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玉修終于開口道：“這五年你們都生活在一起？”
邱小雨道：“是，也不是。”
玉修道：“何意？”
邱小雨道：“我說‘是’是因為我們兩個每天都會見面，說‘不是’呢是因為她住她家我住我家，所以這多少還是有些區(qū)別的。”
玉修道：“那她去碧水寒壇偷丹藥……”
“我教她的！”未等玉修說完邱小雨插口道。
玉修道：“為何要教她這些？”
偷丹盜藥溜門撬鎖絕對不是件光彩的事，尤其對從小在忘川秋水禮法條例嚴格要求下長大的玉修而言更是容不得這些。
邱小雨自然知道忘川秋水的規(guī)矩。
他知道像這種事情別說是忘川秋水了，換做玄門百家之中的任何一位對此也是嗤之以鼻。這也是他為什么會不愿意接受忘川秋水邀請的一個原因。
邱小雨不屑道：“我為什么不能教她這些？”
玉修道：“你這是在害她。”
聞言邱小雨一把將身上的被子掀去‘噌’一下站了起來，兩只眼睛死死的盯著玉修的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道：“哦？那你倒是說說我怎么害她了？”
玉修道：“天下間謀生的出路何止千百你為什么非得教她這種？”
邱小雨怒目圓睜，瞪著玉修道：“哪種？”他瞥了玉修一眼走到他身后的書案上將玉修剛剛看的那本書拿在手里輕輕瞥了一眼。
“《箴言錄》。”他道：“果然是本好書。”
邱小雨將這本書在手上拍了拍道：“這怕是你們忘川秋水的警世通言吧？不愧是玄門之首啊！禮儀、教法、律列、典章果然是一樣都不缺。”
邱小雨瞥了玉修一眼道：“只是不知道在饑寒交迫生活無望的時候你們這些個東西能不能當飯吃當衣服穿啊？”
玉修轉(zhuǎn)過身看著邱小雨。
邱小雨繼續(xù)道：“玉少尊主，你見過街邊的乞丐嗎？你知道天寒地凍大雪紛紛時他們身上穿的是什么樣的衣服嗎？你知道他們會為爭一塊已經(jīng)發(fā)酸發(fā)臭的饅頭打的頭破血流嗎？”
他自問自答道：“我猜你從來沒見過。”
他繼續(xù)道：“可這樣的日子忘憂卻整整過了五年。”
“五年！”他重復說道。
玉修站在那里沒有說話，只是牢牢盯住邱小雨的臉。
邱小雨道：“你和忘憂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們以為不恥的事卻是我們這些人活著的保障，你們不屑的卻是我們一直在做的。玉修，承認吧，你們忘川秋水根本容不下她。”
玉修道：“那不過是以前的事，都會過去的。”
邱小雨嗤笑一聲道：“過去？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一日為賊終生為賊’這句話吧？‘人言可畏’這句話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過去？如何過去？”
玉修喝道：“忘憂她不是！”
不是？
不是什么？賊嗎？不，她是！
邱小雨道：“玉修，你能為她做什么呢？你是忘川秋水的少尊主，玉氏家族的唯一繼承人，玄門百家之中的仙門雅士。可忘憂呢？她就是懷夜城里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普通人，她受不起你們的光芒，更承擔不起你們的榮耀。”
玉修道：“我從未想過要讓她去背負這些，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
邱小雨道：“你沒想過不代表其他人不會這么想。他們會忌憚你的身份卻不會顧及忘憂。”
此話一出玉修怔在了那里。
他從沒想過和忘憂站在一起時會讓忘憂背負這么多負累。
就好像之前在青塵閣時梅玄炯那群人說的話一樣，他們本就是‘名門望族’，這種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已經(jīng)讓他們忘記了自己忘記了本分，變得刁鉆刻薄任性跋扈。
如果讓他們知道忘憂的身份，如果讓碧水寒壇的柳家人知道他們之前丟失丹藥是忘憂所為，那么在整個玄門百家中忘憂將如何自處？
邱小雨見玉修一言不發(fā)嘲笑著搖了搖頭，逼問道：“怎么不說話了？后悔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特別后悔不該把忘憂帶到你們忘川秋水啊？”
玉修一字一頓道：“我從未后悔！”
他道：“我只覺得我做的還不夠多！”
邱小雨聽出玉修說這話時的真誠和決心。他知道有一個問題他現(xiàn)在必須得問一問他了。
邱小雨道：“你是不是自己知道忘憂是女兒身的事了？”
“是。”玉修回答的簡單而且干脆。
邱小雨也不驚訝，他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玉修道：“一開始！”
是的，從一開始玉修就知道忘憂并非男兒身。
從見她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只是忘憂以為他不知道而已。
邱小雨愕然：“那忘憂她……”
玉修道：“她不知道。我從未跟她說過。”
邱小雨吃驚的看著玉修。如果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忘憂的身份的話那他將忘憂留在忘川秋水的目的就只有一個了。
他道：“你喜歡忘憂？”
玉修瞥了邱小雨一眼沒有回答。
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但是邱小雨的心里卻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他道：“玉修，你不許喜歡她！”
玉修抬眸看他。
邱小雨一字一頓命令道：“我說了，你不許喜歡她！”
玉修冷冷道：“你管的了嗎？”說著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站住！”邱小雨吼喝一聲伸手就去抓玉修的肩膀。
玉修猛的一轉(zhuǎn)身躲了過去與此同時赫然一掌拍在了邱小雨的左肩上邱小雨一個踉蹌后退了幾步摔倒在床榻邊。
玉修這一掌并沒有用多大的力度但是因為邱小雨身體還未恢復卻也是招架不住。
玉修瞥了邱小雨一眼轉(zhuǎn)身要走。
邱小雨喝道：“你能給她什么？”
聞言玉修僵在那里。
他不知道他能給忘憂什么。
事實上按著他的身份他什么都能給她的，但是因為身上的破靈釘他好像又什么都給不了她。
邱小雨捂著胸口慢慢從床榻邊站起來道：“我一定會把她帶走的。離開你，離開忘川秋水。”
他道：“我說過我會保護她的。”
玉修站在那里，握著鴿血劍的手已然攥的指尖泛白。他的雙眸中泛著一層冷戾，面色卻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風輕。
微微側(cè)首他平聲靜氣道：“如果她愿意的話我絕不阻攔！”
說罷握著鴿血劍頭也不回的朝門外徑直走去。
邱小雨站在那里眼睛看著玉修走出去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會突然對玉修說出那樣一番話來，他明明知道玉修從來沒有嫌棄過忘憂和他自己。他也知道靈尊長者的盛邀是出于真心實意。
但是他卻不后悔自己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他自己知道忘憂在他心里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他絕不允許這世界上有傷害忘憂的事情發(fā)生。
因為他說過要保護她就一定會牢牢的護住。
當年在果果身上發(fā)生的事他決不允許在忘憂身上再發(fā)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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