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清雨和弟弟趙青楓兩人一起到店子里吃早餐時，已經快是上午九點鐘了，這時候店子里只有附近的幾個熟人。
生意很是清閑，趙母坐在爐子邊烤火，順便擇菜，中午的時候還會有高三的學生出來吃飯，要提前準備炒飯炒面的東西。
趙父大概是事情忙完了，很是清閑的在店子最里面的桌子上，跟房東老爺爺下象棋，旁邊圍著幾個端著碗吃面的鄰居。
“媽，小單呢�！壁w清雨一進店子就問了句，昨天小單夜晚回來很晚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出去送面去了，有一會兒了都�！壁w母放下手里的小白菜，“你們要吃啥？”
趙清雨從一旁的縫隙里擠進去，自顧自地拿起下面的漏勺：“我自己來下�！�
趙母手里沾了不少菜根嘟子上泥巴，如果她下面還需要去后面用清水洗手，麻煩不說，還凍手。
給自己和趙青楓下了兩碗湯面后，趙清雨讓后者進來自己加調料，嘴里狀似無意道：“媽，今天小單姐有跟你們說啥不？”
其實她也根本沒有想太多，只是昨天在超市遇到顧里時，小單也在旁邊，她擔心對方多想多說，把這些事情告訴家里大人。
果然，一聽她這么說，趙母的臉色微變，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店子后面下棋觀棋的鄉親鄰里，隨即壓低聲音道：“小雨，你老實跟媽說，這段時間是不是在學校里遇到啥麻煩了？”
“媽，小單到底跟你說啥了？”趙清雨不動聲色地問。
“她說有個兒娃子好像跟你有仇。”
“……��？”
趙清雨有點懵，有仇？是指顧里跟她有仇嗎？
“是不是真有這種事情？在學校是不是真的有人欺負你？你可千萬不要瞞著你爸媽啊�！壁w母憂心勸道，自家孩子在學校里受了別人欺負，哪個家長心里都不好受。
趙清雨稍微一想，猜測可能是小單和她媽都誤會了什么，以為她跟顧里之間有什么糾葛，雖然確實是有一些問題。
但說是有仇……這倒還不至于。
她確實跟別人有仇，但那兩人昨天并沒有出現。
她雖然想提前跟父母報個信，打個預防針，可也心疼父母每日在家為她提心吊膽，于是連連否分在學校跟同學有矛盾的事情。
趙母見女兒說得義正言辭，再加上趙清雨以前就很乖巧懂事，不像是喜歡撒謊的孩子，她也就放下心來。
趙清雨見母親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心里暗松了一口氣，正巧門外響起小單的聲音，她便端了碗直起身，朝門口看去。
一向素樸的小單，今日和以往很有些不大一樣。
平日都是用自己編織的毛線皮筋扎一條大辮子綁在后腦勺上，連帶著劉海也是扎起來的，就留一個光禿禿的大圓臉盤子，讓本就皮膚黝黑的小單看上去很顯老，明明年紀不大，看上去就跟三十歲的人似的。
而今天，小單特地扎了兩個四股麻花辮，頭繩是昨天在超市買的帶有小塑料花裝飾的，看上去特別小清新。
如果不是小單穿著的衣服太……臃腫樸素了些，其實還是挺不錯的。
小單心情不錯，眉眼彎彎嘴角上翹，哼著平時鎮子里廣播經常播放的當下流行歌曲，腳步輕快一跳一跳地回到店子里。
“送到了？”趙母問了一句。
“送了，這是錢。”小單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上面還粘了一小塊白色膠布。
“哎呀，咋恁破爛的錢呢�！壁w母很是嫌棄，但還是接了過來。
小單小聲回道：“他、他們沒有零錢。”
“算了算了，下次用這錢到他家去買兩節電池，正好手電筒電池快不行了�！�
趙母打開錢盒子抽屜，將那五塊錢隨意丟到一旁，然后將抽屜關了起來。
小單沒說什么，走到一旁拿起圍兜子穿上，然后蹲下來幫趙母一起擇菜。
一大碗湯面下肚，趙清雨覺得周身暖和了些，肚子也很飽，就是剛才面湯喝多了，嘴里有點咸，于是又拿了一杯溫熱的米酒湯喝。
現在她家店子里的飲料種類逐漸多了起來，夏天除了冰豆漿，綠豆湯、酸梅湯，還有米酒湯。
冬天種類少一點，沒有了綠豆湯和酸梅湯，但是又多了一種銀耳紅棗湯。
