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趙晴若早早地起了。
她又把雅書叫了過來,問了幾句話。本來昨夜,趙晴若是打算將雅書待到太后祁宋氏面前,讓她告訴太后冰里有毒的事情,但是后來趙晴若又想了想,覺得此行不妥。
當初,她利用了太后去敲打郭掌膳,如今若又帶著雅書告訴了太后此事,太后難免不會疑心她。
可是她又不能一直藏著雅書。思及此,趙晴若突然想到了昨日目光悲切的祁謹。
“雅書,我相信你說的你家娘娘之死不是意外,但我也無法替你做主。昨夜私自救了你已是犯了宮規,如今我也不能再留著你了。”趙晴若
雅書見趙晴若這樣說,慌道:“郡主、請郡主救救奴婢啊!”
趙晴若輕輕蹙著眉似是有些為難,看著雅書懇切的模樣,嘆了口氣道:“這樣。你既覺得你家娘娘之死另有冤屈,昨夜又未在皇上面前言明。一會兒我讓人悄悄待你去承乾宮,你自己和皇上說清楚。”
“但是你絕對不能說出是我救了你,不然萬一你在皇上面前有出了什么差錯,我也幫不了你了。”
雅書聞言,想著這也是個可以活命又可以幫施嬪訴冤的法子,便忙應下磕頭謝恩。
幾人還在說著話,于慎進來說道:“郡主。阮素姑姑帶著人來永安殿,說是依了德貴妃娘娘的旨意,怕昨晚的災事復發,來檢查一下各宮的燭火情況。”
德貴妃不應該還在養傷嗎?怎么這么快……趙晴若看了一眼雅書。看來她也有些急了。
木錦見狀道:“郡主,奴婢先出去擋一擋阮素,您讓于慎帶著雅書姑娘趕緊從后門走吧。”
趙晴若點點頭,木錦便出去迎上了阮素。
“阮素姑姑。”木錦來到前殿,往門口一站攔住了阮素的人,道:“姑姑怎么過來了?德貴妃娘娘身體可還安好?”
阮素見木錦站在那,也不好直接帶人進去,回道:“娘娘經過昨夜的事,受了驚嚇,腿傷又重,現在移回了重華宮,正在榻上歇息呢。”
“昨夜施嬪和娘娘遭了災,我們娘娘心中悲恐交加,于是便讓我帶人往各宮里查一查燭火情況,以防災禍再發。”
木錦聞言道:“德貴妃娘娘不愧是賢德之主。不過德貴妃娘娘受傷在床,姑姑親自來這一趟,娘娘那兒可不是無人看顧了?”
阮素道:“娘娘雖身體不適,但是太醫還有旁的宮人都在榻前看顧著,奴婢便也空了出來奉行娘娘的旨意。”
阮素看著木錦,語氣冷了下來,道:“檢查各宮燭火是德貴妃娘娘的旨意。木錦姑娘就行個方便,讓我們盡快完了事吧。”
木錦上前道:“姑姑別急。奴婢也不是故意攔著的,實在是姑姑來得太早,我們郡主昨夜被火驚了,現下還沒起呢。”
阮素在心底哼了一聲。她方才是先去的邀月樓,不僅沒搜到人,還在那位主兒面前吃了不少悶虧,現在心情正不好,見木錦這左一句右一句地阻攔著,悶氣又多了幾分。
“郡主沒起也不要緊,我們動靜小一點兒也就罷了。”說罷,就想帶人往里進。
木錦往她跟前一站,又攔著了,道:“姑姑這可不好。我們郡主向來睡得淺。不如姑姑在這里稍等一等,郡主該是一會兒就醒了。”
阮素這下也起了些疑心,臉上也嚴肅下來道:“奴婢只是想進去看一看,定不會驚擾郡主。木錦姑娘這般阻攔,該不是在掩飾什么?”
