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見過慎王殿下。”趙晴若回身向祁斂行禮。祁斂的唇畔帶著淺笑,腳步輕輕地走到趙晴若身邊,略帶關切地問道:
“可是今晚的絲竹聲太過吵鬧,郡主才躲了出來?”
祁斂聲音溫柔,但趙晴若見他突然和自己搭話,心中還是有著些許防備。
“臣女只是貪杯了些,又不勝酒力,所以便出來透透氣。”
祁斂見她回答得如此生疏,卻也不惱,而是仍笑著,道:“也是,想來郡主入宮也有數年了,對這些也應習以為常。如今雖然安南王還在前線,不過戰局已定,歸期將近,郡主不日也能出宮與王爺和王妃團聚了。”
他頓了一頓,又關切地問了一句:“聽說前年雍州楚都尉的身子有些不適,不知近來可有好轉?”
趙晴若乍聽祁斂問這一句,有些怔愣,似是不知道祁斂口中的楚都尉是何許人也。
祁斂自然也捕捉到了趙晴若面上的些許迷茫,又跟了一句:“楚都尉是郡主的外祖父,難道王妃在給郡主的家書中沒有提及嗎?”
趙晴若這才反應過來祁斂說的這位雍州的楚都尉是王妃楚萱的父親,急忙想把話圓回來,卻又聽祁斂道:“王妃也許是不想讓郡主遠在千里之外還記掛都尉的身體,就沒有將此事說與郡主吧。”
“是。我母妃、應該是不想讓我擔心外祖父。”趙晴若立刻接上話道:“不過臣女還是要多謝慎王殿下如此關心安南王府和雍州。”
祁斂見趙晴若這般快的反應,話里還不輕不重點了一下自己對安南王府的‘關心’,微微瞇了瞇眼眸,面上淺笑不變,道:“安南王乃國之棟梁,本王也是例行關心。”
“涼風皓月正有時,本王也不打擾郡主透氣,先回去了。”
見他要走,趙晴若微微松了口氣。自己方才沒有答上話,希望他不要從中看出什么來才好。不過自己如今已經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名字也早就記在家譜的嫡脈上,就算慎王知道什么,也應無大礙。
“恭送慎王殿下。”
祁斂頷首,轉身離去,剛走幾步就見到也離了席出來的孟清歌。
“慎王殿下。”
“昭儀娘娘”
祁斂與孟清歌兩人互相招呼了一句,眼神相對,只一瞬就錯了開來,擦肩而過。
祁斂又走了幾步,回頭去看和孟清歌說話的趙晴若,眼神深深。
方才他出來看月,見到趙晴若也出來了,便只是想上去說些話套個近乎。畢竟安南王即將得勝歸朝,這個朝云郡主又是安南王趙崢的嫡長女,和她熟悉些往后總能有用。
但是今日他提了一句王妃楚氏的父親,趙晴若卻像不認識這個人一般。這不得不讓祁斂起了疑心:這個朝云郡主看似是安南王府最尊貴的女兒,但是安南王一早便將她送入了宮來,如今看著也像是不常用家書聯系一般,那么安南王到底看不看重這個女兒?
趙晴若這邊,剛送走了慎王祁斂,就又迎來了孟清歌。
“郡主也出來看月?”孟清歌一身月白衣裙,仿佛披了月光從夜色中走來,蓮步輕輕,恍若仙子。
趙晴若想起她方才還梨花帶雨,而現在就笑容燦燦,不禁在心里有些感嘆,但是面上不顯,客氣道:“昭儀娘娘也有興致出來看月,不用陪皇上嗎?”
孟清歌走到趙晴若身旁,輕搖著團扇,道:“皇上和皇子們喝酒,妾身也不便在旁打擾。看著月色正好,便出來了。”
她看了一眼面色疏離的趙晴若,道:“方才宴上,讓郡主見笑了。”
趙晴若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道:“昭儀也是無心。”
孟清歌聞言,抬頭看月,眼神微微落寞下來,低低地道:“郡主能這么想,旁人可不會。”
趙晴若看著她的言語中微微帶著委屈,心下卻未發軟,而是靜靜等著孟清歌的后話。
“最近宮中的流言,郡主可曾聽聞?”
