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未明?”宇文洛手中還勾著昨日飲酒用的銀制酒壺,屬下帶來的這一消息倒叫他清醒不少。
“是。”探子低下頭,“后來官兵前去增援,三十余人的隊伍死的死,殘的殘,與齊王一同失蹤的還有五人。”
宇文洛的臉因過度飲酒還有些浮腫,他重新癱軟在正座上:“知道了,叫底下人再盯緊一點。”
“遵命。”
探子一退下,早已等候在門口的太子妃邢氏便匆匆而來。她的臉上還有淚意,可此刻也顧不得這些,就向宇文洛跪去:“殿下!”
宇文洛重重嘆了口氣,他知道邢氏為何事而來,可他也無能為力:“又怎么了。”
自從宇文洛被禁足后,邢氏便習慣了他這副不冷不熱的態度:“臣妾去瞧了北原,他被人用了刑危在旦夕……先前大理寺不是說不會用刑嗎!為何食言!”
宇文洛掏了掏耳朵,婦人的啼哭他最是受不住:“這事你得跟大理寺理論,跟我掰扯什么。”
邢氏擦著淚水:“臣妾記得當初您聽說底下人有什么困難便會出面幫助,怎么到了如今卻忍心看著臣妾心傷,看著你的妻弟在牢里為你受苦!”
宇文洛不由得嗤笑:“你還以為本宮是當初的太子嗎?這位子沒有幾日好做。你這太子妃,也沒幾日好當。”
邢氏不由自主搖著頭:“殿下您在說什么胡話!”
“他們那些人,連親兄弟都敢殺,別說是親兄弟的妻弟。”宇文洛又往嘴里倒了口酒,徹底將空了的酒壺扔出去,“咱們是泥菩薩過江,這種時候還管別人?”
“他不是別人,是臣妾的親弟!”邢氏痛哭著,也不顧自己太子妃的形象就向宇文洛跪行而去,“殿下,您就救救他吧,好不好?大理寺里那么多道刑具,臣妾光是看著就疼……”
“你做太子妃這么多年,也該明白現在是何形勢。”宇文洛從邢氏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袖,“父皇想從他嘴里聽見想聽的,既然沒聽到,還不是得上刑?”
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般自嘲道:“你現在應該去求那些老臣,他們只手遮天!”
邢氏知道他都在說些氣話:“臣妾知道您一定有法子,打點打點大理寺里的衙役,他也能少受些苦。”
聽著邢氏幾近哀求的聲音,宇文洛不為所動:“邢將軍已經不與本宮同舟了。只要他將你的夫君供出來!你的好弟弟就能解脫。”
他話頭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白,夫君與弟弟,邢氏只能選一個。
可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宇文洛總是選擇偏激的那條路:“您一定可以保下北原,我保證他不會亂說話!”
宇文洛擺了擺手,酒的后勁上來,他漲的滿臉通紅:“我就是一個廢物太子,事事都是底下人作主。要不是手里還握著兵符,他們早就自己造反起來了!”
“殿下,這話不可亂說!”邢氏跪行到宇文洛身前,壓低聲音道,“他們都是為了您,就算真的在您這兒偷了兵符逼了宮,皇位還不是您的?北原雖手中并無軍權,但好歹是上過戰場的,若有他助你……”
邢氏話到一半,忽然見宇文洛用一種看怪物的目光瞧著她,只好收了這番言談:“臣妾失言!”
就連邢氏也是這么想的?
宇文洛心里冒火,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他就算當了皇帝也是傀儡帝王,事事被底下人鉗制!而她呢?她這個皇后在后宮里享福享樂的,風浪還不是要他來受!
他忽然覺得有些頭疼,相處了這么些年的枕邊人居然是如此貪慕虛榮的女人!當初他是瞎了眼怎么選了她做正妃!
“本宮告訴你。”宇文洛沉下聲音,冰涼地讓邢氏有些畏懼,“在京都,想要解脫,唯有一‘死’字。”
邢氏全身無力地癱坐下來,無盡地恐懼在她眼底放大。
“聽懂了嗎!”宇文洛憤憤地拍了拍扶手,“來人,來人!”
邵永從殿外哆哆嗦嗦地進來:“殿下。”
“送太子妃出去,再去,去拿幾壺好酒!”
“諾。”
邢氏不等邵永上前便擦干凈眼淚起身。既然太子不管,那她就自己管!
可邢氏回房的一路上還沒想好要去求哪一位老臣,派去大理寺盯梢的奴才便回來了一個。
她侍弄著花草,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端莊。可微微發顫的手已將她出賣得一干二凈:“大理寺那兒又出了什么事兒?”
“回太子妃。”那奴才說的小心翼翼,“邢將軍,死在牢里了。”
邢氏手一抖,那株蘭花便被從中間折斷。
……
大理寺里,邢氏跪在弟弟的尸體前泣不成聲。她輕輕將弟弟的頭枕在膝上,就像兒時一般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后背。
“請太子妃節哀。”獄丞微微躬身,請求太子妃節哀的聲音亦是此次彼伏。節哀也只是客套話,并不能減輕分毫痛苦。
明明早上還與她說了話,怎么這會兒躺那兒了?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北原……北原……你說話啊,告訴阿姊,這不是真的,你只是睡著了……是不是……”
邢氏含淚輕輕念著,斷斷續續,旁人幾不可聞。
獄丞沉下臉,他將太子妃放進來本就不符合規矩。她還留了這么長時間,被上頭發現怎么辦?
“太子妃……”他話一出口就被邢氏打斷:“北原他怎么了!陛下說過不準動刑,是誰動手的!”
獄丞依舊躬身默默無言。上頭下了密旨要從邢北原的嘴里撬出點東西,這事他也不能往外說不是?
“是屬下們不知道邢將軍有舊傷在身,經不起折騰……”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明白過來自己已經被陛下拋棄。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這次用刑是他違背圣命,只有少數知情人與陛下才知實情。那他不得被推出去擋住如太子妃般不知情人的滔天怒火?
“太子妃,屬下只是執行命令……”
邢氏不想再聽下去,獄丞想要推卸責任的意思很明白,這件事并不如她先前想的那么簡單,難不成真是陛下想廢太子?
宇文涵躲在暗處冷眼看著這一切,他身后草垛里還扔著把結果邢北原性命的利刃。重刑之下喪命,推給獄丞手里沒輕重最合適不過。
只是他不知道,這招真的管用嗎。
“豫王爺。”韓珂站在宇文涵身后,黑袍子下瞧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冷聲催促道,“該你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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