竹容這時也過來了,聽見此話正要上前,卻聽木錦神態自若地應答道:“姑姑這是什么話?這里是永安殿,是安南王府朝云郡主的住處,可不是嬪妃們的居所。姑姑雖是德貴妃娘娘的人,但在這兒,也得有些規矩。”
“郡主沒起身,奴婢未經郡主吩咐自然不能讓姑姑進去。德貴妃娘娘此旨意為安定后宮,奴婢自當遵從,并不想阻攔,只是勞煩姑姑稍作等待罷了。”
竹容見木錦答得這般不卑不亢,多看了她一眼,上前對阮素道:“姑姑久等,郡主起身了,請姑姑進去呢。”
阮素見趙晴若讓她進去,也不耽擱,直接去了寢殿。趙晴若坐在帳幔之后的妝鏡前,長發未綰,外裳未穿,正是剛起身的模樣。
“聽說姑姑來是為了檢查燭火的?”趙晴若的聲音里帶著倦意,聽著嬌懶,似是還未睡醒。
阮素走進帳中,見狀,有些信了方才木錦所言,但還是掛著疑心,回道:“是。德貴妃娘娘為了防止災禍再發,便讓奴婢往各宮查看一番。擾了郡主,是奴婢的錯。”
趙晴若道:“無妨。難得德貴妃娘娘在傷病中也這般費心,那姑姑就盡管帶人去查吧。”
阮素應下,先查了這邊的燭火,趁機往在屋內細細看了幾眼,就又帶了人往別的屋里去。
她踏出門的時候,于慎迎了上來,特地陪著她查看。
待阮素走后,于慎來回稟趙晴若。
“郡主,雅書姑娘已經過了崇文巷往承乾宮去了。德貴妃的手還伸不到那兒。”
趙晴若點了點頭,道:“接下來的事,也不是我能管的了。希望施嬪此番真的不是平白遭難,希望雅書真能說出點什么吧。”
“我也該給太后娘娘請安了。想必除了這件事,她的心情也不好。”
于慎道:“郡主。太后已經起身,去了暖煙閣料理施嬪的后事了。”
趙晴若聞言,又嘆了一口氣,道:“那我也去暖煙閣,再、看看施嬪吧。”
這一邊,木錦送走了阮素之后,看見了在宮門前看著阮素一行人離去的葉心。
木錦想了一想走上前去,喊了她:“葉心。”
葉心回頭,見是木錦,低頭道:“木錦姐姐有什么事嗎?”
木錦笑著道:“昨日暖煙閣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心中也有些后怕。今日阮素姑姑帶人查看燭火也提醒了我,秋日里干燥,庫房里的易燃之物也需要人看著,你便去那兒待著吧。”
葉心一聽,自是不愿。如今她在殿外做灑掃,已是無法接近趙晴若了,若去了庫房,就更見不到人了。
但是她剛想婉拒,便聽木錦道:“庫房也是重要之地,那些物件兒都不能出錯。雖然鑰匙在竹容那兒,但是你只管在屋外看著就好,這也是為了郡主。”
葉心還想說什么,又被木錦堵了回來,只好領命去了庫房。竹容在一旁正好聽見了這些話,葉心走后她上前對木錦道:“木錦姐姐真是思慮周全。”
木錦回身看她,見到了竹容眼中真誠的贊賞,耳邊聽她道:“有木錦姐姐伴在郡主身邊,我也放心了些。”
木錦知道竹容能說出這話,便是承認了自己,彎了嘴角道:“我說過,我既跟了郡主,自然是要精心侍候的。”
竹容也笑了,點點頭道:“郡主要去暖煙閣,我們一起跟著去吧。”
另一頭,葉心到了緊鎖的庫房前,滿臉都是不甘。她可不能一直在這里默默無聞。葉心思索一番,趁著沒人,偷偷遛出了永安殿。
……
承乾宮。
祁謹早上又去看了看德貴妃,也去了一趟暖煙閣,還下了旨升了施嬪為妃,以妃制入葬,再遞了話出去安慰了施家幾句,才回了自己宮里,
他昨夜沒睡好,今兒又不用上朝,現在就想好好休息一下,卻見江運興身邊的小內侍進來稟報道:“皇上,有一個宮女說要見您。”
祁謹心中雖疑,但還是宣了人進來,正是施嬪身邊的雅書。
“你說尚膳司的冰里有問題?”
雅書低頭回道:“是。”
祁謹皺著眉看著眼前的小宮女,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娘娘最近用了冰,身子就不舒服。奴婢擔心,又得知孟昭儀娘娘用冰后身子也不舒服,奴婢自己試著用了一些冰后也不舒服了,就將此消息告訴了施嬪娘娘。”雅書回道,因為趙晴若囑咐過,所以她沒有告訴祁謹冰的事情是從孟清歌哪里聽來的。
“所以皇上,娘娘本來找德貴妃娘娘過來,是有話和德貴妃說,奴婢想德貴妃如今掌后宮之權,娘娘應該就是問一問冰的事情,但是卻突然……皇上,奴婢斗膽向皇上陳言,我們娘娘之死,定有蹊蹺!”
祁謹聽了雅書的話,垂眸思考了許久,道:“江運興。把她先帶下去安置在承乾宮,再把柳濛給朕叫過來。”
江運興應了,把雅書帶了下去。祁謹便獨自一人,用手撐著頭,手指按著額角,眉蹙得極深。
先是魯王來京,與靖王府來往密切,再是祁放昨日深夜入宮,如今讓德貴妃管著的尚宮局又出了事,他是不是真的要壓一壓這個兒子了。
但是想起十月便要開的科舉,祁謹嘆了口氣。等科舉過后再議吧。
……
傍晚,重華宮內。
“你沒有查到人?”
阮素搖了搖頭道:“沒有,嬪妃的宮里奴婢都去過了,尚宮局里也悄悄讓郭掌膳點了人數,盛寧宮奴婢也去了,但是都沒有發現雅書。”
德貴妃的眉緊緊蹙著,越發覺得腿疼得厲害。
“難不成是去了崇文巷那一邊?”
