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從落暮開始，將持續到夜里三點，雖然一部分已經早早退去了，可長谷仍是一派歡樂氣象，這樣的氛圍，每每直到結束都不會降溫，要一直到第二日太陽升起，歡鬧的人們才會結束這一晚的歡慶。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快樂里，在這里面，唯藏一個一身櫻粉的女子，金色的頭發在夜里很是醒目，精美的仿佛是個似人般嬌美的布偶娃娃。

    只是，這布偶娃娃一身驚艷，偏看起來與這喧嘩世格格不入，那一臉的憂愁，想必她這心里此刻，正不知結了多少的因果緣孽。

    “喂……”吳迪做了半天不動的娃娃，喚醒她的是一陣悠揚的鋼琴曲，可這里太亂太雜，那邊傳過的聲音，讓她聽得實在費力。

    “大點聲，不然我掛了，”吳迪低低的說著，雖然這號碼陌生，但是此刻打擾她的都不是好事，打擾人幸福不好，打擾一個人的悲傷，也不見得會被感激。

    今晚，是多久前的計劃？票，衣服，還有想和他說的一句句情話，明明都已經準備好了的，卻把最重要的那個他丟了。

    電話另一面的人也深感無奈，這么久，等不來一個電話也就罷了，自己趁著之前她提過的日子打電話來問問，卻發現這人精神又差的厲害。

    “你在哪？”栗陽皺著眉踱出宿舍，和電話另一邊喧鬧不同，這個時間他這邊剛晚修結束，但是空寂的禮堂寂靜無聲，除了宿舍里翻著樂譜的異國使者。

    “你說過今……”栗陽不知道那邊聽沒聽清楚他的話，可是那邊掛斷的電話，半點不像認出他的樣子，她還在生氣嗎？栗陽看著暗下的屏幕，國內應該已經快凌晨了吧，她去了哪？

    鍥而不舍的電話追過來時，吳迪看著閃著的那個名字，剛才都不曾注意，可現在看到了，卻更不知該和那個人說些什么。

    熬夜，被抓了，若是以前那人又該皺起那橫眉，可現在，只有一個聽不清的電話，接了，他們之間還能說什么。

    “有電話？”周宇去邊上巡了圈吃食，此刻正抱了滿懷回來，這個人走了一夜，雖然不知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可知道餓就是好兆頭。

    “怎么不接？”那電話的調子實在與耳邊此刻聽到的不同，但是那小小的電話就這么被吳迪握在手里，既不接，也不掛斷，只是任他響著，像是聽的那一曲琴音入了迷，再也不見其他所有。

    “喂……”吳迪接起電話，聲音干脆的像是換了個人。

    “安迪，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栗陽緊張的問著另一邊那人，電話里的嘈雜，擾的他心里難受，徹夜不歸，她到底在哪？

    “……說，”吳迪聽著耳邊的聲音，是那個人的，可是為什么一點都不期待了，明明以前每一個字，都讓人感到開心，現在，不過一團藏在噪音里的陌生。

    “你別這樣，你不是答應過要好好”照顧自己的，為什么又夜不歸宿，你告訴我你在哪？”

    又？吳迪好笑的輕哼一聲，她怎么擔得起這個“又”字，早就不止一個了，可是，每回她都在等那個人把她給罵回去，卻終不過是一場空等，一場自作多情。

    “長谷，”吳迪并沒瞞著栗陽，她和他提起過的，只是，他沒放在心上，而且就算告訴了他又怎樣，他還能找過來？

    “有事？”等了片刻，反倒是那邊沒了聲音，吳迪看了眼手機，仍亮著的屏幕，空無一點聲音。

    “回去吧，為什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呢？”栗陽無奈的哄著，吳迪的倔強他清楚，卻也是別無辦法，明明已經改過，還是經不住誘惑。

    “哦，”應了一聲，那聲音就像每次他見到她做錯事又不知悔改時一樣，恨鐵不成鋼？可她就是這樣的人啊，他竟都是不知。

    栗陽看著掛斷的電話，那沒被回答的請求，大概是被拒絕了吧，可他又能怎么樣，明明知道她不會聽，還是白白講出來惹她生厭。

    周宇遞了一份給吳迪，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吃著，雖然還是她，但是那個電話，讓本來就不快樂的她，更憂傷了。

