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是小人物，”盧姆拿出打火機和香煙盒，為自己點燃了一根煙，然后直接續道，“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黑根嘴角撇出一抹微笑，“會說自己是小人物的，通常都不會是小人物。這是一種答案。”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酒壺。

    “那你是小人物嗎？”盧姆不再辯駁，而是將這個有些無趣的問題，丟回給他的老朋友。

    黑根并不急于開口，而是打開純手工錘制的銀色小酒壺的瓶蓋，然后昂著脖子，往喉嚨里灌了一口烈酒，接著咕嘟一聲，幾滴酒液滑落嘴唇。

    “我？我怎么可能會是小人物？”黑根正說著，一只手掌突然拍在他的后肩上，隨即他將小酒壺遞給身后的霍克。

    “喂！你能不能別小看我？”黑根帶著些許玩笑的趣味繼續說，“好歹我以前也是個伯爵，暴風港城主，角谷要塞的守備司令。”

    “……好、好的。”盧姆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但這會兒卻沒有人看得見。

    霍克喝下一大口酒后，將小酒壺還給前面的黑根，同時開口道：“在我看來，你們兩個即不是大人物，也不是小人物，而——”

    “而是哪種人？”不等霍克說完，黑根便脫口而出。接著他又喝了一口烈酒，并享受著麥芽的甘醇和濃烈滑過喉嚨的感覺。

    “——是夾在中間的落魄貴族。”被打斷的霍克接著續道，“你們的命運即被大人物掌控；然而你們的力量，卻又被小人物畏懼。”

    黑根遲疑了一會，掛著胡茬的嘴角，苦澀地扭了扭說：“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你根本就無法反駁。”盧姆吐出來的話，就像扔出來的石頭，重重的砸在地上。

    這時，走在前頭的盧姆瞧見頭頂觸手可及的巖壁上，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蝙蝠，鋒銳的爪子倒掛在巖壁上，身體相互簇擁依偎著。

    在礦洞里面工作的礦工們，一旦發現了蝙蝠的蹤影，他們就會悄悄的靠近，利用編制好的網繩捕捉蝙蝠，然后拿回去用火烤著吃。

    在這座地下城市里，任何動物都是可以食用的肉類。即使是那些帶著細菌、病毒的老鼠和蝙蝠，也逃脫不了淪為人類食物的命運。

    他們踩在碎石上發出的聲音，驚動了那些倒掛在巖壁上的黑色蝙蝠。一雙雙小眼睛，突然在他們的面前睜開了，就像是亮起了星光。

    盧姆警惕的目光盯著巖壁上的那些嘰嘰喳喳叫的蝙蝠，同時小聲詢問道：“霍克，如果我們繼續前進，這些蝙蝠會攻擊我們嗎？”

    “這很難判斷，”霍克在后面同樣小聲的回答盧姆，他的語氣像是很不確定。“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最后他加了一句。

    “這算什么回答？”盧姆釘在原地不動，語氣有些埋怨的低聲嚷道，“你就不能給一個準確的回答，到底是會，還是不會？”

    “有些溫順、膽子小的蝙蝠，不會主動攻擊人的。”霍克向他解釋道，“有些性格暴躁、攻擊極性強的蝙蝠，會主動攻擊人的。”

    “比起盧姆的問題，我更關心的是，”黑根鄭重其事的插上一句，“如果我們被這些牙齒尖利的蝙蝠給咬了，會不會中毒噢？”

    “一般不會中毒，但有引起感染的可能。”霍克立時回答。

    “我們可以原路退回去，從另一條隧道繞過去。”黑根向兩個同伴建議，“或者用石頭把這些蝙蝠嚇跑？”最后他不確定的補充道。

    對于黑根的兩個建議，盧姆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后者。他從腳下撿起一塊大石頭，然后朝著前面漆黑的隧道，用力的丟了出去。