“娘娘。”阮素開口道:“娘娘倒也不用著急。如今冰都已經處理了,施嬪也已經去了。就算那個賤婢說了什么,她也沒有證據,到時候發現了她,給她安一個私逃棄主的罪名也就罷了。”
“娘娘如今最重要的,是保重身子。”
德貴妃一聽,覺得有道理,看了看自己隱隱作痛的傷腿,只得閉上眼休息了。
“娘娘,還有一事。”阮素道。
“說。”德貴妃閉著眼道。
“娘娘,葉心來說。說朝云郡主近來常常和紀司衣還有曾司膳一起說話。”
德貴妃聞言睜開眼來,咬了咬牙道:“她還真是個不安分的丫頭。”
阮素想起今早木錦攔著她的一幕,悶氣都生了起來,道:“娘娘,上一次咱們把冰處理了,就是因為朝云郡主讓人送冰去了盛寧宮。如今計劃沒成,娘娘倒還受了傷。”
德貴妃暗暗攥緊了錦被,眼神冰冷。
“看來不得不敲打一下這個丫頭了。”
德貴妃看了看自己的腿,道:“佟太醫給本宮開得這傷藥,看來也沒什么用。”
……
施嬪是在十天后以妃制下葬的。這幾天德貴妃在床修養,趙晴若便幫著太后祁宋氏操持著喪儀。
雅書自去了承乾宮便沒了消息,趙晴若雖然擔心,但卻沒有辦法去問。但是施嬪去的第三天,祁謹下了旨說德貴妃有傷在身不宜管事,暫時收了她的后宮之權。
而尚宮柳濛在喪儀期間尋到了郭掌膳的錯處,降了她的職。德貴妃此時手中無權,也不好說什么。
這樣看來,雅書的話已經是說給了祁謹了。
喪儀過后,趙晴若總是有些悶悶不樂。她總是想起施嬪,還有她那個跟自己有牽連的孩子,心中一直有種莫名的負罪感。
這一日在御花園里,趙晴若看著落下的秋葉,嘆了口氣。
孟清歌正好走了過來,見到趙晴若傷感的模樣,上前道:“郡主可是還在為施妃娘娘傷心。”
趙晴若回過神來,見是孟清歌,道了句安好后輕輕點了點頭。
之前也沒有聽說朝云郡主和施嬪走得近,不過看著她的樣子,是真的難過。孟清歌看著趙晴若眸中的哀傷想。
“這后宮的女人如花,不論開得盛與不盛,也總有落的時候。施妃娘娘此番離世固然引人哀思,但郡主也可認為,她是解脫了。”
趙晴若聞言抬眸,對上孟清歌眼中并不真切的柔意。
“那么昭儀娘娘可曾擔心過花落?”
孟清歌笑道:“總有落時,但只要盛開過,便無悔。”
趙晴若聞言深深地看了孟清歌一眼,道了句別,轉身離開。
孟清歌應是那個想要爭的人,她也該是那個能夠爭的人。
走出御花園不遠,通往重華宮的道上,趙晴若看見前面有人拖著一個身影熟悉的人。
“那是,佟太醫?”
竹容看了一眼,道:“正是。佟太醫怎么被人押著啊?”
趙晴若有些擔心,剛想讓人去問問,便聽身后過來的阮素道:“佟太醫為德貴妃娘娘調配的傷藥不起作用,侍候不用心,被娘娘罰了去正刑局領板子。”
趙晴若回頭,見是阮素,道:“可佟太醫還年輕,醫術不精也是情有……”
“惹了主子不快,就要受罰。”阮素上前,直直地看著趙晴若道:“德貴妃娘娘是宮里正經的主子,佟太醫又是侍候娘娘的。娘娘惱了他,罰也是有理的。”
“郡主在宮中待久了,也應知道這些規矩。”阮素頓了一頓,看著趙晴若的臉色道:“郡主莫不是擔心佟太醫?”
趙晴若對上阮素的眼,否認道:“沒有,姑姑說的對。佟太醫既然有錯,罰,也是應當的。”
阮素點頭笑道:“是。在這宮里,最主要是要清楚誰才是該用心伺候的主子。佟太醫此番侍候不周,打一打,往后在娘娘跟前,也就安分了。”
趙晴若附和了一句,轉了身往回走。
身邊的竹容悄聲道:“郡主,德貴妃娘娘突然罰了佟太醫,莫不是……”
趙晴若微微頷首。阮素故意讓人在她面前把佟濟拉去了正刑局,又和她說了那樣一番話,必是察覺了什么,借著佟濟來警告他。
雖然對于趙晴若沒有什么傷害,但是佟濟……她已經與他疏了關系,卻還是害了他。
有一就有二,佟濟往后還是要在德貴妃跟前侍候的,可阮素說得對,她不是這宮里正經的主子,無法伸以援手。
趙晴若緊緊蹙眉,突然想到了一人,步子頓了頓換了前行的方向。
“去邀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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