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阿史那翼應了一聲,移到外面坐在正上方的位置,果然見著努爾和薩拉查一起走了進來。“屬下見過郡主!”
“起來吧。”
“謝郡主!”二人領命起來,薩拉查不識太多規矩,不經意瞥了一眼上面,便只這一眼猶如響雷當頭劈下,他一下愣怔在那兒,失聲道:“這,這這這......”
一旁努爾警告道:“薩拉查,這是郡主氈房,別太無理了!”可薩拉查依然目瞪口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他皺眉,心下奇怪忍不住小心的抬起眼,然后也愣住了。
“郡主,你......”
坐在上首的人,一腳落地隨意的晃來晃去,一腳則踩在獸皮軟墊上,懶洋洋的將手搭在支起的膝蓋上,斜倚著身子靠在軟墊上,姿態肆意,隨心所欲,一點也不在乎旁邊那黑的刺眼的腳印。
當然,雖然她的姿態是‘大大咧咧’了些,但也不至于會讓他們嚇到如此失態的地步,全因為她的模樣——本來齊腰的長發此時竟短到露出耳尖,近乎貼著頭皮的發型,一茬挨著一茬,層次不齊就像被狗啃了一般,慘不忍睹!
“是我這帳子里開出什么好看的花兒了,讓你們看的如此著迷?”她問。
“郡主,你這頭發......難不成是昨夜里沒注意被狼啃了不成?”薩拉查沒那么多心思,下意識就將自己心里想的問了出來,他一臉愧疚的施了一禮,“是我等的錯,竟讓郡主變得這么丑,請郡主責罰!哎喲,你踢我作甚?”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小~腿被人踢了一腳,悶~哼一聲,不滿的看向始作俑者,卻被努爾瞪一眼。
你這白~癡!
努爾恨其不爭的目光硬是讓薩拉查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但還是委屈的低下頭,不敢再開口。然后他就像一個沒事人一般——既沒有踢人也無視了阿史那翼那奇特的發型,恢復恭敬的模樣,向著她施了一禮:“薩拉查有口無心,我等失禮之處稍后自會領罰,還請郡主莫要記在心里,為我等生氣。”
阿史那翼點了點頭,“那么,你們不好好在自己房里養傷,來我這里作甚?”
因為昨夜所遇一連的變故,幾人身上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大大小小的傷無數,此時薩拉查頭纏繃帶而卓爾也是單吊著手臂,一臉窘迫,尤其在她的視線下不覺臉頰發燙垂下了頭。
“君主還是莫要取笑我等,眼下情況緊急,還需郡主速速決斷才是!”努爾正色道,“前線戰敗,士兵也已經全部撤回,戰敗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然那察哈爾下~流齷蹉,無恥至極!我收到線報,近來他竟派人四處散播謠言,將所有事情全部賴到郡主頭上,加上有心人暗中操控,若是可汗信了他的胡說八道,局勢怕是會對我等不利啊!”
可汗本就對郡主心存忌憚,欲除之而后快,如今可真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若不及時制止謠言,只怕人頭不保啊!
努爾心里著急,面上便有些不好看。可等了許久也聽不到座上一點動靜,不由疑惑,“郡主......?”
“恩......啊?”阿史那翼一臉神游天外的表情,甚至在他提醒時還驚了一下,眼中一瞬閃過茫然,輕眨了幾下這才反應過來,“哦,哦!這件事啊,你不用擔心!”
“郡主可是已經想好了對策?若需要我等做什么還請郡主明示!”
“對策?并沒有啊。”不想她卻搖了搖頭,且不耐的擺了擺手,“那些個費腦子的事情以后莫要找我,麻煩死了!不過我還真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本來還有些失望的努爾雙眼嗖的亮了起來,“全憑郡主吩咐,我等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也不用那么麻煩,我聽說你那兒還藏了幾壇子好酒?把那些都給我搬來就是!”
之前努爾一臉急色如火燒眉毛似的匆匆拜見阿史那翼,不想出來的時候卻是灰敗失意,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還不時嘆氣連連,好像受到極大的打擊一般,薩拉查心想,他該不會是因為心疼那些被郡主要去的酒吧?
“嘿,我說你別這么小氣嘛,不就是幾瓶酒?你我還要為郡主拋頭顱灑熱血呢,何必在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斤斤計較?”
薩拉查大笑著安慰他,卻被他身子一閃,那揮出去的一巴掌沒了著落差點閃了自己的腰!
那副蠢樣子直看的努爾郁悶的翻了個白眼——笨蛋!
