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真從不掩飾,也從不否認自己的玉望,在值不值得之前,她要先問愿不愿意!
愿意就此止步嗎?愿意一切努力就因為一件極品法寶付諸東流嗎?愿意敗得心不甘情不愿、所有籌謀都在此夭折嗎?
她不愿意!
愿意承擔極品法寶暴露在人前的風險嗎?愿意嘗試竭盡全力仍然失敗的后果嗎?
她愿意。
所以,值得。
握住照日鏡的那一刻,杜蘭真前所未有的平靜。
在此之前,她的所有平靜,都是冷漠。從容的、不帶感情的、抽離自身的、純粹理性的、非人而更似道的冷漠。
只有這一刻。
從這一刻起,她是作為一個人、作為杜蘭真這個人,代入地、帶有感情地、發自內心地感到平靜。
“我要殺了杜蘭真。”衛銜望著賽臺握著明鏡的女子,平靜地、從容地、認真地說道。
“什么?”沈淮煙看見杜蘭真的照日鏡,已經震驚極了,又聽到衛銜這句話,簡直連震驚都不夠用了。
“絕交,再也不來往了,到此為止了。”衛銜癱著臉說道。底牌這么多,一點口風也不露,還騙人,讓人擔心她會輸……
讓杜蘭真愛誰誰吧!
臺,嚴青衣望著杜蘭真手里的明鏡,首度露出一個極為明顯的驚詫表情來。
他已經極力高估杜蘭真的底牌了,可她居然連極品法寶都有?
但無論是杜蘭真還是嚴青衣,他們誰都沒有半分分神,也沒有半分遲疑。
銀輝遍布塔身,鱗光照開寰宇,展露出極為讓人心醉的美來。銀光在它表面游走,恰似星光下降,為它增光添彩、為它襯托榮色。
清光流轉鏡面,幽邃而繁復的紋路從邊緣層層疊疊升起,緩慢地爬滿整張鏡面。日光在這如水般澄澈的鏡面反射出無與倫比的光彩來。就好像,那是第二輪太陽。
庾姍驀然起身,下一刻,已出現在了賽臺附近。
她的舉動不僅引起了所有觀眾的注意,還吸引了其他元嬰真君的注意。
“她……這是去保駕護航?”
“完善陣法吧——咱們這陣法,可未必經得起兩件極品法寶糟蹋啊。”
嚴青衣和杜蘭真同樣注意到了庾姍的靠近。
然而,庾姍只是立在半空,隔著陣法注視著他們,并沒有立刻插手的意思。
這兩人,誰都沒有去在意。
此時此刻,他們在意的、他們專注的,唯有對手、唯有輸贏、唯有手里的法寶……唯有比賽本身。
杜蘭真的狀態不太好。
雖然她同評委會的元嬰真君保證過她會在比賽中受傷,以筑基中期以下的氣息進入滄溟界,也料到嚴青衣不會這么輕易地認輸、她不然要付出一定代價,可需要動用照日鏡仍然是她所沒料到的。
戡梧界已知的法寶品階,是法器、法寶、靈器,以這個順序依次遞增威力。
而戡梧界的煉器傳承是有斷層的。真正適合元嬰真君的其實是靈器,但戡梧界的靈器實在太少了!煉器煉不出來靈器,既缺靈氣又缺傳承,還缺材料,讓靈器成了元嬰真君都高不可攀的珍品。
但戡梧界的創造力并不止步于次。造不出靈器,煉器大師們便取走別的路。他們竭力拓展、改進法寶,賦予了法寶一個全新的品階——極品法寶。
極品法寶,是帶有部分靈器特性,但品階遠遠不及靈器的法寶。
即使是被元嬰真君拿在手里,只要適合,也能發揮出近乎靈器的實力。
因此,極品法寶一直是元嬰真君的標準配置、金丹真人的理想配置。
但對于筑基修士來說——即使是兩個筑基后期修士,極品法寶也太過超出他們的層次了。
杜蘭真曾經用過照日鏡一次——那次她為了擊殺夏華容,養了整整三個月的傷。事后,她推測自己可能使出了照日鏡一成都不到的水準。
當時,她還只是個剛剛筑基的少女——回想起來,那時她其實還稚氣未脫,只是當時的她以為自己成熟了而已。
這一路走來,她見證過、經歷過,最終坦然擁抱自己的成長、坦誠自己的不足,回顧過去,再反觀自身,一切已足以快慰。
重要的是,她永遠在向前。
杜蘭真忘卻她微微顫抖的手,忽視她翻涌而將近干涸的靈力,不去在意她微微暈眩和刺痛的神識,毅然決然地伸出手,將照日鏡在身前輕輕一旋——
羲和駕著她的車乘,從明鏡里飛出來了。
此刻,所有旁觀者的眼里,從明鏡里飛出的不是流光溢彩,不是光華迫人,不是無法直視……
那是太陽。
而幾乎與此同時,萬千星光自塔身搖落,化作落星如雨,朝那輪太陽飛去。
星光與太陽相遇時,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
仿佛忽然都被燃盡了一樣,所有的所有都被抽離了,只剩下那兩簇耀眼的光芒。
“喀——”
“陣法!陣法好像要壞了——”有人站得離賽臺實在太近,聽到了陣法最細微的輕響。
就仿佛在迎合這句話一般,一瞬間“咔咔咔”的聲音不絕于耳,細小的碎紋爬滿了陣法,仿佛冰裂紋的瓷盞一樣,易碎又華美,維持著這短暫而不堅固的榮光。
庾姍伸出手來。
她結了幾個印,那逐漸擴大的裂痕竟慢慢停下了攀爬的腳步,又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褪去。
而杜蘭真此時已無暇顧及這些了。
她的唇角不住地溢出鮮血來,順著她的下巴滴在衣襟,而她根本沒有精力去管這些。
她的神識幾乎干涸,現在正在一陣陣不受控制地發顫和收縮,全靠她死命控制才勉強維持。
而她的丹田里,靈力也幾乎見底了,如果換作往昔幽羅還在時,她現在多半已經被這給她再生和機緣的靈火鳩占鵲巢了。
沒有次疼,想必傷也沒次那么重。
杜蘭真心口都在發顫,可腦海里卻情不自禁地冒出這個念頭來。
筑基后期,到底比筑基初期強。
現在的她,不僅要運轉照日鏡,而且還要維持之前的劍光、清音、太虛乾元刀和歸元索,嚴青衣簡直瘋了,把他自己壓榨到極限,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贏的機會。
就好像是一邊舉著千鈞重擔,一邊優雅地跳著舞步,一邊還要繡花一樣,杜蘭真仿佛看到自己在懸【】崖邊走鋼絲,還在鋼絲翩翩起舞,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不能這樣下去了!
嚴青衣瘋得沒有極限,指望他放棄,還不如指望他暴斃來得容易!
杜蘭真忽然張口,輕聲喚道,“嚴道友——”
這一瞬間,她的聲音如貫珠扣玉,如敲冰戛玉,動聽得讓人心曠神怡、心旌搖曳、如癡如狂。
在這呼喚下,他們可以忘卻天地,忘卻眾生,忘卻自己。
嚴青衣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下一刻,他驀然回神,危機感從他渾身下的每一處角落傳心頭——不好!
日光破開了星光,就好像后者只為它而明,也闔該為它而滅。
在璀璨至極的日光里,嚴青衣的身形終究被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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