    緊接著他們便聽見，石頭在隧道里發出的沉悶聲音，而那些倒掛在石壁上的蝙蝠便紛紛的揮動著翅膀，朝著聲音的來源地飛馳而去。

    “瞧，其實挺簡單的。”黑根有些得意的說。

    被驚動的蝙蝠群，大多數都已經飛走了，只留下小部分仍然懸掛在石壁上。他們沒有在意剩余的幾只蝙蝠，繼續朝著隧道里面前進。

    狹窄隧道里的空氣，就像是冰冷的利器掠過臉頰，三個人貓著腰、鉆過一處低矮的石門，前邊終于寬闊了些，卻多出了好幾條岔口。

    盧姆停下腳步，停留在岔口處，他的面前分別有三條隧道，每條隧道都有風流傳來，每股風流的大小都不同。他在猶豫選哪條隧道。

    最后他把目光移向了身后的霍克，只見霍克直接蹲下了身軀，然后用手趴在地上，仔細的側耳聆聽四周的動靜，很快他便有了發現。

    盧姆和霍克的位置發生了對調，走在了最后面，黑根仍然在中間。主要是因為黑根的能力，在應對突如其來的危險時，要稍弱一些。

    隧道順著地勢彎彎曲曲，黑根在霍克的身后低聲詢問：“你聽見了什么？”

    “緩慢移動的腳步聲，還有石頭發出的聲音。”霍克頭也不回的說，然后小心謹慎地往前走，腳下發生的聲音比之前更輕了。

    “也許我們要找的怪物就在前面？”黑根做出了不確定的評論，同時掏出了他隨身攜帶的手槍，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食人怪物。

    “也有可能是達特和他的手下們。”盧姆卻給出了另外一種回答。而且他覺得這種可能性更大。

    “如果我們真的在這里面遇見了那個該死的胖子，”霍克憤憤地道，“我會毫不猶豫的變成狼人，然后用爪子撕碎他的肚子。”

    “為什么你要爪子撕碎他的肚子，而不是直接捏爆他的腦袋？”黑根玩笑似的說，“難道是因為那個肥頭油耳的家伙長得胖嗎？”

    “因為那是他平時喜歡干的殘忍事情，”霍克沉著臉說，“所以，我想看看當他自己也落得同樣下場的時候，會是什么反應。”

    盧姆瞧見周圍的巖壁上，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不規則礦石，它們都散發著金屬光澤，有的則在照明石的照耀之下，顯得更加閃耀。

    除此之外，盧姆還能在兩邊的巖壁上看見遍布角落里的蛛網和青苔，甚至還能看見一些顏色鮮艷的奇異蘑菇。

    再繼續往隧道里面前進的路上，他瞧見了堆在地上的鑿子，鋼銼，鐵錘，夾鉗等工具。而這些采礦工具有的已經開始大量生銹了。

    沒過一會兒，幾名忙碌的礦工便出現在他們的視線內，礦工們正在從堅硬的巖壁上開鑿礦石，旁邊還有一輛堆積著礦石的四輪推車。

    “這里很危險，你們不該跑到這么深的隧道里面采礦。”盧姆上前警告這些礦工。

    身強力壯的礦工停下手中的活，回答道：“對于所有的礦工來說，只要工作的隧道距離出口超過100碼，危險就已經朝他們接近。”

    “但你們離得更遠，”盧姆語氣的尖銳提醒面前的這些礦工，“這里離礦區的出口至少有1000碼的距離。”

    “長官，我們比你更了解這片礦區的危險，”有些駝背的礦工說，“但我們能夠在這里開采出更多的礦石，然后拿到更多的薪水。”

    霍克盯著前面漆黑的隧道，突然大聲吼道：“你們這些礦工不該為了掙錢，而不顧生命去冒險。現在趁著還有機會，趕快逃命吧！”

    “你看見什么了？”盧姆急忙詢問。他望向眼前的黑暗，卻什么也沒有發現。甚至連任何的聲音也沒有聽見。

    “那些用四條腿爬行的丑陋怪物，”霍克立即回答道，“但它們這會兒不是在地上爬，而是在巖壁上，這些怪物在朝我們接近。”

