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樣，小杰還是留了下來。

    盡管補課的兩個當事人都不愿意。

    趙清雨倒是沒什么感覺，只要這小姑娘能夠聽話，不惹事，她是還可以接受的。

    再怎么說，也是一個遠方的小表妹，她沒必要對人家一臉深仇大恨。

    留下來就是吃飯多雙筷子，補課時多個學生而已。

    當天晚上，表嬸他們吃過飯就回家了，說是等元宵節那天再過來接小杰。

    等小杰父母走了之后，趙清雨看了眼坐在竹床上看電視的小杰，想到了一件事情，她走到小杰身旁，問道：“你寒假作業寫完了嗎？”

    小杰一愣，好一會兒才模擬兩可的說：“寫、寫了一些”

    趙清雨了然，這個寫了一些，其實就是寫了一點，元宵節就是開學的日子，也不知道小杰爸媽是怎么想的，寒假作業留在家里沒寫完，卻一定要孩子在她家補課。

    她可沒打算什么都補，趙青楓英語不好，每天就兩小時英語，遇到數學不會的題目，才會過來找她問一問。

    即便是小杰在這里，她也是這樣打算的。

    今天的補習下午提前完成了，晚上趙清雨就沒有再給兩孩子補課，她自己還有事情要忙呢。

    晚上繼續寫了三千多字的，小杰就在外面看電視，一直到趙清雨有點困了，起身過去喊她，小杰才不情不愿關掉電視。

    雖然竹床也可以休息，但趙母還是讓小杰和趙清雨睡一個房間。

    小杰洗完穿著一雙淡粉色的棉拖鞋回房，趙清雨盯著那雙鞋子，忽然意識到，這孩子留在這里什么都沒有帶！

    也不知道小杰有沒有腳氣，反正別人穿過的鞋子，趙清雨不想繼續穿了，洗過之后她干脆直接穿著自己的運動鞋回來。

    睡前看了眼手機，有兩條詐騙短信，刪之，睡覺。

    趙清雨的睡眠質量還行，但不是睡著了打雷都不會醒的那種，相反，她即便熟睡也經常很機警，周圍有什么異常響動就會清醒過來。

    只不過她醒來后如果發現沒什么事，又會很快睡著。

    趙清雨前一天沒有休息好，躺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聽到身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那聲音離得很近，好像就在她耳朵旁邊。

    趙清雨眼睛還沒有睜開，腦子里已經開始警覺，有人在她旁邊做什么。

    應該是小杰起來上廁所吧。

    可是躺了一會兒，她發現那聲音還是在耳邊，不曾離開。

    難道不是去上廁所么？

    趙清雨迷迷茫茫中感覺到不對勁，趕忙睜開眼睛，大冬天的，再加上窗簾擋著，用伸手不見五指形容都不為過。

    但趙清雨就是能知道，她身邊有個人，這個人肯定就是小杰。

    她和小杰分別各自蓋各自的，冬天冷，上面再多加一條很大的毛毯子。

    床不算是個很大的繃子床，就算睡兩三個身材正常的成年人也不會擠。晚上睡覺的時候，小杰睡在她另外一頭的另外一邊。

    可現在看樣子，小杰好像起來了，一直站在她床頭的地方，似乎在摸索什么東西。

    趙清雨沒有輕舉妄動，她腦海里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孩子該不會有夢游癥吧？

    以前就聽人說，有夢游癥的人不能喊醒，會嚇到人的，甚至還聽說過夢游的人會把人的腦袋當西瓜給砍了。

    趙清雨本來也就是隨便一想，過了兩秒鐘后她的小腦瓜忽然支楞起來，小杰好像真的在她頭邊上的地方摸索了好久

    她越想越覺得細思恐極，黑暗中死死盯著身邊的那團黑影，小杰果真摸索了過來，在她枕頭旁邊摸了兩下。

    趙清雨的頭發長長了些，在枕頭上鋪開，小杰摸到她的頭發后身體似乎在微微發顫，然后沒有再像她的腦袋方向繼續靠近。

    趙清雨還來不及松口氣，就又緊張起來，小杰并沒有離開，她的手似乎開始朝趙清雨的枕頭下面摸索起來。

    等下，這好像是在找什么東西？？

    同時，趙清雨還注意到，小杰其實還算得上是輕手輕腳，似乎生怕驚擾到她。

    難道夢游還能這樣的？

    趙清雨此時已經百分之九十肯定，小杰并不是在夢游，而是完全清醒的。

    這姑娘在找什么東西，但絕對不是她自己的東西。

    小杰父母離開時，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東西，她的衣服鞋子也都是放在另外一邊的椅子上，和趙清雨這里八竿子打不著。

