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陽的話在湯曉曉特別像是一個笑話,若真是一個聽聽就過去了,笑笑就過去了的玩笑,那也許現(xiàn)在他們也便不會擠在這家小店里面,談著不屬于自己的感情世界。
“你明明知道她!她!”湯曉曉氣惱的叫了起來,高起的調(diào)子,話剛一半?yún)s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吳迪的性子,湯曉曉也很清楚,不知道什么時候,便總有些莫名其妙讓人捉摸不透,但是她仍是那個吳迪,那個她最好的朋友,那個本來已經(jīng)找到幸福的摯友。
那個明明答應過的男人,放她一個人留在了這個孤獨的世界。
“知道又怎樣,”栗陽總算抬頭看向了湯曉曉,透過鏡子,湯曉曉審視著這個曾讓她想過圓滿的男人,那種濃淡相宜的美好,本是她最羨慕不過的。
“知道了,有些選擇還是要做的。”栗陽說。
淺淺的話,聽的屋里的幾人都各自沉默起來,這樣的栗陽這樣的話,連孟云堂都沒想到他就這樣說了出來,直白而簡單,縱使每個人都猜想過,可所有人,也都騙著自己那不是真實的答案。
“那也,也不該是為了錢……”
栗陽的話太過真實,真實到湯曉曉不知道該怎么去怪他,可是,不管是為什么,他都不應該為了錢而離開,對吳迪來說,也許錢才是最不值的東西。
“我總不能,被她養(yǎng)一輩子啊。”栗陽被這話又壓低了幾分視線,鏡子里那個本該風光無限的人,此刻哪里有半點稱王的快意。
一個人憑什么對別人的生活指指點點,設身處地這個詞,根本就只是一個好聽的說詞,每一刻的悲歡喜樂,哪里是一句假設說的通。
“她等了你很久,”吳迪的倔強,那一層層偽裝下的崩潰,那習以為常的悲傷,再見之時,湯曉曉不敢相信她竟甘心的回到那個無骨之地,可最后,竟也只有那里才能給她些許的庇護。
“紅姨她們也該,結(jié)束了吧……”
說話里,最后的工作已經(jīng)收了尾,湯曉曉把視線從栗陽身上轉(zhuǎn)回自己的頭被細心整理過,倒真是與她那一頭被稱為“狂草”的發(fā)型有了差距,可惜,不管被如何修飾,那不長不短的頭發(fā),仍然看的湯曉曉不太順心。
“走吧,”栗陽的這一面,湯曉曉第一次見,卻也是希望是最后一次,縱然知道他說的并沒有錯,可那種氣憤,仍然在她的心里,不放過她,也不放過其他人。
沉默而來,離開的時候也并沒有變得熱烈一些,這一場說來放松的逃避,避無可避的走進了最后的路口,往哪走,選擇很多,卻又別無選擇。
“你,要不先回去?”
幾人走的并不遠,回來的也很快,讓人唯一沒想到的,是湯萬紅還在房間里和吳迪說著什么,隱隱約約傳出來的熟悉嗓調(diào),讓湯曉曉和孟云堂不約而同的看向一旁的栗陽。
孟云堂看著湯曉曉張了張口,剛才湯曉曉說的提議倒也不是不行,畢竟剛才湯萬紅對栗陽的態(tài)度,實在算不上好,尤其現(xiàn)在湯萬紅還在里面,若是栗陽避開她,倒也少了尷尬,只是見面這種事,除非栗陽真的放棄了吳迪,不然該見總是要見,該面對的,也總是要面對的。
湯曉曉的話讓栗陽推門的手停在半空,這個選擇,他從沒想過,湯萬紅的態(tài)度他自然明白,這么多年,也許他見的最多的,便是厭棄,可他不想再逃跑了。
那個真的能帶給他陽光的人,讓他真的成為栗陽的人,才是他最想要的人。
難嗎?推開門的時候,漸漸開啟的房門,開放著屋里所有的光景,那個被繃帶吊著的人,也被開門聲引了注意。
看過來的眼睛,忽然安靜的交談,被湯萬紅的一聲“得了”,勾的新來的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拍開站在門口攔路的栗陽,湯曉曉側(cè)著身子鉆進屋里,湯萬紅正不停手的收拾著一堆的杯盤,看著自己和吳迪昨晚的垃圾還沒處理好,湯曉曉紅著臉搶過了湯萬紅手里的活。
這一段時間,吳迪和湯萬紅聊了什么湯曉曉并不知道,只是湯萬紅在萬分的嫌棄了一番她的不是,湯曉曉看著被湯萬紅帶上的門,她走前的那句話,總還在她腦海里。
