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魯王府內(nèi)，魯王甩著衣袖在堂中來回踱步。
他的面前，一個身著布衣的中年男子低頭站著，臉上是和魯王不一樣的鎮(zhèn)靜表情。
“王爺應(yīng)該上奏附議削藩。”男人淡淡地道，語氣輕輕。
焦急暴躁的魯王一聽便怒吼出聲：“附議削藩？你是昏了頭了？本王才不會和那個趙崢一樣傻傻地交出兵權(quán)！暮俞郡……北邊，北邊有北涼虎視眈眈，如今邊關(guān)幽州都得要本王的軍隊鎮(zhèn)著，我就不信，皇上真地敢廢了本王！”
“慎王……慎王怎么說？”魯王發(fā)了一通脾氣之后，氣沖沖地坐下。雖然他剛才說出了那一番篤定自己不會被削藩的話，但此時扶在椅把上微微顫抖的手還是顯示出了心中沒有底氣的虛怯。
魯王面前的中年男子垂著頭，眉輕輕蹙起：“慎王如今已經(jīng)不可靠了。”
今日下朝魯王就攔過祁斂想商討計劃，對方卻一甩袖子理都不理自己擦肩而過。
祁斂從一開始就打著算盤想要籠絡(luò)藩王勢力，只是最初他并沒有察覺出來祁謹(jǐn)?shù)囊鈭D，而待察覺到了，已經(jīng)有了永平王府依附和魯王府投靠的祁斂卻是舍不下手中的這些勢力，順從圣心放手一搏。
而魯王，早就在祁放因科舉舞弊一案倒臺時就被眼前的中年男子勸說歸附了祁斂。他們布了一局大棋，將祁放重新扶起做那殺人的刀，將朝中最于國無用卻勢力不小的宣王做為獻(xiàn)祭之人，送與祁謹(jǐn)，希望削藩之議就此打住。本來，連安南王府也是要當(dāng)做擋箭牌的，卻不料，祁政竟然走了這樣一步險棋。
事已至此，擅長收掩自己的祁斂自下朝之后就關(guān)上了自家王府的大門，魯王之前又因為安南王府的事情跟他鬧了矛盾，如今祁斂自然不會管魯王。
魯王也知曉這些，他問這一句，不過是想抓住最后的希望。他看了看那個中年男子，突然一股無名之火沖上腦門，出聲喝道：
“是你！都是你出的昏招！攛掇本王和靖王滅了夏家，讓本王歸依慎王，又讓本王去說趙崢功高震主的話！你！你該死！”魯王罵著，伸手將桌上的茶盞摔向那個男子。
茶盞碎裂在腳邊，瓷片劃過男子的衣角，但是他卻佁然不動。男子抬起頭，細(xì)長的眼直直地看著魯王，目光冰冷淡漠，沒有一絲對主上的敬畏。
“若不是我，早在靖王被科舉一案拉下馬時，王爺就該死了。”
男子冷冷地開口，眼神變得銳利，看著眼前這個只會沖動行事的魯王，目光帶了一絲不屑：“若不是我，王爺怎么會在邊郡苦寒之地享用到富庶揚州的軟緞金銀？若不是我，王爺怎么能輕易收編夏家的軍隊？若不是我，王爺怎么可以在被皇上下令禁足在京，無兵為援時仍然在朝中穩(wěn)穩(wěn)占據(jù)一席之地？”
魯王被他一連串的問話問住了，愣了一愣，語氣難得軟了些，道：“那你說，該怎么辦？”
男子似是輕輕哼了一聲，側(cè)過身負(fù)手而立，沉吟一會兒道：“慎王不能靠，我提醒過王爺。當(dāng)初與他合作，不過是為了轉(zhuǎn)移皇上對王爺?shù)淖⒁狻Ｈ缃裣鞣殉啥ň郑榔酵醺�不如我們，他自然也是無計可施。”
“那，我們要投靠秦王？”魯王問了一句。
男子搖搖頭，道：“秦王力主削藩，不會理我們。而且……”男子眼眸一瞇：“秦王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魯王扶額：“那你說怎么辦？”
男子側(cè)眼看了看魯王：“我說了，王爺如今應(yīng)該上奏附議削藩。”
魯王對這個對策實在是不滿，但是他看了看男子，忍下了想要反駁的沖動，道：“然后呢？”
“削藩之事不能一蹴而就。皇上和秦王也就是拿住了權(quán)勢最大的幾個藩王如今都在京中，才敢將此事擺在明面上。但是屬地的主軍，他們依然不能輕易動。王爺附議削藩，跟著安南王交出冊書兵符，先保住腦袋，回到邊郡為上。”
“你怎么知道本王交出兵符就能安然回屬地？”
男子輕輕一笑：“慎王能保證。”
魯王眉頭一皺：“你不是說他靠不住？”
男子道：“慎王做為要追隨的主子，是靠不住，但作為被利用的棋子，還是有幾分用。如今秦王有趙崢的支持，手下又有好幾個文臣武將，還有皇上因削藩之事而有的青睞，儲君之位于他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慎王也知道當(dāng)下的時局，他會安分，但他亦會不甘。這，就是我們要利用的。”
“王爺別忘了，當(dāng)初我勸王爺養(yǎng)在山谷里的那一支私軍。這，就是我們的和慎王交易的籌碼。”至于給不給慎王，自然是后話。
