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湯曉曉的廚藝，姜鳳林至今也沒機會去嘗一嘗，可是一個從早上就起來開始準備的人，實在讓人不能不生出幾分的期待。

    “早點回來，”湯曉曉看著已經收拾東西準備出門的姜鳳林，雖然知道分別時間不會太久，可還是忍不住多講了一句。

    “嗯，”正換鞋的姜鳳林聽見湯曉曉和他講話，稍一抬頭，朝這個忍不住跟過來的小丫頭無奈笑了笑。

    “回不來也沒事，”湯曉曉補了一句，這話卻聽的姜鳳林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什么叫回不來也沒事？

    “就……就是那個你要很忙的話你忙就好了，就是記得給我打個電話過來。”湯曉曉看著姜鳳林望向自己的眼神，一回想剛才的話好像確實古里古怪，這才迫不及待的和那個人解釋著。

    “我知道，”那傻乎乎的模樣看的姜鳳林忍不住一聲輕嘆，他就是出個門去談點事情，好像這就一去不回來了一樣。

    “哦，”低低的應過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湯曉曉也覺得自己今日格外想讓姜鳳林陪陪她，可是心里也知道他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只自顧地強忍著，好像什么都沒發生。

    “我走了，記得多吃點，”姜鳳林整理好所有，一步走到仍然巴望著他的湯曉曉身邊，伸手輕輕的將這好像還在夢里沒有醒來的丫頭擁進懷里。

    “嗯，”嗅著姜鳳林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湯曉曉不自覺的在那溫暖的地方蹭了蹭，不情不愿的聲音，聽的姜鳳林有一瞬也不想擱下湯曉曉一個獨自出門。

    “走了，”再這樣今天真的不想動了，胡亂的揉了揉在湯曉曉脖間那隨意散著的亂發，仍然毛茸茸的感覺，引得姜鳳林心里也癢癢的。

    目送著一身正裝的姜鳳林出門，湯曉曉猶自嘆息一聲，姜鳳林的離開好像一下就卸去了她渾身的力氣。

    湯曉曉扶著她的手指所能碰到的一切，一步一晃失魂落魄的游蕩回餐桌，繼續食不知味的吃著姜鳳林早早起來準備的早餐。

    她昨天，好像答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邊往自己嘴里塞著白粥，湯曉曉一邊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情。

    她好像……說要做飯來，湯曉曉一時沒注意，勺子已經自己掉回了碗里，清脆的一聲勺子碰碗的聲音，湯曉曉的臉上，已經避無可避的被濺上了碗里的粥米。

    “真的是，”湯曉曉長長嘆息一口，她大概是瘋了吧，自己那點水平，還真敢空口大話。

    晚上怕是不好過，一邊收拾自己那一身的頹敗，湯曉曉在腦子里瘋狂的進行著頭腦風暴，她不會，總有會的地方，不行找湯萬紅，隨便教她兩手也足以對付了。

    不過她的日子，湯曉曉并不想和湯萬紅多說什么，尤其，是關于她的現在。

    “陳老板你發的效果圖我看過了，不過有有一些問題，像是我們之前交流過的，色調的使用和封面元素的選擇應該并不符合我們約定的效果。”

    姜鳳林把手機遞給自己對面的坐著的人，卻被那不知在笑什么的人擺擺手拒絕了。

    手機的屏幕還亮著，姜鳳林的眼睛卻不覺的低了幾分，見那人還是不在意的模樣，姜鳳林忍著心里的鄙夷，重新把手機朝陳老板的方向推了幾分。

    “陳老板，我想你需要給我個解釋。”波瀾不驚的話，卻聽得陳老板終于收了幾分臉上的戲謔。

    “解釋，你要想要解釋，直接去問你們主編多好，她應該能給你更好的解釋。”陳老板手指在玻璃桌面上輕扣兩聲，聲聲脆響，如同敲在姜鳳林的心上。

    尚主編，尚琦？姜鳳林走在街上，剛才陳老板說的話，一直在他腦子里想著，這件事尚琦知道，可有什么，是她知道而他卻不知道的？

    走進夢墨之前，姜鳳林想過無數的可能，他把方案已經交給尚琦了，雖然沒有回復，可尚琦和林振威都表示過這本書將由他全權負責，所以，這一個“全權負責”，應該也包括這本書的封面和排版設計。

