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道影依靠在黑色帳篷外,借著月色和火光低頭望著自己的右手心。
在方圣嫻城與布佑辛的遭遇中,他失去的不只是自己的自由和身邊的人。
影的左手下意識地摸了摸空蕩蕩的脖子。
他一直隨身戴著的黑玉掛墜(初見卷1章3)早已不在那里。
已經快四年了。這四年里,影一直好好戴著那掛墜。只因為將掛墜交給他的寅月朧這么說過。
「戴上它,不管你身在何處,我都會找到你的。而你也能找到我。這樣我們就不用害怕走散了。」(卷1章11)
騙人鬼。
??
那個時候的影原本對朧的失蹤十分內疚,然而這內疚漸漸就變了味。
秋天過去了,冬天過去了,春天過去了,夏天過去了。
秋天又來了。
影一度想要將這掛墜丟掉。
每每看見這掛墜,他都會回憶起自己的失誤。(卷1章11)
然而跟朧的約定,他是不想違背的。
可是朧為什么還沒有回來?
騙人鬼。
??
慢慢的,在被外道響欺凌的年月中,影逐漸淡忘了朧。
他只是默默地將掛墜戴著,靜靜地等待著。
成百上千個月夜,他坐在書桌前的窗臺(卷5章0上篇)上,眺望著星空。
啊,碎月和群星的變幻似乎越來越緩慢(卷1章2)。
是這無聊的歲月過得太慢了嗎?還是什么東西在異變?
時而有橙色的流星拉著搖曳的軌跡劃過夜空。
在這世界的輪廓之外,如果有神明的話,會俯瞰著這片土地,會聽到他的愿望嗎?
影無意祈求神明的眷顧,任由流星劃過。
也許,這就是對他過去的傲慢的懲罰吧?
??
影無法忘記布佑辛扯下他脖子上掛墜時的丑態。
那是奪去他人珍貴的東西,給別人帶來絕望時的喜悅。
那個時候,他的能力已經被布佑辛給奪去了,身上只剩無處施展的鬼力。
他完全沒有想到,當他試圖去扯回布佑辛手上的掛墜的時候。
掛墜竟然打開了。
沒錯,這掛墜其實是個小瓶,是個容器。
四年了,他從來都沒有注意到,朧給他的掛墜是中空的。
掛墜里的紅色液體噴涌而出,濺在了他的右手心,化作了一塊黑斑。
影的鬼力瞬間被這黑斑吸得一干二凈。
下個瞬間,他就已經被布佑辛放倒了。
之后,玖伊被布佑辛收做了奴隸。而他被布佑辛賣給了現在的奴隸主,一路輾轉回到了刈洲。
哼,神明嗎?真是不堪啊,影。這就是你祈求神明的下場,被玩弄一番,最后還是一場空。
??
影確實祈求過一次。
他還清清楚楚地記得被丁木公救起,在茅屋里蘇醒的那個夜晚。(卷1章2)
劫后余生的他確實向神明祈禱了。
透過茅屋頂的破洞,他唯一一次沒有放過天空的流星,許下了與朧重逢的愿望。
當他初見玖伊(卷1章6)的時候,他以為神明回應了。
當玖伊告訴他只要擁有足夠的「質量」,成為「特異點」,連死者的復生都可以做到的時候(卷1章9),他欣喜若狂,以為自己找到了讓朧歸來的方法。
現在他才回憶起來。
他所許愿的那流星與以往的橙色流星有所不同,鮮亮的橙色竟顯得如帶一絲血光。(卷1章2)
唯一一次祈求,是找錯了神明嗎?
于世界而言,神明又是什么?「特異點」嗎?
話說回來,朧死了嗎?
掛墜里的紅色液體又是什么?
為什么這黑斑會時不時地出現,吸走他全身的鬼力?
他想不明白。
??
“影,那個……”一旁的平泰打斷了影的思緒,“景熙她進去好久了,還沒有出來。她……會不會?”
影這才從回憶中掙脫出來。現在可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
他拉開帳篷的門簾,徑直沖了進去。
“啊,影,你怎么進來了?要加入我嗎?”玉景熙一把推倒了面前翻著白眼、口吐白沫的男人,轉過身來,面對著影,“我還以為你和平泰對這個不感興趣呢。不過,你來晚了,我已經全享用完了。”
她的嘴角沾著血漬,頭發的末端更是已經染上了鮮血的紅色。
影放眼望去,地上橫躺著七八個壯年男**隸。
他們都被鎖鏈固定在原地,無法逃離。
不過此刻,他們都像剛剛被玉景熙推倒的奴隸一樣,連知覺都沒有,更別說逃跑了。
玉景熙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頭發上的血液逐漸褪去,像是被她的白發飲盡了一般:“你不用擔心。我把握得很好,他們只是暫時失血過多,不會死的。當然,你要是再吸兩口,那就不好說了。”
“哦,那就好。”
“影,你真是冷淡呢。我今天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保護了大家,還讓監工挖了好大的一顆獸核。他這么高興,賞我幾個常世之人讓我恢復鬼力,也在情理之中吧?”玉景熙打了個哈欠,走到帳篷門口掀起了門簾,“你剛剛沖進來,不是為了加入我的慶功會。難不成,是擔心我把那幾個常世之人給弄死了?同是半鬼同志,你就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嗎?”