趙晴若看著孟清歌,輕輕搖了搖頭。
孟清歌繼續道:“我聽見他們有人說,皇上喜歡我,僅僅是因為我的這張臉,長得像宮中一位故人。”
趙晴若倒是沒想到孟清歌會和她說這個,垂下眼眸道:“宮人嘴碎,昭儀不用聽這些。”
孟清歌轉眼去看趙晴若,眸中帶著點點水光。嘴角的笑帶著諷意。
“其實我自己也能察覺到幾分。本以為自己是突得天眷,才得了圣心,卻不知,自己只是被當成了旁人的影子。”
趙晴若見她好像是真的傷心了,卻又不知如何勸,便只得說道:“昭儀娘娘如今才是皇上心尖上的那一個,不必自怨自艾。”
孟清歌閉了閉眼,將眸中水光斂去,道:“多謝郡主寬慰。不過妾身如今是只想好好侍奉皇上,但是今日在太后壽宴上不長眼多了一句嘴,怕是會惹了太后娘娘生氣。”
趙晴若聞言側過頭去看池中倒映的月,道:“太后娘娘一向慈心,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的。”
孟清歌柔聲道:“妾身初入宮中,又頂著這樣一張臉,怕是總能惹得太后娘娘和德貴妃娘娘不快。郡主在太后娘娘身邊,能不能往后在妾身做錯了什么時,幫著提點妾身幾句?”
繞了這一大圈就是想和她說這個嗎?趙晴若抬眼看著孟清歌,略帶了些疏離地道:“我不過是外臣之女,得伴太后已是天恩浩蕩,怕是幫不了昭儀娘娘。”
孟清歌見趙晴若回絕了,卻笑了起來,半點看不出方才落寞的模樣。
“妾身理解郡主,但是郡主也說了,如今妾身是在皇上心尖上的人,想必往后。郡主人在深宮,安南王又尚未歸朝,想必往后,郡主會想幫妾身的。”
孟清歌的眼神沒了方才的柔弱,而是閃著精明的光。趙晴若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深不可測,沒有再回話,而是說了句怕太后不見她要尋她,便轉身回去了。
趙晴若走后,孟清歌的碧桃開口道:“娘娘,郡主沒有答應下來,回去不會和太后娘娘說些什么吧?”
孟清歌笑道:“不會。這個朝云郡主是個聰明人。你不是打聽到她和紀司衣走得近,而德貴妃這段時間又準備整治尚衣司嗎?等著看吧,我和她會成為盟友的。”
趙晴若回到宴上,太后祁宋氏問了幾句,趙晴若只說自己不勝酒力出去透透氣,然后就坐在位子上想著方才和祁斂還有孟清歌的對話。
孟清歌想讓自己幫忙在太后面前說些好話,這一點她能理解。但是趙晴若總覺得這個孟清歌讓人看不透。
而慎王……
趙晴若看了一眼正舉杯和祁謹笑談的祁斂,垂頭將神思斂下。
祁斂就算真起了懷疑,趙晴若也是不怕的。畢竟如今她是名正言順的安南王府嫡長女,又是皇帝親封的朝云郡主。但是祁斂的問話還是讓趙晴若憂心起來。
自己入宮這么多年,真的沒有收到過一封家書。就算是自己曾經寫了派人送去南域的信也沒有得到半點回音。
如今趙晴若只能從安南王趙崢給朝廷的軍報中得知哥哥安好。但是哥哥,為什么沒有給自己寫過家書呢……如今她在這世上唯一能牽掛的,也只有哥哥了。
……
壽宴散去后,重華宮內,德貴妃臥在美人榻上,緊緊地蹙著眉。
宋昭儀和羅昭儀陪在一旁。宋昭儀開口勸道:“娘娘不用和那樣一個卑賤之人置氣。”
德貴妃哼了一聲,道:“這個孟清歌,本宮原先以為她沒有那么大的膽子,不曾想這才進宮幾天,就敢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這樣暗諷本宮。看來長了那樣一張臉的人,都是禍害!”
羅昭儀道:“娘娘。她再受寵,身份家世也擺在那,總不會越過娘娘去的。”
宋昭儀跟著道:“是啊。如今娘娘才是掌管后宮的人。就算皇上再喜歡她,她也飛不出娘娘的手心。”
德貴妃聽了這些話氣才消了一點。是啊,那個孟清歌畢竟不是當初的怡貴妃,放兒如今又是皇子之首,她不必太把這個人放在眼里。
不過,穩重為上,她還是要盡早將這后宮都握在自己手里。
……
之后的日子,祁謹只要來后宮,就一定會去邀月樓。有一段日子甚至連著十天都去了孟昭儀那。
孟清歌已是這宮里最受寵的嬪妃無疑了。而隨著孟清歌寵冠后宮,宮中也傳出了些孟昭儀和德貴妃娘娘不對付的話。
也確實,有好幾次孟昭儀和德貴妃遇上,盛寵的孟昭儀都要頂撞德貴妃幾句。
這一日孟清歌又和德貴妃在御花園遇上了。兩人對面而走,互相堵了路,孟清歌既不讓路也不走,而是和她夾針帶刺地說了幾句話。之前“妾身前幾日剛崴了腳,皇上叮囑了要少走路。所以現在有些不方便,還請姐姐繞個路吧。”
德貴妃看著孟清歌那一副單純無辜的模樣,只覺得心中怒火漸盛,但還是說道:“妹妹既然腿腳不便,就不該多出來而是待在自己的地方好好養著,才算不負了皇上的叮囑。”
孟清歌勾著嘴角道:“妹妹今日不是故意出來走的,而是給皇上送了甜湯,剛從承乾宮回來。”
她看著德貴妃,眼神中藏著挑釁道:“德貴妃姐姐一向寬厚賢良,自然不會為了這個頂撞妹妹吧?”
