見路大夫道：“顧小姐體內(nèi)牽機余毒未清，若說是余毒發(fā)作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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