    “回去嗎？”周宇看著漸漸顯露的日光，這街上人也慢慢少了，不過長谷確實如她所言那般的熱鬧，只是她卻丟了那玩樂的心。

    “回去干嗎？”吳迪咽下嘴里那顆地瓜丸，“還有很多地方沒帶你去呢。”

    吳迪的話像個在執行任務的孩子，偏執的想要完美的達成所有的計劃和想法，但是計劃如何趕得上變化，可周宇還是決定陪她玩下去，如果這能讓她開心一點的話。

    早已經退場的姜鳳林和湯曉曉，兩個人到了巷口便下了車，這里面雖然進的去，但是擾了他人休息總是不好。

    姜鳳林感受著埋首在他背上的湯曉曉，如果不是那被風吹透的涼意，他都以為湯曉曉已經在他背上睡了過去，可這眼淚怎么會如此多，那人的眼睛，想必明天一定會是腫的。

    “快到了，可別哭了，一會伯母瞧見也以為我怎么你了，那我就真的說不清了？”姜鳳林可憐兮兮的話，只換了湯曉曉在他背上的一錘，如果此刻有什么讓湯曉曉抬不起頭，自然是那已經腫了的眼睛，連視線都已經受了幾分影響。

    “你還沒回答我？”湯曉曉悶悶的聲音在安靜的巷子里響著，這個事，她過不去。

    “不會，再也不會不告訴你，再也不會離開你。”

    姜鳳林輕笑了聲，那人的那點執著，是被嚇怕了嗎，不過以前是他不好，如果這能讓她安心，那多問幾遍又有何妨。

    環在脖子上的胳膊一直在收緊，姜鳳林用力把有些下滑的湯曉曉往上托了一托，“我們得快點了，一會太陽出來，被老板發現該怪我們夜不歸宿了。”

    這路走的多了，姜鳳林很輕松就尋到了湯曉曉家的院門口，雖然湯曉曉對姜鳳林竟然如此清楚位置所在感到奇怪，可還是沒拒絕他進去，這一路，背著自己這個百斤的姑娘，真虧他沒叫累。

    “嘿嘿，”湯曉曉看著只是讓個門便讓他如此奇怪的笑，若不是今天太晚她看花了眼，就是姜鳳林這看著聰明的人，其實也傻的厲害。

    “你……”

    “你餓不餓，有雞蛋嗎？”

    湯曉曉還沒說話，姜鳳林已經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坐在沙發旁邊，那眼睛掃了幾眼便收了回來，可這人真的進來也不過幾次，怎么熟的和自己家一樣。

    “要雞蛋干嗎？”湯曉曉奇怪的問，這個點吃這些不好吧，“你要餓了我去給你下點面條。”

    看湯曉曉竟然真的要起身去做點什么，姜鳳林好笑的把人壓回沙發坐下，“不是我，你今晚都沒吃什么，而且你這眼睛，滾兩圈再去睡吧，不然明天一定腫厲害的。”

    姜鳳林的話，讓湯曉曉不自覺揉了兩下眼睛，哭那么久，現在應該難看死了。

    有些人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好猜，就像湯曉曉，那一抹嫣紅軟軟趴在她小小的臉上，現在一定特別想找個地方把自己給埋起來。

    “我去給你看看還有沒有，在冰箱里？”也不多說，姜鳳林問清楚地方就上了手去做，只剩湯曉曉一個人捂著自己發燙的臉，暗自悔恨，剛剛怎么就把人放了進來，雖然是可憐他這一路背著她辛苦，但她哭可不也是這人惹得。

    姜鳳林在廚房叮咚乒乓的響著，湯曉曉躺在沙發上，這一晚上實在累人，如果不是為了等姜鳳林的雞蛋，不是為了明天眼睛能好過點，現在湯曉曉真想馬上就去睡上一覺。

    腦袋沉沉的剛要先瞇上一小會，湯曉曉昏沉的腦子就被一個手機提示音給嚇的清醒了很多，下意識的四處尋著那聲音出處，找到了才知道，那是姜鳳林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那消息話不多，對杜奕霏發過來的，“老大又給我打電話了，不然你回蘇揚看一趟？”

    蘇揚……他們幾個人之間的事湯曉曉不清楚，可是湯曉曉知道現在蘇揚需要姜鳳林，看杜奕霏的口氣，他果然沒撒謊，他還沒答應回去，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知道這個，反倒更讓心里難受。

    “好了好了，你先躺下，我給這蛋稍過下涼水。”

