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很久很久,我幾乎是看著人類的文明一點一點建立起來,我了解這個世界誕生的故事,我親眼目睹了這個世界的新生與最后一個神明的隕落,但是,有幾件事我不明白,為什么……我還活著?
當時,他對我說要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我就已經感覺自己的能量在飛快的流逝,我猜測他應該是用巨大的能力炸掉了整個世界,不只是單純的毀滅了這個世界這么簡單,我們的力量滲入了每一寸沙土,每一棵草木,并帶著它們飛向宇宙的各地,我們的力量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源能量,推動物質分開,吸引物質合并,散發光和熱,促使物質改變形態,從沒有生命到有生命,從無機體到有機體,我們的力量都摻雜于其中,不斷變換形態卻永遠沒有消失,正是我們的力量推動了這個嶄新宇宙的形成……
當時在爆炸產生的強烈的白光之中,我昏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之后,這個世界,就已經大不一樣了,我原本所熟悉的,渾然一體的世界,徹底的消失了……
世界破碎了,我的力量也消失了,我猜,大概是他為了創造這個新世界把我的力量也一并用掉了吧……
可是為什么……我還活著?
人類的研究在我看來還是有一定的可靠的,比如他們現在已經推論出在宇宙成型之前,世界曾經是混元一體的,他們也推測出,這個世界發生了劇烈的爆炸,毀滅了原有的世界之后現在這個世界才被創造出來。
如果人類所探索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為什么我沒有死?我當時已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集合了全部族人產生的劇烈爆炸為何沒有帶走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生命?如果說即便沒有了力量我們的生命也依舊可以在希望之中永存……那……他呢?
最后一位神明呢?
他當時恐怕比任何人心中都更加充滿希望吧?這個恐怖黑暗的舊世界即將毀滅,他親手創造的充滿光明與希望的新世界即將到來,這是他親手帶來的曙光!這是他親手營造的黎明!
如果即便失去了力量,只要不放棄生命的希望就可以活下去……那他比任何人都應該執著的活下來!他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奮斗了這么久啊!
可是,如果他活下來了,他現在又在哪?
這一切,都隨著神明的消失而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在那之后,我沉睡了很久很久,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的,是整個燦爛的星空……
我意識到,這就是他創造的新事,這個世界讓我陌生,天上那個帶來光和熱量的巨大的球是什么?這個世界有多大?漫天的星星又都是些什么東西?
雖然有些困難,但我還是努力的適應了這個世界,我發現我喪失了所有的力量,但卻并沒有多大的失落,這個世界比之前要小太多太多了,不需要飛就可以登上山頂,所以我也不計較我究竟喪失了多少力量,我逐漸把目光放在這個世界多彩的生命上,當時這個世界上出現了一種嶄新的生命,他們,是處于石器時代的古人……
當時的人簡直就是野獸,他們住在山洞里,吃著生肉,用笨拙的方式艱難的生存在這個痛苦的世界上,或許在我看來,這種生存方式就和野獸沒有任何,但是我卻一眼看出,他們注定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因為他們……長得就和我們一樣……
世界就是這么的奇妙,它仿佛是一個輪回,有著相同地位的動物最終進化成了相似的模樣,也不知道是該說巧合還是命里注定……
我悄悄的觀察著這些如同新生兒一般古人們。
他們就像是完全新生的我們,什么都不懂,付出最多的勞力,收獲最少的成果,有些愚蠢,又有些可愛……
忍受了長久孤獨的我迫切的想要和這些有著相似長相的生物溝通,我慢慢的靠近了這個種族,在他們之中生活,融為他們的一體,我有很多東西可以教他……我教會他們搭建房屋,教會他們編織衣物,把我族之中,那些能讓生活變得更好的技巧,對他們毫無保留的展示,讓他們學習,事實證明,他們也學得很快……
他們這時候還不太聰明,雖然剛開始笨手笨腳的,但是慢慢的,也能像我一樣行走,像我一樣說話,像我一樣搭建房屋,像我一樣編織衣服,并像我一樣……耕耘和放牧……
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我看著他們的成就心底里暗暗高興,我已經慢慢的發現了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的生命脆弱,短暫的可憐,但是他們每個人都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自己的生活,他們,才是真正的主宰了生命,而我們,或許只是被生命主宰了吧……
只是有些奇怪,不知為何,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我竟然也覺得身體一點一點的變得吃力起來……
這很奇怪,因為……
我從來……就沒有這么累過……
這個世界還沒有鏡子,但沒有經過污染的湖水清澈見底,照樣可以讓我看清自己的容貌……
我驚奇的發現,我居然變老了……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已經失去了永恒的生命……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又笑了,或許這樣也好,雖說失去了永恒的生命,但這樣在人群之中我便不顯得突出,也許就可以真的完全融入到這些生命中去了……
這一輩子似乎有些短,我不免覺得有些可惜,這個世界那么大,充滿了奇跡和希望,是那最后的神明拼斗了一生之后才創造出嶄新的世界,而我,至始至終,卻只看到了這一偶之地……
當我閉上眼的那一刻,我本來以為我也就會這么永遠的長眠了,但是,我又似乎覺得這樣也不錯,短暫的生命似乎也很有意義,世界再大又跟我有什么關系?過好自己的生活,哪怕短暫,也可以很有意義……
只可惜,我錯了,閉上眼之后,我并沒有真正的死……我很快就再一次睜開眼睛,喉嚨不自主的發出嘹亮的哭嚎,看著自己稚嫩的雙手,看著身旁似乎筋疲力盡的女人,看著抱著自己狂喜的男人,我知道,我又變成了一個小孩……
我似乎是以一個嶄新的身份重生在這個世界上了,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是這樣,但至少據我所知,就只有我一個人保存了完整的記憶……
我并不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在我學會走路的時候我就向他們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剛開始他們不相信,但是我很快就證明了我自己,我繼續傳授他們我所學的知識,他們將我供奉起來,并專門為我創造了一個詞。
“神……”
比人更高貴,擁有無上的力量,上天的使者,不死不滅,帶來智慧與希望,他們都稱呼我為“神明大人”,但是我認為,我永遠都不可能是神,在我心目中,唯一,也是最后的神明早已死去,將絕望的世界摧毀創造出充滿希望和奇跡新世界的他……才是真正的神明……
我也和別人講述過他的故事,但是,比起我口中遙不可及的存在,他們似乎更加敬重活生生擺在面前的我……
我原本以為,我會這樣一直成為他們的神,我會一直傳授他們知識,直到有一天,他們不需要我的傳授了,或許我會去看看這個世界,又或許我會繼續留在這里,一代一代的把最后一個神明的故事流傳下來去……
但是……我又錯了,他們的心靈里出現了一種比絕望更可怕的東西……
“神明大人,為什么您是永生的,而我們卻不是呢?”