    然而，那些礦工卻并沒有立馬丟下手中的礦石。他們似乎有些猶豫，不愿意舍棄他們開采出來的礦石，打算帶著這些礦石一起離開。

    盧姆將一顆照明石拋向面前的黑暗，一道光亮便在黑暗中移動，然后他瞧見了——不足20碼距離的石壁上爬著好幾只丑陋的怪物。

    這些四肢爬行的畸形怪物，大腦直接暴露在外，它們的全身沒有皮膚組織，卻有著結實流暢的肌肉線條，那些鮮紅的血管同樣醒目。

    這些丑陋的怪物不會直立行走，卻擅長攀爬。它們可以依靠強有力的四肢和鋒利倒勾的爪子，在隧道內堅硬的石壁頂上倒掛攀爬。

    那些礦工們正在收拾采礦的工具，打算推著這輛滿載礦石的四輪推車離開這里。然而他們卻立馬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險些摔倒在地。

    “怪……怪物來了，快……快逃啊！”身強力壯的礦工嚇得面色如土，舌頭不停的顫抖著。

    驚慌失措的礦工們全都嚇得渾身顫栗，像篩糠一樣哆嗦起來。幾名礦工驚慌地扔下手中的工具，有的連鐵錐也顧不得扔掉轉身就跑。

    對于怪物的恐懼，以及求生的本能，促使著礦工們拼命的逃跑。而原本緩慢爬行的怪物，聽見聲響后，便突然在石壁上飛速奔跑著，

    這些畸形怪物的視覺神經已經完全退化，它們捕殺獵物完全靠敏銳的聽覺，走路、奔跑、甚至連呼吸和心跳聲都難逃過它們的耳朵。

    “我從未見過如此丑陋的怪物。它們甚至比你變成狼人的樣子，還要丑一點！”黑根做出評論，緊握著的手槍瞄準著石壁上的怪物。

    霍克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不斷靠近的幾只畸形怪物，同時開口回應道：“你這家伙，都這種情況了，居然還有心情拿我開玩笑。”

    “我先來解決第一只。”黑根屏住呼吸、用槍瞄準跑在最前面的那只怪物的腦袋，然后迅速扣動扳機，將子彈從槍管里面射了出去。

    那顆飛速旋轉的子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威力，像野獸般咆哮而去。頃刻間便穿透了怪物的腦袋，尖銳的彈頭嵌進了堅硬的石壁頂上。

    然而，那只被子彈擊穿腦袋的怪物，卻并沒有如黑根所預料的那樣——從石壁上瞬間掉落下來。怪物只是頗為痛苦的低吼一聲。

    黑根眉頭緊鎖，驚訝的說：“噢，該死的。這都是些什么鬼東西。”隨即他又不滿的抱怨道，“霍克，你還在等什么？快變身吧！”

    剎那間，這只怪物張開了血盆大口，只見一條近五尺長的舌頭，直接從它的嘴里呼嘯而出，舌頭上布滿堅硬倒刺，像銼刀一樣有力。

    它猛地尖叫一聲，長滿倒刺的猩紅舌頭猶如觸手一樣吞吐，攀爬在石壁上的粗壯四肢一曲一彈，瞬間一躍而起，朝著黑根撲了過來。

    就在這只怪物即將撲到黑根面前時，一只鐵拳直接將這只怪物轟到左側的石壁上。石壁巋然不動，卻‘嗶嗶啵啵’的散落了些石屑。

    盡管這怪物腦袋被子彈擊穿，胸膛也被鐵拳砸出一個大坑，但它看起來似乎并未受到太重的傷勢，只是搖晃了一下就重新站了起來。

    而霍克的身體也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變化，強烈而狂暴的力量如火山般在體內爆發。只見他大聲嘶吼著，彷佛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似的。

    他穿著身上的衣服被突然暴漲的身軀給撐破，鬃毛如潮水一般從粗糙的皮膚內鉆出，強壯的四肢變得彎曲粗長，且伸出鋒利的爪子。

    他那張看上去痛苦又猙獰的臉頰，也正在不停地變幻形狀，耳朵變得又長又尖，下顎開始向前突出，滿嘴牙齒迅速變成尖銳的犬牙。

    他的眼睛暴起，血絲從眼角牽出來，繞了一個一個的圈，像一個漩渦包裹住了烏黑的眼珠子，血絲是突出來的，充滿了緊繃的力量。

    當這只怪物再次飛撲過來的時候，變身狼人的霍克直接用粗壯又鋒利的爪子捏住怪物的腦袋，然后狠狠地砸在堅硬的地上。

    “咚……”一聲悶響，怪物的腦袋被砸扁了，立刻就爆出了大量的腦漿，四肢掙扎了幾下后，就躺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怪物的大腦沒有頭蓋骨保護，直接就暴露在外面，雖然已經隱隱呈現出角質化的趨勢，有了一定的防御能力，可依然是致命弱點。