    黑暗中，趙清雨的眼神有點冷。

    這個房間里，除了小杰和小杰的衣服外，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看來，這姑娘估計是看上了她的某樣東西。

    趙清雨稍一思索，大致猜到了小杰看上了什么，她目光微閃，故意大大的翻了個身，嘴里也發出嘟嘟嘟囔的聲音。

    小杰果然被嚇得身體僵住，不敢再動彈。

    趙清雨那一翻，把腦袋歪在了另外半邊的枕頭上，正好將小杰摸索的那只手給壓在下面。

    小杰動都不敢動，原地裝雕像，屏住呼吸等了許久，發現趙清雨沒有再出聲，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開始悄悄的往外挪手。

    可惜小杰不知道，趙清雨這看似無意的一歪，其實用了很大的力氣，察覺到對方似乎想要抽手，趙清雨特意加大重力，開始往下壓。

    小杰輕輕一抽，沒有抽出來，然后開始暗暗使勁。

    使勁她也不敢使太大勁兒，怕動作幅度太大把趙清雨給驚醒了。

    可以現在的力度，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把手從枕頭里抽出來！

    趙清雨可不會輕易放她離開呢，這丫頭拿了她的手機，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小杰有點急了，可她又不愿意輕易放開到手的手機，握住手機的手不自覺的使力，不小心按到了手機的電話簿。

    事情就是這么巧，一個電話撥了出去，可拿著手機的和手機的主人現在還全然不知。

    手機秒被接通，寂靜的夜里，手機對面的那聲“喂”顯得格外突兀。

    小杰嚇得連忙松手，使勁往回一抽，胳膊終于抽了出來，還往后踉蹌了半步，她什么也顧不上，趕忙繞到旁邊鉆進來看被子里。

    趙清雨開始還有疑惑，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是不小心按到了通話。

    電話那頭的人不停地詢問，完全沒有要掛掉電話的打算，趙清雨沒法，只能等了一小會兒后才故意迷迷糊糊的發出一個疑問詞：“嗯？”

    “什么聲音啊這是”她又小聲嘟囔，做出一副剛剛被吵醒的姿態。

    對面的李菲宇自然聽到了她的呢喃，頓了頓后，再開口時語氣里的驚喜和急切都沒了，只有一絲絲郁悶：“喂，原來你是不小心按出去的啊。”

    趙清雨嘆氣，伸手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翻個身貼在了側臉上：“喂，你怎么半夜給我打電話啊？”

    李菲宇哪里知道這是趙清雨故意說給別人聽的，聞言不高興的說：“明明是你給我打的。”

    “啊”趙清雨恍然，“那應該是我睡覺不小心按到了。”

    “那你”李菲宇想說既然這樣，那你就睡吧，可是話都到嘴邊了，就是不舍得說出口。

    真是，好不容易晚上能通次電話，就不能好好聊一聊嘛！

    李菲宇很想這樣說。

    趙清雨聽他話說一半沒聲兒了，也不介意，此時的她睡意全消，心情也有點復雜。雖然她經常半夜冷得根本不想起床上廁所，但現在她還是坐了起來，套上衣服起身：“你要是不困的話，咱們聊聊天也可以啊。”

    “我一點也不困！”李菲宇脫口而出。

    趙清雨啞然失笑，拿著手機輕輕走出了房間。

    她輕手輕腳的走到大門前，打開門后就站在門外，爐子的火苗時隱時現，她干脆把上面的水壺提下來，一手拿著電話另外一只手烤火。

    聽著那邊輕微的響動，李菲宇稍稍冷靜下來：“你起床了？夜晚可冷了，你怎么不在被子里窩著啊。”

    “不想呆在房間里，有個表妹也在。”趙清雨解釋。

    李菲宇這下有點急：“那你起來有沒有穿外套啊，今天晚上可冷了，天氣預報說會下雪的。”