    他將對這本書的內容負責，同時，姜鳳林也希望他能從這本書里得到更多，他很明白自己的貪心，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期待，都是這第一次不為人所知的。

    “尚……主編，”姜鳳林敲了敲尚琦辦公室的門，等待屋里回應的時候，姜鳳林心里的不安，只有閉目才能壓制片刻。

    “進，”這一聲回答的并不慢，可心里百思千回的姜鳳林還是覺得，這一聲，讓他等的太過漫長。

    一步一步的走進這熟悉辦公室，再過去的一段時間里，這是他每天都要來一趟的地方，這里面坐著的是他的好友，是他的老師，更是他的引路人，可這一切，都在尚琦不曾騙過他以前。

    或許不是騙，姜鳳林自嘲的笑笑，他有什么好讓人騙的。

    “有事嗎？”尚琦坐在自己位子上，對姜鳳林的到來并無半點意外，有的，甚至幾分姜鳳林看不懂的愉悅。

    “嗯，關于，關于……”看著尚琦等待的樣子，姜鳳林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和她去描述，她知道一切，姜鳳林知道尚琦一定是知道的，可那些事，到底是關于他手里的書，還是只是關于他而已。

    “我見過陳老板了，”姜鳳林坐好，輕嘆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看著尚琦，認真的把心里所有的疑惑都講了出來，“他說，有些事你告訴我會比較好。”

    尚琦看著姜鳳林，她知道他有一天會知道，也知道姜鳳林總會問到她這里，更知道，有些事從決定了的那刻，便注定會要到來。

    “你想知道什么，”尚琦兩手一擺，她知道遠比姜鳳林以為還要多，可是她能告訴他的，倒是沒有多少了。

    對尚琦這個回答，姜鳳林微蹙了下眉，被戲弄的感覺并不好，而他想知道的，更明白也許尚琦并不會輕易告訴他。

    “你的事都做完了？”尚琦見姜鳳林望著她不言語，又重新開了口。

    “您直說吧，”姜鳳林沒有回答尚琦的這番寒暄，他此刻的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與其被一時一刻吊著，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告訴他。

    “之前我們說的，和紋舟合作的中文版的《飄》，經過商議，決定終止計劃。“尚琦開口。

    經過商議，合作終止。

    姜鳳林眨了眨眼，這短短的幾個字，對他來說，壓得太沉。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研究，多少伏案前的辛苦，多少為它而起的期待，因為這一句，合作終止，便一切都成了昨日的泡影。

    “真的？”姜鳳林嗓子忽然有些沙啞，眸中暗淡的光芒，又與面上的波瀾不驚成了鮮明對比。

    “對，結束了，”尚琦從抽屜里抽出一份合同擺在姜鳳林放面前，“這是之前我們定好的合同，本來應該是三日后的，可齊涵那邊有事需要你回去幫忙，這份協議，便到今天了。”

    到今天，姜鳳林隨意搭在桌子上的手沒動，眼睛稍稍一斜，粗略的掃過了文件上的幾行字跡。

    這份他認識，卻不是他們最初商議的那份，原本更改也無可厚非，可當這一切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進行，姜鳳林心里總覺得有幾分梗塞。

    “祝我們以后合作愉快。”尚琦站起身子輕笑著伸出手，那姿勢顯然并沒給姜鳳林問更多的機會，昏昏然的，姜鳳林起身握住了尚琦的手。

    結束了？姜鳳林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時，仍然有幾分回不過神，離開原本近在眼前，聊天時提起，湯曉曉甚至想過那天要和他一起在外面慶祝一番，只是變化就在眼前，快的讓人反應不及。

    他做的一切，意義是什么呢？耗費了的多少的心力，歷經了多少的時間，卻被幾句話的時間否定了一切。

    失敗姜鳳林不是沒有經歷過，只是他在這本書上寄予了多少的希望，現在就有多少的失望讓他不能喘息，這個世界一下就變了樣子，他早該想到，卻沒來得及準備。

    “走了？不是……還有幾天？“正巧路過的方蕓見姜鳳林在收拾東西，奇怪的問著。

    “有事，”姜鳳林勉強笑一聲，“蕓姐你先別和別人說。”