“你們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是老了,可我看過的世界,不見得比你們差多少,可是若你覺得真的值得,那便去做就是,有天若是累了,至少我還能給你們靠一靠,但是我老了,也不知道還能護你們多久。”
這話里的“你們”,應該也有她的存在吧。
“都說了?”孟云堂往床邊走了倆步,卻又始終守禮的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里面的是是非非,對對錯錯,想的湯曉曉很是難受,一個人癟著嘴,滿臉不開心的靠在床邊,小心的搓揉著吳迪的手指。
“她,避不過的,”吳迪輕嘆口氣,湯萬紅的性子除非你真的能瞞住她一輩子,不然總是要被她知曉的,這個結(jié)局,從湯萬紅一定要來醫(yī)院見她一面時,便早早已經(jīng)注定好了。
“也好,”這種能被吳迪接受的結(jié)局,最好不過,雖然原本的已經(jīng)全面潰敗,卻也許會是一種新的保護的開始。
“那你也早休息,我先回去了,以后有紅姨在,你們?nèi)兆右埠眠^一些。”孟云堂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看著床上的兩個人說。
“才不是,她……也許明天就想通自己走了,再說我照顧的不好嗎,為什么說我們不好過,你這人真是!”
對湯曉曉的狡辯,吳迪淺笑著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冰涼的手指相碰,讓湯曉曉終于低聲的閉了嘴。
“放心,”吳迪朝孟云堂笑了笑,“紅姨在你也不用經(jīng)常過來了,這些日子耽誤你不少時間,謝謝。”
對吳迪忽然的客氣,孟云堂隨意的擺了擺手,“這都小事,也也不用和我說謝謝,原本……”
孟云堂忽然看了眼栗陽,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又接回自己的話,“原本我也是幫別人照顧你,現(xiàn)在人回來了,我這不靠譜的幫工,也該下崗了。”
“你早下崗了,”湯曉曉嫌棄的補了一句,“明明都是我在的,還說我,真是……”
氣呼呼的話,聽得屋里除了栗陽和湯曉曉以外的兩人都彎了彎嘴角,孟云堂好笑的看著因為一句玩笑就生他氣的湯曉曉,這丫頭的倔脾氣,實在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guī)闳コ燥埌桑弊咔懊显铺棉D(zhuǎn)身對湯曉曉說。
“吃飯?這才幾點,再說要吃也是你,你和栗陽去吃,干嘛非和我吃。”
“這不給你道歉嘛,”湯曉曉的話讓孟云堂噎了一下,雖然也有幾分,可現(xiàn)在,怎么看不都應該是把房間留給該留的人,湯曉曉那自詡聰明絕頂?shù)哪X子,竟然一點沒有注意到這屋里愈加詭異的氣氛。
“我……”湯曉曉瞥了眼好像真有幾分認真要帶她走的孟云堂,雖然反應慢,可也看見了吳迪和栗陽之間那不可說的聯(lián)系。
她好像又多余了,為什么她辛辛苦苦照顧吳迪這么久,最后來的每一個都比她還重要似的。
真是不爽,湯曉曉把這些郁悶都存在眼里打包發(fā)給了孟云堂,可知道歸知道,湯曉曉的郁悶,也只能等和他一起出去以后再說了。
“走吧,”孟云堂被湯曉曉看的泛起幾分別扭,眼神飄忽的看了下自己左右,又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眼神放在湯曉曉的身上。
是該走了,湯曉曉知道,卻又不放心這屋里剩下的吳迪和栗陽,要說謀財害命那般喪心病狂之事,湯曉曉也知道不可能發(fā)生,可在湯曉曉看來,那簡直笨手笨腳,什么都干不好。
“我們就這么走真的沒事嗎?”被孟云堂帶著走了一段,越走越遠,湯曉曉這心里也越是不放心起來,站住腳步,湯曉曉覺得要不是孟云堂定定的看著她,她此刻,一定已經(jīng)跑回病房去了。
“栗陽他……心中有數(shù)。”
孟云堂的話并不能讓湯曉曉信服,若真如孟云堂說的,栗陽做事當真心中有數(shù),那他又怎么會選擇為錢拋棄吳迪獨自離開。
“這個故事真狗血,”越想越覺得不得了,湯曉曉低聲罵了一句,卻還是忍不住要回去的想法。
一定有事發(fā)生,湯曉曉心里如此想著,也許吳迪正需要她呢!