“我豈是那種鼠目寸光的吝嗇之人?!那幾壇子酒自是不會讓我如此費神,我真正擔心的是......”他話一頓,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圍才悄聲道:“薩拉查,你說郡主她到底在想什么?方才你我見到的那副樣子,那還是原來的郡主嗎?”
一向恩怨分明快意恩仇殺伐果斷陰險狡詐的郡主突然變成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努爾表示絕對接受不能!
“你這么一說我也覺著有些奇怪。”薩拉查穩定身形,摸著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會,才道:“果然你也覺著郡主的那個發型實在太丑了對不對?不行,我得回去再勸勸郡主,即使要剪頭發也要換個靠譜點的發型才行,畢竟是女孩子家家的......”
努爾一把抓~住某個當真折返要回去的人的后衣領,提溜這將他翻了個個兒,“你就消停一下吧!”
他只覺著自己腦仁都疼了——是他的錯,怎么就忘了這個人根本就是一根筋通到底的傻大個兒呢?讓你自己不長記性!
看著努爾自罰一般敲著自己的腦門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惹到對方的薩拉查憨憨的摸著自己的后腦勺,“你說的我也不懂,可是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她不都是你我認定的主公么?我只知道只要是她就夠了,她的每一個命令,不論如何我都會聽從,沒有半點遲疑!”
努爾一愣,眼中閃過一抹復雜,良久,他才道:“你說得對,只要是主公的話,做屬下的只要聽從主公的命令就是。”
心中的憂慮因他一席話頓時煙消云散,努爾一把攬過薩拉查,道:“既然郡主都說了不需我等操心,那你不如與我一同回賬,我那兒還有幾瓶酒可是郡主喝不得,倒便宜了你小子,我再命人將三月的羊羔烤上兩只,今日把酒言歡,我們不醉不歸!”
“好!老子今天定要把你小子藏的酒喝個底朝天不可!”
兩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的相約離去,至于之前他們擔心的事情,也終于在三天之后才有了結果。
常洛州之戰,突厥損失慘重,而前線將軍察哈爾為逃避責任則四處散播謠言期望將罪過全部推倒阿史那翼的頭上,那些不知情,且在戰爭中失去親人的無辜百姓便將怒火全部發泄在她的身上,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將之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才好!
然而,就在謠言愈演愈烈的時候,忽然不知從何處何人那傳出了故事的另一個版本——只道此戰的慘敗根本就不關阿史那翼的事情,而是察哈爾嫉賢妒能刻意栽贓陷害才使得這么多人死去,如今他還不知悔改,真正罪該萬死的是他才對!
因著種種緣故,王室之中對于這兩人的懲罰眾說不一,各執己見而分成了兩派,誰也不能說服誰整日里爭論不休,吵得阿史那木煩不勝煩,看著座下兩撥人吵得面紅耳赤表情猙獰,活像對面的人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一般互不退讓,相比之下,那靜立在他身旁的阿史那達氣定神閑的樣子則格外醒目。
眼瞅著一些性急的人都已經擼起袖子準備直接動手了,阿史那木終于大喊一聲:“夠了!”凌厲的視線掃過下面一眾人,在看見他們臣服的低下頭去,這才轉向阿史那達,問道:“我兒,此事你怎么看?”
阿史那達似是才反應過來一般,面上的表情變得活泛,恭敬的施了一禮,道:“此等大事孩兒不敢妄議,全憑父汗決斷就是!”
“無妨,你有什么意見就說出來,聽聽也沒什么。”
“那孩兒就斗膽說兩句。”
他對著座上的人又是一禮,轉過身看著下面一眾紅了眼睛的人,“前事諸位都已知曉,此再不提。我聽著各位也吵了這么久,所爭的好似都是謠言的真~相。但諸位是否忘了,我們爭論這么多其實最根本的不過是常洛州一戰中將領的獎罰才對!”
“常洛州一戰,我軍損失慘重,然各個部落的怒火,族民的怨憤,這些總要有個交代,那么自然要盡快將導致這場戰爭失敗的罪魁禍首揪出來以慰民心,不管他是誰,此乃重中之重,絕不可有半刻拖延!”
“我兒所言甚是。”阿史那木贊同的點點頭,“不過以你所言,這個人難不成是......”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立在另一邊的阿史那遠卻沒忍住,急喊道:“不能罰舅舅!”