這些都是別人提前熬好打包送過來的，省時又省力，快要賣完直接打電話讓他們送就行。
這每種飲料，都是趙清雨親自品嘗過的，味道都很正。
趙清雨平時最喜歡喝的就是米酒湯，里面既有米酒特有的香甜，而且還不會醉，畢竟是稀釋過的，還加了一些曬干的桂花沫。
這一大杯米酒湯，她幾口就喝到了底，肚子更脹了些，只得坐下來休息休息，等胃里食物消化一些再起身。
趙青楓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碗湯面下肚，他什么感覺也沒有，就好像剛才只是打了個牙祭一樣，起身又自己下了一碗熱干粉，外加一個鹵雞蛋。
等他吃完，趙清雨覺得胃里好受了些，準備起身跟他一起回去。
還沒動彈呢，就看到小單往他們這邊走來，在背對著趙母的方向，對她擠眉弄眼。
趙清雨微微一愣，雙目輕輕閃了閃，她接受到了小單的訊號：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小楓，我先回去了，你待會吃完了自己回去哈�！�
“姐，我都快吃完了。”
“嗯，那我現在外面等你吧�！�
趙清雨說完，直接起身朝外走，走了沒多遠，她腳步慢了下來，身后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雨！小雨你等一會兒……”
她扭頭，果然是小單追了上來。
“小單姐，你有啥話要跟我說啊�！壁w清雨笑了笑，很是隨意地問道。
“也不是啥重要事情，就是、就是想讓你小心一點……”小單湊近她的腦袋，壓低聲音，“昨天那個大高個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趙清雨微怔，隨即好笑地點頭，“這個我會注意的，也沒有那么夸張，你下次不用跟我媽說的�！�
她嘴上這么說著，心里還在想，顧里那種瘦弱竹竿的身材，都能被稱為“大高個”了？
小單故意用胳膊撞了撞趙清雨的手臂，嘿嘿笑道：“我心里有譜，啥話該說，啥話不該說，你不說我都知道�！�
見她笑得這么猥瑣，趙清雨一時半會兒有點發愣，感覺這人是話里有話啊。
還沒等她問呢，小單又咧著一張嘴，神神秘秘地說：“我都沒把昨天那兒娃子一直追著你的事情告訴阿姨哩。”
“��？”趙清雨不解，剛想再問，不遠處趙母的呼喚聲傳來。
兩人扭頭一看，是又有幾個客人到店子里吃東西，小單什么也顧不上說，急急忙忙地跑回去了。
趙青楓正好這時候從店子里出來，左手一杯銀耳湯，右手一根火腿腸。
“你的肚子是無底洞嗎？還能吃得下？”趙清雨嘴角抽了抽，甚是無語。
“快飽了，嗝兒~~”
“……”
這段時間趙青楓的身高確實日新月異，跟坐了火箭一樣，每天都在往上躥。
長個子需要營養，吃得多無所厚非，但一頓吃得這么多……真的不漲得慌嘛。
趙清雨決定給自己弟弟科普一下“少食多餐”的好處，順便多注重一下營養搭配。
……
時間如流水，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就匆匆溜走。
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到了一年新春。
高三在前一天終于放了寒假，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趙家的面館也在高三放假的當天下午，正式休業。
趙父趙母都把店子里全都翻洗一遍后，小單也帶著大半年的工資回家過年。
在此之前，趙清雨不僅自己寫完了寒假作業，還督促弟弟趙青楓把作業搞定了。
至于家里的一些年貨，她也幫忙置辦了不少。
當大人終于閑下來后，發現屋里的廚房和窗戶外掛滿了臘肉臘魚、咸水雞、鹽水鴨，還有兩大缸泡白菜。
至于過年的零食零嘴也很齊全，土貨有瓜子花生麻葉糖，新品有巧克力酒心糖、玉米軟糖等等，水果有蘋果、梨子、橘子跟桂圓，雖然已經被吃了一小半。
“小雨這丫頭真讓人省心啊，啥都準備好了，咱們都沒啥需要辦了的啊�！壁w母感慨萬千，心中熱乎乎的。
趙父更是如此，直呼果然丫頭是父母的小棉襖，臉上得意的笑美滋滋的。