“你別拉我!”湯曉曉轉(zhuǎn)身正要撒腿往病房去看看,可沒跑兩步,就被孟云堂給拉了回來。
“你就讓他們自己聊聊吧,”孟云堂無奈的對還不斷掙扎著的湯曉曉說,“他們的事,還得他們自己想的開,放得下。”
我們就不能做些什么幫幫他們嗎?我們又能為他們做些什么呢?
“讓他們自己處理吧,”孟云堂帶著終于不再掙扎的湯曉曉往醫(yī)院外走著,在栗陽看來,他此刻需要的也許就是一個安靜的空間,一個能和那個人解釋清楚,和那個人好好聊一聊的機會。
安靜的病房,即使人走了,栗陽也沒動上一動,這有些可以稱做木訥的性子,對吳迪來說,連這也熟悉的厲害。
“坐,”吳迪偏偏頭示意栗陽,床旁還有之前留的兩個椅子,明明那么顯眼,只那個男人也不知是真看不到還是裝的而已。
“想說什么,”看到栗陽坐下,一直被看了許久的吳迪低聲的說著,一上午的迎來送往,讓她此刻看起來疲累至極,懶懶的靠在床頭,要不是被吊著,要不是有人還在,估計她也早已經(jīng)倒頭便睡了。
“很多,”栗陽抬手想要碰一碰吳迪所露不多的指尖,可濃濃的壓抑,狠狠的壓住了他的欲望,唯一能看出來的,也只有不住顫動著的指尖,“可又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你走了五個月了,”吳迪嘆了口氣,說是不在乎不在意,卻記得他離開的那一天,是她三年陽光明媚里驟起的陰翳。
“我想給你更好的,你知道我……我,我……”
栗陽攥住那竟然不再受他控制的手指,許多的話就那么屯在心里,可講出口時,好像他的心只是一片空無之地,沒半點理法。
“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動人的話總是悅耳,從來吳迪都不會懷疑栗陽這個單純男孩的話,可是如今,她不知道,真的還能信他嗎。
“我不值得,”吳迪苦笑一下,她的倔強和怪脾氣,有事連她自己都嫌棄,可她不敢再輕易的愛了,愛一場太累,她有些愛不動了。
“那我呢,”栗陽把細瘦的手掌搭在吳迪的胳膊上,小心翼翼的樣子看的吳迪低垂下眼,她想過很多再見栗陽時的樣子,可原來她從沒想過他還愛她的樣子。
“結(jié)果如何,”值不值得,這在吳迪是個托詞,可看著栗陽竟有幾分要較真的意思,吳迪連忙的換了話頭。
“安迪,安迪,安迪……你不要怨我了行嗎,我有時候也會特別恨我自己,恨我為什么沒一定要帶你一起,為什么沒有遵守和你的約定,為什么在你受傷時陪在你身邊的不是我,我給自己找了好多的解釋,可我還是好恨,我恨我自己……”
忽然的話,著實嚇了吳迪一跳看著原本碰她一下都要思想斗爭半天的家伙,竟然忽然的抱住了她,而且身上傳來的幾點濕暖,更是潤了吳迪眼眶。
“誰能知道呢,如果人能準確的預知未來,那也許真的會簡單很多,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你……不過是選你認為對的而已。”
我不在你的選擇里,僅此而已。
吳迪想要抱抱這個忽然崩潰的孩子,一連的打擊,也許真的堆在他身上太多,只是那白晃晃的繃帶,讓她連動都有些費勁了些。
記不得以前是誰問過她,對這場昏了頭的愛情有什么想法,可在這場愛里,若真的有人還清醒著,那個人,大概也是她一人了,雖然總覺得自己沉迷于一切所愛的,可若偏偏又不免愛的如此明了透徹,最后如此般傷人傷己,倒也不讓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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