當他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的知道,或許事態已經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我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我向他們解釋道:“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更久之前的世界,那里的人們都是不死的,都是永生的,每一個都擁有通天徹地的本領。”
“那到底要怎樣才能和你一樣永生呢?”
多年之前的慘案涌上我的心頭,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建議你們去追尋永生,相信我,永生是一個詛咒,一個徹頭徹尾的詛咒……”
“為什么呢?”
“因為永生帶來的是無盡的孤獨,是看見整個世界之后內心深處的空洞,是逐漸失去生命的希望的絕望……”我盡力的向他們解釋著,但這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也意識到這就是一種比絕望更恐怖的力量……
貪婪……
這是一種可怕的情緒,如果說絕望能把人變成石頭,它似乎具備把人變成野獸的能力,它是致命的誘惑,為了更大的利益,人們不惜付諸所有……
在永生這個巨大誘惑之下,我第一次見識到了人心的丑惡……
是我傳導給他們知識,是我讓他們有了現在的生活,哪怕不顧及別的,這份恩情也應該銘記吧?但是,他們似乎有不一樣的想法……
“你為什么要獨占永生?”終于有人忍不住了,用質問的語氣逼問我:“既然你覺得永生孤獨的話,那為什么不把它分享出去?所有人都能永生那不就不孤獨了嗎?”
當他們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不免覺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哀,獨占永生?他們怎么會想到用這個詞?如果可以選到,我寧可生命是有限的。
“永生只會帶來無盡的災難,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辦法能夠讓你們永生……”
但是他們不聽,在他們看來,我就是一個人占據了生命,我就是吝嗇的將永生占為己,不愿意和他們分享:“怎么可能?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嗎?你怎么會有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不知道,你自己又是怎么永生的?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憑什么你一個人擁有永恒的生命,而我們卻要面對死亡?”
這種時候倒知道我是神明了?我冷笑一聲,根本就不想再搭理他們,
我冷漠的看著那些逼問著我的人們,或許他們不久之前還在接受著我的教導,還在恭敬的稱我為“神明大人”,而現在對我咄咄逼人的時候卻是那么的不留情面,我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算什么神?你居然對我們那么吝嗇!我們那么信仰你,我們那么崇拜你,你為什么連永生的秘密都不肯分享給我們?”
“是啊,為什么啊?”
“憑什么你可以一個人永生?”
“你不是神明嗎?你不是應該一心一意為了你的人民嗎?告訴我們永生的秘密啊!告訴我們為什么你可以不用面對死亡啊!”
他們甚至打算把我抓起來嚴刑逼供,我真得感謝那個時候沒有科學實驗,要不然的話,我肯定會被解剖成一片一片……
越來越多的指責聲此起彼伏,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把我看作是罪人一樣……
我是真的心寒了……
我為他們付出了那么多,他們都看不,他們只知道我可以永生,而他們要死去,他們指責我不肯把永生的秘密告訴他們,卻忘了若是沒有我,他們現在或許還住著山洞,吃著生肉!
永生的確是個詛咒,他從以前就詛咒著我,詛咒著我們整個種族遇到了絕望,現在他依舊詛咒著我,他詛咒著我遇見了貪婪……
我連夜逃走了,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或許,絕望已經不是最大的問題,因為我發現,貪婪比它可怕千萬倍……
我有些迷茫,不知道該怎么,現在的我早已不是不死之軀,我也需要進食才能活下去,我也會生病,我也是一個脆弱的生命,只是不同的是,死亡對我來說不是一個終點,甚至不是新的起點,他就只不過是一個平常事情罷了,今天死了,明天就可以照樣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憑借著這樣的生命力,我徒步穿越了很多地方,我不止一次碰到過我自己的尸骨……
當然,這不是結局,不,或許對于我來說,根本就沒有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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