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任府我竟然忘記了去乘白丁準(zhǔn)備的馬車,想著任行遠(yuǎn)說的那個后來被娘親刻了“怡”字的墜子,伸手摸向頸子,才記起已作為拜姐妹的信物跟任真交換了,此刻是在她那里的。
任家的物件居然就回歸了任家,這也是冥冥中的安排嗎?那么似乎也不需要再有我的認(rèn)祖,便當(dāng)這脫軌的一段從未發(fā)生,世上本沒有任怡這人吧。一路思緒混亂,也不知怎樣走回的聽潮閣。
直至走至房間門口的時候才憶起昨夜蕭騰睡在我房中,心里打著鼓,想推門又怕見到他。但按時刻來看,該早醒酒離開了,還是抬手推了門,瞟了一眼他昨夜靠的墻角,鬼影未見,才放心進(jìn)門。
回到榻上,扯了被子想再休息會兒,一蓋到身上卻是他昨夜留下的一身酒氣。我賭了氣地推開,打開窗子,把被子搭到窗臺上去吹風(fēng)。
此時聽得子凌上樓來,敲我的門,“桃子,你回來了。下午陛下差人送了蟠桃宴慶典你要穿的朝服來,是很高的木架撐著送來的,太沉,就擱樓下了。
你不下來瞧瞧?看上去很是華美,你穿了一準(zhǔn)兒好看。對了,還備了滿滿一盒華熠奪目的珠翠,發(fā)釵、步搖、珠花樣樣俱全。”她聲音里透著女孩子云想衣裳花想容的那種與生俱來的興奮勁兒。
雖然此刻我一點也提不起興趣來,但被子蓋不了也沒法休息,想想還是別拂了她一片心意,我只得起身打開門,對著她強自擠出一分笑意,“好啊,我們便下去瞧瞧。”
子凌笑著拉我下樓,帶我到偏廳,一打開門,看到這朝服的瞬間,雖我并不重這些身外物,但還是有點被震撼到了。十字形的一人半高的木架上,最高處的中間木梁上扣著的是朝冠。
朝冠頂飾分三層,繡三只小金蝶,飾有珍珠,最頂端有一顆大東珠;紅帽纓周圍還有七只小金蝶,裝點名貴的貓眼石、珍珠;翟尾由五串珍珠編就,共數(shù)百顆珠子。
朝服是明黃色的云錦料子,前胸后背繡著金菊,穿插五色云朵,下有海水紋。朝褂似坎肩,朝裙有疊褶,長尾拖地。織繡華麗,做工極為精細(xì)。
子凌一直看著我的表情,又笑著圍著這朝服轉(zhuǎn)了一周,“桃子,送來的公公說,這是幾十個裁縫、繡娘晝夜不停趕出來的,若姑娘不滿意,還可以抓緊再制。但讓我看,你若穿上這朝服,便如皇后娘娘一般了,高貴而美麗。”
我淡淡道,“我未嫁入皇室,這朝服無一處繡鳳,也算不得皇后服。華麗也只是讓我這個站在他身邊的人,得做到相應(yīng)的陪襯罷了。”
子凌忽然意識到我提及蕭衍的語氣不似以往,有些詫異地望著我,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想想她又端起旁邊的木盒的珠翠來,一只一只拿起來看,也盡是些鑲了寶石的蝴蝶簪,珠花掩鬢,金鑲玉步搖等,確是沒有一件鳳釵。
她難掩一絲失望,卻安慰我道,“還不是早晚的事,未嫁都能參加大典,這榮寵敢問何曾有過?”
我望了她一眼,笑著拍拍她肩,“我沒放心上,你不用掛心。先都收好吧。”
她點點頭,又從木盒首層的薄抽屜里面,拿出一張紙給我,我打開一看,便是蕭衍說的讓禮部準(zhǔn)備的祭祀禮程了。
收了這禮程,本待上樓去細(xì)看,忽聽外面有人緊急敲門,我示意子凌去看。
子凌快步去開了門,問了話,慌不迭地返回我跟前,“桃子,公主今日沐浴出來的時候,滑了一跤,現(xiàn)在見紅了。太醫(yī)院的大夫和穩(wěn)婆去了一堆人了,到現(xiàn)在還沒生出來,婉兒姐姐差人請你趕緊過去看看。”
公主畢竟是子凌的前主子,關(guān)心之情溢于言表,而我更是受了她的恩惠,在蘭陵才有了聽潮閣這樣的居所。我放下那頁禮程,提了我隨身的藥匣,轉(zhuǎn)身往門口奔去。
馬車上,我琢磨著按照之前給長公主搭的脈象至今這胎已有七個多月了,之前我還一直給她準(zhǔn)備了安胎的方子,她也定期服用。按理說這胎兒應(yīng)該是穩(wěn)的,難道是摔了一跤胎位變了,才一直生不下來?
隨著帶我來的府兵,一直到了公主府公主姐姐房間跟前,門口見到三個扎堆討論的太醫(yī),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著唉聲嘆氣的駙馬李享,此人之前在天澤島見過一次,被他盯得不舒服,因此并未給我留下好印象。
一見到我他幾步上來握住我提著藥匣的手腕道,“姑娘可來了,錦兒最信任的就是姑娘,求姑娘一定要盡心救救她母子。”
我屏氣抑制住內(nèi)心的嫌惡,去推他的手,“既是如此,請駙馬安心等待,民女必將竭盡所能。”
李享終于撤手,但指腹卻透著力從我腕上滑過,低著頭笑著看我的反應(yīng),我頓時覺得如同吃了蒼蠅般的惡心。可憐長公主為給他李家續(xù)香火,此刻人在里面還生死未卜,他卻在外面做出如此行徑。
畢竟人前,我不能再用對付蕭騰的辦法以玉魄針公然刺他,顯得我莫名有意為之,卻必要給他個教訓(xùn)。
我手中對藥匣橫梁一用真力,頃刻震斷了木梁銜接之處,一大盒的藥瓶藥材加木匣自身的重量,轟然脫落,直直地砸向李享的腳面,落到地上的時候,“哐”地一聲。
“唉吆喂~”他吃痛頓時滿面通紅,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腳大呼小叫起來,“來人,快來人,我的腳,我的腳廢了!”
“駙馬,真是對不住,民女看公主姐姐心切,帶了太多藥材,不想藥匣年份長了,不經(jīng)使喚誤傷了您。”我轉(zhuǎn)而對身邊府兵道,“快請?zhí)t(yī)們給駙馬瞧瞧,另外把太醫(yī)院的藥匣給我拿進(jìn)來。”
語罷頭也不回的向屋內(nèi)走去。一推門,婉兒正對著門口觀望,見到是我,便快步迎上來,一副要急哭地模樣,“桃子,快來看看公主吧,見紅一個時辰了,孩子到現(xiàn)在沒生下來,她人都暈過去了。”
而榻前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七八個穩(wěn)婆,還有邊上一堆婢女,看得我眼暈。
“婉兒姐姐,還是讓她們都出去吧,人多了濁氣重,屋內(nèi)此刻又不能通風(fēng),這里只留你和我就夠了。讓她們門口候著,需要再傳。”
婉兒抬頭望了一眼門口,所有人魚貫而出,瞬間屋內(nèi)清凈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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