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赟此時已經看不出人樣了，到了這時候，他的胳膊依舊死死地纏在顧白身上。
他不是不想放開，而是他已經失去了對自己胳膊的掌控能力。
他們裝備的炸彈威力太猛了，雖然經過封景昊的改造，他的身體素質已經得到很大的提升，但終究只是肉體凡胎，對上這些威力強大的熱武器，只能一敗涂地。
顧白用力扳開郭赟的胳膊，將郭赟往后一推，整了整衣衫，雖然再怎么用力整理，身上的衣衫也看起來非常可笑。
但顧白依舊認真地整理著，沒人知道這一刻，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郭赟卻笑不出來，他的拼死一擊，僅僅只給顧白造成一點皮外傷，這讓他怎么能夠接受。
“嗬嗬……”
情緒上的巨大波動，讓郭赟的喘息聲顯得格外明顯。
聽到額外的嘈雜聲，顧白轉過頭，眼神像淬了毒一樣，緊緊地盯著郭赟。
“沒想到你也不是一個普通人，是了，沈煜城身邊，可沒有普通人能待的位置。而你，居然能給我造成這么大的困擾，你說，我該如何回報你呢？”
顧白的話，郭赟根本沒聽見，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灘上，無奈地看著天空。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還真的是大呢，以前，他以為失去胳膊，失去隊友，就是最可怕的事情。
可是遇到顧白，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絕望。
因為，沒有勝利的希望。
沈煜城和封苧趕到的時候，顧白已經恢復了最開始的模樣。
在被郭赟用炸彈攻擊后，顧白就放棄了繼續追擊的想法，而是派人送來換洗的衣物，將自己打理干凈，隨后，等著沈煜城和封苧自投羅網。
不得不說，變態的思維真的很奇葩。
但顧白卻非常篤定，只要他手上有一個活著的俘虜，沈煜城就一定會出現的。
所以，他只要耐心地等著就行了。
果不其然，顧白收拾好后，沒等多久，沈煜城就出現了，連帶著最開始逃掉的毛直和張鴻，也一起出現了。
“看來，你的運氣不錯，他們的確帶著救兵回來了。”
這一次，顧白的話，郭赟同樣沒聽到，他的聽覺，早就在爆炸中徹底失去了。
只是，看清楚遠方那幾個人影的一瞬間，郭赟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他想提醒他們不要冒險，不要跟顧白這個變態對上，但最終，他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現在的他，身受重傷，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更別說提醒自己的隊友了。
看到郭赟的反應，顧白滿意地笑了起來。
“很激動是不是？說起來，沈煜城的確是我一生之中遇到過最難纏的敵人之一，如果對方是他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有可能將你救走呢。”
“只不過，這種可能，我是不會讓他發生的。”
說完，顧白重新拿出匕首，在郭赟的脖子處比劃，“你的恢復能力很強，可是，依然還是個人，你說，我要是在他們面前割斷你的脖子，你還能不能活下去呢。”
冰涼的匕首在脖子處游弋，郭赟什么感覺都沒有，但是，看到顧白戲謔的眼神，卻不由得渾身戰栗起來。
這一刻，他看懂了顧白的打算，顧白想在張鴻他們面前殺了他，可是，這種事情，他怎么能允許？
他絕對不要死在張鴻他們的面前，絕對不要！
但是，他現在根本動都不能動，他到底該怎么辦？才能避免現在這種局面。
這一刻，郭赟真的怕了。
顯然，顧白是不會給郭赟反抗的機會的，沈煜城等人還在七八百米之外呢，他已經干脆利落地割斷了郭赟的氣管和頸部大動脈。
郭赟瞪著眼，憤怒地看著顧白，但是，此刻他激動的情緒，卻只能讓他身上的血液流逝得更快一些。
郭赟用盡全身力氣，望向正朝他奔來的隊友，他們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但他的眼睛卻逐漸模糊起來。
他已經不能呼吸了。
爆炸的那一刻，他用顧白的身體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這才完整地保留了自己的視線。
他以為，能看到他的隊友們脫險，用他的犧牲，能換取他們的平安，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是現在，郭赟卻發現，這些都遠遠不夠，他想要繼續活著，繼續跟他們一起訓練，一起打鬧，一起度過余生的日日夜夜。
他還想繼續活著，但老天，似乎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了。
看到郭赟的眼中的遺憾，顧白突然興奮起來，湊到郭赟身邊。
“其實，你的傷看起來很嚴重，也不是不能治，我出手的話，絕對能保住你的命。而且，看到自己的隊友完好無損，自己卻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多可惜啊。”
“所以，你要繼續活著嗎？”
要繼續活著嗎？如果他面前的人不是顧白，換了任何一個人，郭赟都會點頭答應。
就因為他面前的人是顧白，所以郭赟很清楚，顧白不會救他的。
有顧白擋著，他的視線越來模糊了，腦海中某些人的影像卻逐漸清晰起來，郭赟從來沒有哪一刻，這么認真地審視自己的人生。
前二十幾年，他普通平庸，一心只想擺脫猶如吸血鬼的家人，得到真正的自由。
在得到自由后，又這么快就面臨死亡，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他從不后悔，在地鐵上跟上那個叫封苧的女孩子，踏上一條從未走過的路，也從不后悔，用余生幾十年的光陰，去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沒有他存在的未來。
因為，這才是他的人生，他自己選擇的人生。
最后那一刻到來之前，郭赟有些惆悵地看著張鴻的身影，他還是離他太遠，遠到他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是憤怒還是哀傷。
但是，他，他們，值得，值得他用生命去守護。
所以，人生，再無遺憾。
最終，郭赟緩緩閉上了眼睛。
顧白順著郭赟眼神一看，就看到沈煜城一行人的身影，當即臉色就不好了。
“嘖，真是掃興！”
想起郭赟最后那個滿足的眼神，顧白突然覺得有點意興闌珊，這一幕，倒像是他成全郭赟似的，這就有點背離他的初衷了。
他可是個變態，自己都不好過，怎么能讓別人也好過呢？
只是，人都死了，他想出氣也找不到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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