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死于被孤立。”沐春說。

    賈院長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也許是吧，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多少人因為這種事走上絕路啊。”

    “從古至今，屢見不鮮。”沐春的聲音是沉重的。

    他擔心的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事情一次又一次重復上演。

    之前是劉敏，現在可能是鄧琳，沐春忍不住一陣咳嗽，賈院長擔憂道：“你怎么了？最近感冒了？”

    “不是，我是有點胸口不舒服。”沐春據實回答。

    他很清楚這種不舒服意味著什么。

    正在這時，隅川醫學院的校門出現在沐春眼前。

    賈院長走在沐春前方，似乎對隅川醫學院的校園環境非常熟悉。

    臨近中午時分，太陽仍舊沒有任何力量，校園里空曠無人，一種寂寞和孤獨攀爬在道路兩邊的梧桐樹上，遠遠望去，正門進來后的這條路又長又寬，一眼都有些看不到盡頭。

    在沐春的記憶里，冬天的校園似乎就是這樣，比任何地方都更清冷一些，尤其是過年之前的幾天就連食堂也不開門。

    賈院長穿過一排銀杏樹，又繞過一處現代化的教學樓，隨后沿著籃球場一路往前，最后竟然走到了第三宿舍樓旁那幢不再使用的宿舍樓。

    “就是這里，劉敏以前就住在這里。”

    賈院長話沒說完，沐春就徑直走到保安室，剛要推開門，就差點撞到劉棟。

    “你是？剛才和那兩位警察在一起的？”劉棟的神色有些恍惚，眼睛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冷的緣故還是他也有些感冒。

    “我想麻煩您一件事，我要去一趟宿舍樓，能不能麻煩您和樓管阿姨打一聲招呼。”沐春禮貌地問。

    “這個......”劉棟看起來有些為難。

    賈院長聞聲走了過來，小聲問沐春，“怎么了？你要進宿舍樓？”

    “是的，我要去一趟宿舍樓里，我的病人在里面。”沐春有些著急。

    “病人？”賈天眉頭緊簇，分明覺得沐春這話有問題，這里是隅川醫學院，怎么這里也有他的病人？

    但是看到沐春的神色異常認真，賈天也怕萬一真的有病人需要幫忙，耽誤了時間也不是個事。

    于是賈院長對保安說道：“我們兩個都是醫生，這是我的工作證，我們有一位病人在宿舍樓里，麻煩帶我們上去一下。”

    劉棟看了看沐春，又緊緊盯著賈天的臉，隨后緩慢地離開保安室，走到沐春前面。他走路的速度很慢，沐春早上的時候就留意到劉棟的右腳似乎有傷，也許就是因為右腿有傷所以走不快吧。

    劉棟讓兩人在門口稍等，隨后獨自走進宿管室，一分鐘后，他走了出來，說道：“阿姨說現在宿舍樓里一個人也沒有。”

    “不會吧，一個人也沒有？”沐春帶著絕對懷疑的口氣問道。

    “啊，阿姨是這么說的，你們要是上去的話也可以。”

    賈院長輕輕咳嗽一聲，側過身問沐春，“你確定你有病人在樓上？”

    沐春點點頭，“在樓上。”

    “那你去吧，我在樓下等你。”

    畢竟是女生宿舍，賈天實在不想這么莫名其妙走上去，沐春這個人有時候做事情沒頭沒腦的，賈天可不愿意跟著發瘋。

    誰料，沐春突然一本正經地湊在賈天耳邊說：“這件事情和劉敏有關，你跟我一起上去就知道。”

    賈天聽到劉敏二字，朝后方退了兩步，一只腳沒站穩，踩到了宿舍樓前的臺階下。

    沐春沒等賈天恢復平衡就拉著他沖進宿舍樓。

    老式宿舍樓的木樓梯走在上面發出吱吱喳喳的聲音，沐春覺得他拉著賈院長走動的速度并不慢，可是身后似乎總有一雙眼睛貼的他們很近很近，只要他現在一轉身，一定會撞上那只眼睛。

    從東邊樓道一直往前，這個宿舍樓讓沐春想起了自己的大學時光，也是這樣冬冷夏熱的宿舍，樓道里永遠是陰暗的，就算外面太陽再好，樓道里都會有一股潮濕的氣息。

    中間樓梯正對著盥洗室、廁所和浴室，各種幾乎苛刻的對稱和棱角分明，時不時傳來水管震動的轟鳴聲和擰不緊的水龍頭發出的滴水聲，前者像是整棟宿舍樓在打嗝，而后者就像是一個年邁的女人沒完沒了訴說著悲傷的往事。

    與后來的學生公寓相比，這種仍然在使用中的宿舍樓的確隨便想想都能讓人聯想到一些古怪的事。

    212的門一如沐春所料鎖住了。

    沐春敲門，沒有回應！

    沐春用力敲門，還是沒有回應！

    第三次準備敲門前，沐春感到他的后背已經完全濕透，冷汗從襯衫一直滲透到毛衣，如果有人將手放在他的后背上，隔著大衣都能摸到一股寒冷的潮氣。

    沐春的手更是冰涼，他從來不出手汗，但是現在他覺得整個手心都快結冰了。

    退后兩步，一直退到對面宿舍門口，后背緊貼宿舍門，隨后，他差點摔倒在地。

    賈天及時伸手扶住了他。

    來不及說謝謝，也來不及思考為什么沒有人的宿舍會開著門，沐春從212宿舍上方半開的窗戶上看到了宿舍內的景象。

    隨后，賈天看著沐春后退幾步，繼而加速沖向了對面的宿舍門。

    咣！一聲巨響，門被沐春硬生生撞開了。

    “沐春！”

    賈天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原因就聽見沐春說道：“報警，報警，快報警！”

    賈天愣了半秒，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才會做出反應。

    但是賈天是一名醫生，盡管這幾年一直在管理醫院的行政事務，但是多年從醫經驗，又有多年急診科急救經驗，所以賈天在看清楚眼前發生了什么之后，很快做出了正確的反應。

    他一邊撥打報警電話，一邊盯著沐春。

    30秒后，賈天幫著沐春一起包扎女生的傷口。

    鄧琳的血從桌面一直流到地上，流到散落在地的幾件內衣上；她還穿著早上那件白色毛絨外套，但是現在這件外套已經變成了一朵碎裂的曼珠沙華，整個宿舍給沐春的感覺就好像在讀芥川龍之介的《地獄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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