她白了影一眼,放下門簾,朝帳篷外走去。
影緊隨其后,疾步走出帳篷。
“喲,平泰,怎么在瑟瑟發抖啊?是不是生病了?來,讓我瞧瞧。”
“景熙……血味太重了……我……不太習慣。”
影沖了過去,擋在玉景熙和平泰之間:“你跟我父親是同一路人,說實話,我真的不是很信任你。”
“哦?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認識認識你的父親呢。呵呵呵。”玉景熙笑道,臉湊近了影。
影感覺到身后平泰不安的躁動,沒有退讓,單手推住玉景熙的肩膀,不再讓她上前:“我知道不關我的事,所以一直沒有問。既然你想要我們信任你,那我倒要問一下了。你這樣的半鬼為什么會在常世?為什么會淪為白地人的奴隸?”
“為什么會在常世?我就是在常世出生的,這有什么好驚訝的?至于淪為奴隸,可能是我殺的常世之人太多了,被盯上了。”玉景熙笑道,露出了尖銳的犬齒,“你要知道,像我這樣的半鬼,胃口可是很大的。”
影現在確認了,雖然明面上常世與鬼界是由「御神木」的結界分隔開來的,像他和玉景熙這樣能夠穿過結界的半鬼、以及從古至今遺留在常世的鬼族后裔、還有像他父親外道殤那樣通過未知手段進入常世的純血鬼族確確實實是存在于常世的。
就跟鬼界里居住著常世之人一樣。
玉景熙見影沒有回答,若有所思,笑道:“你是擔心我會吸你和平泰的血嗎?這你大可放心,我只對純血的常世之人感興趣,特別是充滿活力的年輕男性。不過,影,你身上一點鬼力都沒有,真的是半鬼嗎?怎么樣?讓我嘗一口,我就知道你有沒有在撒謊了。”
“你的喜好我不做評價。不過,你最好留意一點。這里的常世之人,包括奴隸都很排斥我們三個。你做得過火的話,我和平泰的日子都不好過。”影嚴肅地看著玉景熙,火光映在他的眼中,閃出一絲若隱若現的冷酷紅光,“玉景熙,你站在鬼那邊還是常世之人那邊都跟我沒關系。盡管不情不愿,我和平泰現在跟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管你做什么,別拖我們下水。”
“呵,好可怕好可怕。外道影大人。”玉景熙裝作一臉震驚的樣子,“嗯,你身上一定有著鬼族的血,毋庸置疑。啊?你不會是三大鬼族之一、外道一族的人吧?那我還真是失禮了。”
“怎樣都好。你這會離平泰遠一點。”影一把推開玉景熙,“你明明知道他對血很敏感。”
“呵呵,你們兩個關系真好呢。我就不打攪你們了。”玉景熙甩手告別,轉身離去。
“影……謝謝你……我,我差點……差點就忍不住了。”平泰的啜泣聲傳入了影的耳中。
影回過頭來望著平泰。
平泰的左眼已經充血,狠狠地啃咬著自己的左手,口水從嘴角溢出,喘著粗氣,不爭氣的淚水順著他的右眼流了下來。
“太香了……對不起……我實在無法忍受。”平泰哭泣著,左手含在嘴里,說話含糊不清,“很丑陋吧?我……這個樣子。簡直……就像怪物一樣。”
“回去睡覺吧。”影扶住了他,輕輕將平泰的左手從他口中取出。
是玉景熙錯了嗎,是平泰錯了嗎,還是常世或者鬼界錯了嗎?
他們都只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活著而已。
影不喜歡對他人評頭論足。
很久以前,人鬼混居的時代,從那時起,語言文字就互通了。
人與鬼既然能誕下后裔,和諧共處就是可能的。
那么錯的是誰?
「四象」?「天踽」?「地狩」?「黑市」?方圣?布佑辛?
是為了利益、權力分化人鬼的家伙們嗎?
父親說過「本來兩大鬼族互相制衡,與常世之人平分秋色。外道天生的出現破壞了這一切的平衡,引起了無數紛爭。」(卷2章12)
是將外道天生送來這里,故意破壞這里勢力平衡,玩弄自己所造之物的神明嗎?
是種下并且利用「御神木」的幕后黑手嗎?
等等,外道天生來這里之前,所在的世界是能看到「世界樹」的。
那個時候這片「闌界」是與「世界」緊密相連的「世界」的一部分!
那么這里是從什么時候起被第四特異點用無止境蔓延的空間封鎖成「闌界」的?
影百思不得其解,無奈地望向夜空。
碎月的碎片是不是變多了呢?
星空的變幻是不是又變慢了呢?
有些無名的星星是不是再也看不見了呢?
“父親也許說的不錯,「從更高的境界來俯瞰風景」(卷2章12)嗎?”影扶著平泰朝休憩的帳篷邁去,嘴角露出了笑容,“等把玖伊奪回來之后,就繼續朝著「特異點」修行吧。不管是哪方神明,她都是我祈求來的運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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