好一句寬厚賢良,一向端著賢淑的德貴妃聽了這句話,怎么都不好發脾氣,只得讓了路道:“既然皇上都許了,本宮也不好說什么。妹妹就快些回宮吧。”
孟清歌知道德貴妃如今還是要在祁謹面前裝這副模樣,就常常用這樣話來激她。反正祁謹知道她有小性子,而之前那人也有小性子,她也不用太顧著規矩。但是從來端莊賢淑的德貴妃,卻是被困在自己畫的“端莊賢淑”的圈牢中了。
孟清歌看著德貴妃的臉色得意一笑,道:“多謝姐姐。”而后便走了。德貴妃如今對她的厭惡已經要藏不住了。但是藏不住才好,這樣她才能出手,才會有破綻。
德貴妃看著孟清歌的背影,秀眉蹙在了一起。
雖然孟清歌還對她造不成實質上的威脅,但是日日被這樣的蒼蠅煩著,總會生厭。
要是能將這只蒼蠅關起來就好了。
回到重華宮后,德貴妃身邊的阮素看著自己主子的臉色,湊近了道:“娘娘不用和她生氣。這樣的人,咱們有的是辦法懲戒。”
德貴妃聞言,挑了挑眉道:“你有主意了?”
阮素道:“近來雖已入秋,但是奴婢從郭掌膳那得知,這宮中如今還是有兩處地方仍用著冰的。”
“這一個是施嬪娘娘的暖煙閣,還有一個就是孟昭儀的邀月樓了。”
“不過最近孟昭儀圣眷正濃,冰大都送去了邀月閣。”
德貴妃聽罷,思略一番,道:“這樣可不合規矩。本宮明日要和皇上說一說,該是將給施嬪的冰多些才對。”
德貴妃頓了一頓,勾唇一笑,眼神里盡是算計之色,道:“不過冰這個玩意兒,看似純凈清透,卻難看出里頭究竟摻了些什么。我們一向恪守本分的曾司膳最近身子不適,怕是要好好盯著,不出錯才好。”
……
過了幾日,邀月樓中。
“娘娘,這些冰您要用來鎮著甜湯嗎?”碧桃問向正逗著一只貓兒的孟清歌。
貓兒神色倦倦,不想搭理人。孟清歌放下它道:“不用了。最近小團子都不怎么吃東西,想來是哪里出了什么問題。我就不用這些冰涼的東西了。明兒讓太醫來把個脈吧。”
碧桃道:“娘娘總將飯菜喂給小團子,但是小團子也沒有表現出什么不適,想來是娘娘多慮了。更可況我們還備著解毒丸呢。”
孟清歌笑了笑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心點兒總是好的。”
說罷,孟清歌又逗了逗貓。雖然自己不是個惜命的,但身為棋子,還未走出幾步便被敵方吞了,也太失敗了些。
尚宮局這邊。
曾司膳的身子總是不好,紀司衣便常來看她。這一日,趙晴若也借著要學做點心的借口來了尚膳司。
看完曾司膳后,于慎提議說最近天氣轉熱,想取些冰來給趙晴若放在屋子中納涼,木錦便和他一起去了冰室。
兩人回來后,木錦向趙晴若說了些她在冰室見到的不對勁的地方。
“郡主,方才奴婢去去冰,見到一個從冰室出來的小內侍身上有很重的魚腥味。”
“魚腥味?”
永安殿內,木錦放下冰點點道:“是。”
于慎道:“木錦方才也和奴說了,但奴覺得也許只是那個小內侍去取冰來冰魚罷了。”
木錦道:“尚膳司的冰都是分好的,給膳食的冰和給人用的冰是分開放置的。有些魚未處理前是帶著毒的,分開用冰就是怕毒混進了人用的冰里。所以方才奴婢聞見那魚腥味才會起了疑心。”
趙晴若一聽,覺得里頭肯定有事,忙問道:“最近宮中有什么人常用冰嗎?”
竹容回道:“奴婢前幾天好像看見施嬪娘娘的婢女去取了冰。好像還有……邀月樓的碧桃。”
孟昭儀嗎?難不成是德貴妃出手了?
趙晴若沉吟一番,又想起如今曾司膳身子不適,德貴妃等著機會要撤了她的職,若是這個節骨眼上尚膳司吃了紕漏……
“木錦,你去找一找在尚宮局里熟識的人,看看能不能把那個小內侍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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