    湯曉曉慌張的看著忽然冒頭的姜鳳林，手里的手機被他一嚇更是直接丟了出去，好在桌子上一盤瓜子，滿滿的淹了手機一半，也正因為扔掉了瓜子盒里面，才沒“啪”的一聲想了出來。

    手忙腳亂的把姜鳳林的手機撈出來好好擦了一番，可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里那手機還是粘上了很多瓜子的渣灰。

    “來吧，”姜鳳林出來時，湯曉曉剛把手機放下，看著湯曉曉正襟危坐的樣子，姜鳳林握著手里的蛋奇怪的問，“怎么了。”

    “沒，沒怎么……”湯曉曉搖著頭，眼睛不安的看著姜鳳林高高的身子，看他示意自己躺下，這才恍然的把自己仰在了沙發里。

    姜鳳林繞到一遍，手里的蛋輕輕的觸著湯曉曉有些泛紅的眼睛，“燙嗎？”

    那聲音里的那么近，黑色的眼目讓那聲音如同來自天際，來自四面八方，舒服的溫熱讓眼睛一下就好了很多，可此刻的安寧，還是沒能壓住湯曉曉心里那片苦澀。

    “姜鳳林，”湯曉曉閉著眼睛出聲喊著。

    “我在，”雖不知怎么了，姜鳳林見她不動自是手上不停，低低的嗓音就像是夢里的囈語，迷惑著湯曉曉，不要再繼續說接下來的話，可她放不下，也過不去，更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接受這讓他喪失所有的愛。

    “你回去蘇揚看看吧。”

    湯曉曉聲音一些哽咽，明明想控制住，可心里還是翻涌著壓不住的委屈，它總是那么放肆的掛在那里，讓人拿它毫無辦法。

    這話并沒得了姜鳳林的回答，只是在更安靜的世界里，湯曉曉模糊記著自己被人抱進了房間，那人身上味道很好聞，尤其眼睛上溫暖的余溫，暖的人舒服至極，連那晚的夢，湯曉曉都半點不記得，只一覺就睡到了該起的時候。

    愛爾蘭，看著栗陽臉色不佳的模樣，和訓練室的人打聲招呼，沈凌拉著栗陽就走了出去。

    “有事？”從沒打擾過自己訓練的沈凌，這次確實奇怪，尤其沈凌古怪的臉色，更讓人摸不準是到底為了什么，而且好像還是一個極大的事。

    “有事？這話該我問你，”沈凌氣的臉色有些帶黑，連眼鏡都沒了平日的文雅，絲絲的怒氣，大概只有恨其不爭才能形容。

    見栗陽真的躲避起來不看自己，沈凌兩步繞到栗陽正面，“你是不是給吳迪那丫頭打電話了！”

    把自己精神搞的這么差，訓練竟然錯了還不自知的繼續彈著，這一點都不想平時栗陽對自己嚴格的性子。

    “沈哥，我是不是來錯了……”

    栗陽并沒反駁沈凌的話，尤其他說的其實確實是真的，今天狀態的差勁栗陽自己也有所感覺，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著，他是不是并不該來，該留在那個人身邊，好好陪著她，守著她。

    “你的志向就只是一個女人？”

    沈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栗陽，從來他都以為栗陽對音樂是認真的，即使吳迪在時，該怎么做栗陽仍是能辨的清楚明白，可如今他們不過離開了幾日，如何已經昏頭至此。

    “我……不知道……”

    栗陽盯著花圃里一叢熱烈的鮮花，這里的一切都很美，可是那個人并不愿陪他一起來看，就像，如果沒有那個人在的舞臺和重終點，真的還是他最期待的那個嗎？

    沈凌半垂著眼眸，見栗陽此刻如此迷茫也不由開始思考，“拼搏是條向上的路，沒人能一直陪著你，如果你的愛人不喜歡你的音樂，你會如何，選擇繼續音樂，還是轉身擁抱愛人，這是你必須要做的選擇，也是每個人都必須選的。”

    沈凌的話，像是講給栗陽，就像是講給自己，那年他選擇了音樂，可他的路已經到此為止了，當初如果知道是現在的結果，還會那么決然的轉身嗎，痛過后的平淡，讓他失了最初的激情。

    那本該是為你奏起的情歌，可沒了你，那也只是一首蒼白無力的華美樂章，從此除了琴音，再無半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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