今年過年，他們決定就在家里過年，不出遠門走親戚，一年忙到頭，沒多少時間在家里休息的。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一家人把屋子里里外外都大清掃了一遍，床單被套也拆開裝了清洗。
小單回家了，她在客廳的那一小塊地方，布簾子也暫時被拆掉，一時間屋子里到處都晾曬著東西，走廊里上面的麻繩上也是密密麻麻的。
至于大的床單被套等物件，都是拿到樓頂上的天臺上去曬的，要不然根本沒地方。
大年三十的早晨，趙父在樓下的小賣部買了一瓶價格還算小貴的白酒，老板順便送了一副對聯，他喜滋滋的拿回來，吆喝著孩子們跟他一起貼對聯。
趙母從大清早起來就沒有歇過，電飯鍋里蒸的、煤爐子上熱的、油鍋里炸的，到處都冒著白騰騰的熱氣，屋里混合著各種食物的香味。
趙清雨自然也一直都在幫忙，本來趙母讓她不用管的，畢竟大過年的，讓孩子們穿著新衣服看看電視，吃吃零食就挺好的了。
可趙清雨堅持，趙母坳不過她，也就隨她去了。
其實有人幫忙，還是要輕松一些的，再加上母女倆還能湊一起說說心里話，聊聊家常。
“小雨啊，這幾天你還有沒有夢到……”趙母一邊小心用大長筷子給油鍋里的春卷快速翻面，一邊問起困擾了她好幾天的事情。
其實這件事一開始確實讓她心里挺不錯舒服的，還做了兩天噩夢，可后來見也沒啥事情發現，才逐漸放下心來。
只是這件事情，就跟一根刺一樣，埋在了趙母心底，讓她一想起來，心里就很不舒服。
沒有一個準信，就沒法徹底撥弄干凈。
趙清雨聽母親這么問，知道上次那話后者是真的聽到了心里去。
她心里也是五味雜陳，很是復雜。
她不能說沒啥事情，但也不能說有什么事情，免得讓家人連個年都過不安然。
稍微思索一番，她模擬兩可地說道：“有時候夢到了，有時候沒夢到�！�
那不就是說還是夢到了……
趙母心里有點發愁，不過還是勉強笑了笑：“嗨，這夢到老祖宗是正常想象，你也別太擔心�！�
“媽，我也沒擔心啥，這幾天好著哩，你自己暫時也別多想�！壁w清雨反過來安慰母親。
“我哪兒有多想啊，就是隨口問問�！壁w母說完，拿出干凈的盤子，把鍋里炸好的春卷快速夾出來擺好。
正逢一旁的高壓鍋也“呲呲呲”地冒氣，趙清雨也有別的事情要做，一時間廚房里忙得腳不沾地，這個話題就此擱淺了。
除了炸春卷，還有蝦條、排骨、小魚、麻花和麻葉片，這些全都是要炸很多的，到時候上菜，一樣一盤，就可以湊一大桌子菜了。
這天氣溫很低，中午的時候，外面天空就低沉的可怕，跟快要到晚上一樣。
果然，沒多久，外面就飄起了雪花。
然而在趙家的廚房里面，所有忙碌的人們，額頭都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在下雪之前，趙父就把晾曬在樓上的床單被套拿下來，掛在樓道里繼續風干。
趙青楓個頭是長高了，孩子心性沒有變，看到下雪了后，高興的拍手，又是蹦又是跳的。
等到一頓年飯做好，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了。
在此之前，大家都是時不時的到廚房拿一點炸好的零食墊墊肚子。
吃飯之前，趙父趙母拿出一次性的碗筷，沿著桌子擺了一大圈兒，每個碗里都裝了一小口飯，還用一次性杯子倒了小半杯白酒。
這是用來祭拜先人的。
趙母一邊倒酒，嘴里一邊念叨著逝去先人的名字輩分，祈禱他們好好保佑子孫后代。
趙父則是拿出事先買好的紙錢，對著各種不明面值的紙幣折疊，然后點火慢慢燒起來。
以前趙清雨他們還小的時候，大人們做這些都是要讓他們回避的，現在大了，不僅不需要回避，還會被喊過來一起幫忙燒紙。
祭奠完先人，一家人才可以上桌，正式的開始吃年夜飯。
桌子上擺滿了菜，蒸得熟透的豬蹄，筷子輕輕一撥就爛了，還有碳爐火鍋里上下翻騰的牛肉牛筋，再加上新丟進去的綠油油的香菜，一看就讓人食欲大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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