不過才十二歲的少年郎本身都還只是一個孩子,幾步跳上來半跪在阿史那木面前,抱著他的膝蓋撒嬌道:“父汗,這事兒根本就和舅舅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能罰他,也不要罰他好不好?好不好嘛!”
眾人皆垂下眼做靜默狀不敢看上面,只因那少年正是可汗最疼愛的幼子,其母也是可汗最寵愛的妃子,在先王后逝世這么多年的后宮中隱隱有做主的趨勢,且其舅舅手掌兵權,深受可汗倚重,可以說這一家人都是風光無限無人敢惹,像他這樣當堂撒嬌耍賴干預朝事的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果然,對于小兒的任性和無理,阿史那木一句責備也沒有,反而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頭,笑得一臉寵溺,“父汗又沒說要罰他,乖,你若無聊了就去后面吃點心可好?”
“我才不!”阿史那遠哼了一聲,“我就留在這里,看誰敢欺負我家舅舅!”視線掃過眾人,在看到阿史那達時他眼神閃了一下,又嘟著嘴撇過頭去。
“好好好,不走就不走,有父汗在無人敢惹你生氣!”阿史那木滿嘴保證著,索性也不要他走了,就坐在自己腳下伸手便能摸得到的地方,再抬頭時,已然恢復成帝王的冷漠,“阿達,你繼續。”
“是,父汗。”阿史那達斂下眼瞼,聲音中沒有半點變化,繼續道:“當然,察哈爾對可汗一片中心,又是王弟的舅舅,也算王室中人,懲罰他既是打了王室的臉,也難免讓人寒心,只怕以后無人再會如他一般對父汗獻忠!所以孩兒覺得,這個人最好是阿史那翼!”
“身為被父汗親命的征戰將軍,卻臨陣退縮,又救援不及,此戰的失敗她罪責極大,只有將她嚴懲才能真正的止謠言慰民心!”
他話一落,座下支持察哈爾的派系自是紛紛說好表示贊同。而他則悄悄觀察著阿史那木,但見其本來微勾的嘴角忽然收了起來,眼神冰冷,凌厲的掃過那些人,直到他們發覺,悄然禁聲縮著脖子不敢多言方才罷休。
對于阿史那達的提議,他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道:“阿史那翼未能一直在戰場上指揮殺敵確實有錯,但察哈爾身為監軍,督戰不利也有過失!”
“父汗?!”
阿史那木抬手制止小兒奮起辯駁的身子,冷聲道:“我身為一族之首,做事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有失偏頗。”
阿史那遠嘟著嘴巴,臉上滿是委屈的看了她好一會,眼見著父汗確實心意已定不能更改,頓時紅了眼圈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阿史那木見小兒如此任性,嘆息一聲,招回眾人的心思,朗聲道:“你們也莫再因判二人孰對孰錯再吵下去了,照我說,他們兩個都有錯,都要罰!察哈爾監軍不利,撤去監軍之職,阿史那翼則免去掌軍職權,各杖責五十,禁足閉門思過!”
消息傳到阿史那翼處,她正因為仗責之刑而在養傷,腰背以下屁~股以上一大塊皮膚猶如萬錐其刺一般火辣辣的痛,她連動彈一下都不敢,所以只能癱在床~上哪兒也去不了。
身邊伺候的美女一雙柔夷才用牛奶泡過,當真十指纖纖剔透凈白如珠如玉,就連其親手投喂的食物似乎都比往日里吃起來美味幾分。
阿史那翼舒服的瞇起眼睛,拉長了聲音悠哉道:“只要不是只罰我一個人我心里就平衡了!收軍權?無所謂,反正那種又費腦子有辛苦還吃力不討好容易得罪人的事情我也懶的再去管,有哪些閑工夫還不如抱著美女喝著美酒享清福來的自在呢!”
“她當真是這么說的?”阿史那木沉吟半晌,低頭看向下面的人問道。
“小的不敢對可汗有所隱瞞,郡主她確實是這么說的,一字不差!”那人忙道,“且郡主還說,她一個姑娘家總干一些男人的勾當確實不妥,但若是能再多給她一些牛羊,就是永遠都不讓她管兵才好呢!”
說完,那人低頭不敢再多言,阿史那木皺眉沉默良久,終是揮揮手,“你下去吧。”
“是。”
十幾天之后,阿史那翼便收到可汗的賞賜——羊羔三百只,肥牛二百頭,以及美酒百壇和美女十人,阿史那翼躺在榻上樂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忽然她好像笑到了什么,猛地撲騰起來,“艸,可汗他果然是沒把我當女人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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