    這時，一條長長的舌頭，像毒蛇一樣朝著黑根飛撲而來，在側身躲閃之余，他口中還嚷嚷地叫罵道：“這他媽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們是人，與我們一樣，都是人。”盧姆突然出聲道。

    “除了腦袋的形狀和構造，看上去有點像以外，”黑根則表示懷疑，并做出評論，“我從這些怪物身上找不出任何人類的影子。”

    “如果我沒判斷錯誤的話，”盧姆一邊應對怪物的襲擊，一邊解釋道，“它們一定是被注射了某種基因藥劑，才變成了這幅模樣。”

    “基因藥劑？那些瘋狂的科研者，”黑根難以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們似乎已經從治病救人的醫生，變成了不停制造怪物的魔鬼。”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另外幾只怪物從石壁上撲了過來，血紅色的外表之上肌肉鼓起，四肢上面巨大的爪子閃著金屬一樣的光澤。

    它們的舌頭一吞一吐之間，起碼有五六尺的長度，上面沾滿了腥臭的涎液，喉嚨里發出只有怪物才能發出的嘶吼聲音。

    其中一只怪物張開大口，嘴里的那條舌頭爆射而出，直接向著盧姆的腦袋而去，速度快到極點，幾乎比得上手槍的子彈了。

    盧姆在見到怪物頭部微微后仰，張開嘴巴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它的意圖。他立即將頭一偏，避過了襲向他的布滿倒刺的舌頭。

    而當盧姆正想上前時，沒想到那條舌頭竟然一個倒卷，向著盧姆的脖子纏了過來，盧姆立刻豎起一只鋼鐵手臂，擋在自己的身前。

    怪物的舌頭瞬間就纏在了他的鐵手上面，且用力的往回卷動著它的舌頭。一股強烈的力量傳來，盧姆身形一個踉蹌，差點站立不穩。

    被強行拖拽了兩步后，盧姆雙腳用力一頓，踩出了兩個淺坑，在地上落地生根，然后用另外一只手臂，硬生生地拉住了怪物。

    黑根則從地上撿起一把礦工丟棄的斧頭，然后舉起手里的斧頭用力劈下，將怪物無法收回去的舌頭給直接斬斷了。

    “嘶！”怪物的舌頭被砍斷，性情卻變得更加兇猛，粗壯的四肢在地上一曲一伸，已經向著兩人撲了過來。

    黑根順勢將手中的斧頭朝著怪物投擲而去，而盧姆則一步向前，準備揮動他的鐵拳，砸向即將撲到他面前的怪物腦袋。

    “砰！”飛速旋轉的斧頭，幾乎在一瞬間擊中了怪物的腦袋，綠色的血液順著斧刃從里面滲出，但這卻沒能停止怪物的行動。

    而當怪物鋒利的爪子揮向盧姆時，他的鐵拳已經砸在了斧頭的背面，在力量的重擊下，斧頭直接穿過了怪物的腦袋，將其分成兩半。

    另一只怪物朝他撲過來的時候，盧姆急忙做出躲閃，但鋒利的爪子仍然在他衣服上劃出幾條細縫，幸運的是他里面穿了一件避彈衣。

    而糟糕的是這只怪物并沒有回過頭來對付他，而是朝著那些礦工逃跑的方向，迅速的追去。這只怪物很聰明，它知道如何區分獵物。

    “糟了，那只怪物去追逐那些礦工了。”盧姆下意識的說，隨即他朝著與怪物搏斗的狼人喊去：“霍克，你必須追上那只怪物。”

    力大無窮的狼人撕碎了另一只撲向他的怪物，鋒利的大爪子沾滿了綠色的液體。緊接著，他便轉過身朝著他們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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