    十報九不準，趙清雨也沒當回事，不過她還真的挺冷的。

    “沒事，我穿了衣服，正在外面烤火呢。”趙清雨小聲說。

    李菲宇想起趙清雨家大門口的小爐子，心里有點癢癢，如果他現在就去找她的話，是不是可以看到她了

    今天晚上李菲宇就跟趙清雨打過電話，詢問她食堂的事情考慮得如何了。

    趙清雨先是對他表示感謝，然后老實告訴他，她家估計不會進去承包學校食堂了。

    李菲宇很是震驚，明明是賺錢的好機會，趙清雨這么個精明姑娘怎么就輕易放棄了。

    結果趙清雨告訴他，等她弟弟趙青楓考高中后，可能全家就會搬到省城里去，而她弟弟也會轉學過去。

    李菲宇得知這個消息后的第一個心情，那就是失望和著急。

    但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因為他忽然想起來，他媽媽在省城里的招商投標下午的時候就成功了，以后他家的事業也會在省城發展。

    這段時間李菲宇媽媽非常忙，幾乎每天都是省城市兩頭跑，因為她媽媽要正式成立一家公司了，主營大型連鎖超市。

    至于鎮高中學校食堂承包，只是很小的一個事情，也是由熟人幫忙介紹的。

    李媽媽忙得很，想到李菲宇也在國外學了半年的工商管理，也不管他懂不懂，就把這個先丟給他鍛煉鍛煉。

    趙清雨和李菲宇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基本上都是李菲宇在說，她時不時的應和一兩句。

    即便是這樣，李菲宇也很滿足了，從來都奉行人狠話不多的酷哥形象的他，此時變身話嘮。

    什么國外學校的一些趣事啦，他打游戲遇到的奇葩啦，他媽媽給他買了一個外星人筆記本啦等等，幾乎沒有停過。

    “你媽媽對你真好。”

    “還好啦，但她卻不怎么關心我，只會給我錢。”

    “”

    給錢還不夠么，大概有錢人的煩惱就是這么樸實無華吧。

    趙清雨知道還有好多留守兒童不僅沒父母陪，還沒錢呢。

    但她也沒說什么，李菲宇的父母離婚，從另外一方面說，他確實也挺可憐的。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李菲宇聽到趙清雨那邊有輕微腳步聲，好奇問道：“你在干嘛呢？你下樓了嗎？”

    “沒有，就腳有點冷。”

    趙清雨在跺腳，手更涼，她輪換著打電話烤火。

    李菲宇沉默了一瞬，隨即說：“唉，我也有點困了，要不然就這樣吧。”

    趙清雨確實冷得不行，她只是隨意穿了襖子出來，里面還沒穿毛衣，在外面站太久，感覺周身的熱氣都沒了。

    再在外面待下去估計會感冒，她也不多說了，把水壺重新放回去后，又拿著電話躡手躡腳的往回走。

    李菲宇還是沒有掛電話，他靜靜的聽著話筒里傳來的細微聲音。

    趙清雨回到房間里時特地把手機拿開往床上照了照，淡藍色屏幕的光線很微弱，但她基本已經確定，小杰還沒睡著。

    她嘴角隱隱勾起一個弧度，露出一抹嘲諷。

    回到床上，被窩里還有余溫，趙清雨趕緊脫掉冰涼的襖子，鉆了進去。

    電話依然沒掛。

    “你是不是要睡了？”感覺到趙清雨應該躺下了，李菲宇小聲問道。

    “嗯。”趙清雨輕輕應了一聲，卻還沒有掛掉電話。

    她不掛，李菲宇也不掛。

    忽然，趙清雨輕輕“啊”了一聲，說：“這好像是我打出去的。”

    李菲宇連忙把手機屏幕拿到面前，時間顯示通話時間為一小時十八分零四十二秒。

    “掛了掛了！”他急忙說。

    不等趙清雨反應過來，電話那頭只剩下“嘟嘟嘟”短促的掛斷音。

    這她話還沒說完呢。

    現在打電話確實不便宜，但對趙清雨來說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平時在學校里每個月打得電話更多。

    每天和家人打，班上有事還要和輔導員、同學們打，出版的事情還要和更多的人聯系，每個月的電話費都比室友生活費還多。

    寒假里相對來說，她還清閑了一些，如果不是偶爾還會和出版社聯系，她估計手機都不需要帶了。

    沒想到，李菲宇竟然還會為她考慮到這些，趙清雨的心情真是有些復雜。

    李菲宇和她印象里吊兒郎當、目中無人的混世魔王的形象越來越遠了。

    可是她真的要接受他嗎？

    一想到這里，趙清雨就糾結的不行，這一世除了她的至親家人，其他的人她都不想扯上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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