    對姜鳳林的囑托，方蕓也是無奈，”你這話說的，還和曉曉那天說的一樣。“

    見姜鳳林奇怪的看著自己，方蕓把懷里的東西暫且放下，一邊幫姜鳳林遞著東西，一邊給姜鳳林解釋。

    “之前曉曉辭職那天，也沒和任何說，要不是我來的早些，也怕是遇不到她。”

    聽完方蕓的話，姜鳳林沉默一會，“蕓姐，這段時間，也辛苦你照顧了。”

    又是一樣的，方蕓擺了擺手，這都不算什么，尤其當她知道姜鳳林和湯曉曉在一起時，方蕓并不像很多人那樣的羨慕，她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也便比旁人看得開更多。

    “可惜小葉又不在，你說這也是很奇妙了，曉曉也是，小葉對她便不一樣，可最后也沒來得及見最后一面。”

    “小葉……”姜鳳林正忙個不停的手隨著方蕓的話音落下也停頓了片刻，從他剛在夢墨站住腳，葉絮繁就像個要糖吃的孩子一樣跟著他，“他是個好孩子。”

    離開不像新來的時候，所有的不熟悉，到如今已經變成了習慣，姜鳳林抱著自己的一盒“家當”，在方蕓的目送中，離開了這個呆了許久的地方。

    “會再見的，”方蕓對他說的這聲再見，聽的姜鳳林忍不住笑了笑，揮手離開的那刻，從此他便與這夢墨文化，再無瓜葛。

    什么都沒有，重新開始，沒有意義，什么是意義，姜鳳林在自己的車上帶了許久，離職的如此猝不及防，實踐一下空了下來，姜鳳林卻不敢回去看到湯曉曉那正在忙碌的身影。

    她在忙著準備晚餐，也許今晚真的會有不一樣的蛋炒飯給他吃，也許他還會面對一堆的雜七雜八，而那個人，正束手無策的在一堆堆的食材里迷茫的看著他。

    他在做什么？姜鳳林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在車庫呆了多久，看著周圍忽明忽暗的光線，越來越悶的空氣，讓姜鳳林心里也怎么疏解不開。

    就此罷手？任由他們就這么拋棄掉他精心準備的一切？他為什么要就這樣接受呢？他不夠好嗎？他連知曉答案的權利也沒有嗎？

    他值得，姜鳳林肯定的對自己說著，那一遍一遍校審出來的文字，是他對編輯一職的傾心相付，他相信他的付出并沒有被拋棄的理由，他也做不到就這樣默默地忍受這一切。

    他值得。

    從車庫里出來的時候，還要比往常回來的時候要早上許多，猶豫片刻，姜鳳林還是打開了離那人一門之隔的阻礙。

    “啊啊啊！你怎么回來了？”剛要出聲問問人去了哪里，從廚房里探出來的一個頭，已經哇哇的叫了起來。

    “還在忙？”姜鳳林換好衣服，慢慢的走進廚房，以前他一個人的時候，有什么想不通的就喜歡在廚房和陽臺兩個地方，一個地方可以把思緒煮成粥，一個地方，可以把煩心撒進風里。

    湯曉曉正在廚房忙得一團糟，剛才的開門聲讓她把手機關掉了，而姜鳳林在，湯曉曉也不想在他面前如此露怯。

    “要不你先出去吧，”湯曉曉一邊翻著鍋一邊和姜鳳林說著，滿足的在姜鳳林身上靠了一會，卻還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四體不勤的模樣。

    “我很快的，“為了說服姜鳳林，湯曉曉十分認真地看著姜鳳林的眼睛保證道。

    “是嗎？”姜鳳林笑著看著原本潔凈的廚房變成如今如火朝天的景象，吻了吻湯曉曉的頭發，還是在湯曉曉的催促里離開了廚房。

    這里不需要他，姜鳳林從冰箱里取出一瓶飲料，往日極少喝的冰飲，似乎為了澆滅心里的火氣，一口又一口的灌著。

    “你們都知道，是不是？”碎在風里的話，也不知是講給誰聽，更不知它將被風帶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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