“大慶需要人鎮(zhèn)北安南，只要慎王保王爺回了邊郡，王爺就能繼續(xù)在邊郡站住腳。到時候只要北涼稍有動作，皇上和秦王就不敢動王爺。東山仍在，王爺不用舍不得這個封號。”
魯王聽罷，眉頭緊緊皺著，沉吟一番。此時魯王世子走了進(jìn)來，站到男子身邊，道：“父王，先生所言極是。父王現(xiàn)在就趕緊起草奏書吧。”
見兒子也這么說，魯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雪青朝服，終是下了決心。
看魯王，應(yīng)下，站著的魯王世子和那中年男子對視了一眼。不同于魯王，魯王世子看著那男子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尊敬。
……
安南王府在那日祁政奏請削藩之后就上交了統(tǒng)帥南域軍隊的兵符，隨后幾日魯王府附議削藩，交還了兵符。而京中剩下的永平王府在永平王和永平王世子連著稱病數(shù)日后，也妥協(xié)了。
當(dāng)然，削藩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在京中的幾個藩王雖然不是麻煩，但還是需要交涉一番，而這個任務(wù)就落到了祁政身上。
安南王府上交兵符之后的第三天，祁謹(jǐn)把祁政早前呈上的兵符賜還給了他。此舉是何意，趙家和祁政心里都清楚。
祁謹(jǐn)連著上了半月的朝，祁政也越來越忙。算起來，自那日上奏提議削藩之后，祁政只陪著趙晴若用了幾次飯，余下的時間大部分都在書房處理政事。
趙晴若心中也知曉此時還不是松懈的時候，于是也沒有過多去煩擾祁政。但是她站在門外看著他書房里亮著的燭火時，心中總是會升起一股迷茫。
勝局已定，他會走上那個位子。但是她要怎么做，才能做好這個妻子呢？
祁政此時的忙碌，給了她時間冷靜思考，卻也在兩顆心之間拉起了一道屏障，阻隔了相互的靠近。
也，給了旁人乘虛而入的機會。
梅花已在盛開的時節(jié)。秦王府中的景致清冷，因為祁政也不喜歡花里胡哨的擺設(shè)，便也沒有像宮中那般連成一徑，猶如仙境的梅林。
但是府中的紅梅白蕊依然在寒風(fēng)中開得極好。趙晴若素來喜歡雪，今早剛飄了一場小雪，她送了祁政上朝去，便出了門去賞雪。
走到假山邊時，便遇上了一個人，正是侍妾劉氏。
“妾身參見王妃。”劉氏對著趙晴若恭敬地行了禮，而后一臉諂媚地湊上前來。“王妃也是出來賞梅？”
趙晴若淺笑應(yīng)著，看著劉氏的眼神卻有幾分深意。
這幾日祁政一直在書房處理公務(wù)，并未和她同房，而他們才剛剛新婚，趙晴若知道，這樣的情況定會叫一些人生出旁的心思。她沒有改變現(xiàn)狀，一是因為知曉體貼祁政的忙碌，二是想看一看會不會有人這么快就坐不住了。
別看劉氏對著趙晴若恭恭敬敬，每日都會請安，但是她也連著幾日往祁政的書房送了羹湯。更何況這條路是回主院的必經(jīng)之路，現(xiàn)在又不是請安的時間，就這樣遇見也真是巧。
劉氏還是像往常那樣和趙晴若閑聊幾句，趙晴若也是溫和地回應(yīng)著，腳步卻漸漸加快了。
“咱們王爺一向只醉心政事，不知風(fēng)月。最近公務(wù)繁忙，而王妃才剛?cè)敫率菚行┍焕渎淞税桑俊眲⑹献龀鲆桓碧孚w晴若難過的模樣。
“王爺勤政，我身為妻子，自然是要體貼。”趙晴若淡淡地回了一句。
劉氏看著趙晴若的神色，卻沒有看出一絲自己想看見的落寞，不禁在心中輕輕哼了一聲，轉(zhuǎn)而又道：“王妃說的是。王爺勤政，但是也要顧著身子。王妃也該常去書房看看。”
常去書房看看？一旁依祁政吩咐這幾天都跟在趙晴若身邊的元順聞言看了一眼侍妾劉氏。他可是記得王爺曾對劉氏說過無事不能來書房。
但是元順并沒有開口，他想看看趙晴若會怎么做。
趙晴若聽了劉氏的話，垂眸裝出一副羞澀的模樣道：“男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去了，怕是給王爺添麻煩。”
元順聽了這話暗暗撇了撇嘴。雖然祁政沒有和他們這些下人明說過娶趙晴若的意圖，但就沖著祁政對趙晴若的態(tài)度，元順也不信祁政選的這位朝云郡主是不懂朝政的婦人。
劉氏見狀又勸了幾句，見趙晴若還是沒有轉(zhuǎn)變主意，便道：“王妃說的是。咱們婦人怎么知道那些事。不過王爺這樣忙，也怕是會消耗身子。王妃不如做些魚湯，給王爺補補身子？”
劉氏這樣好心建議，趙晴若也不好回絕，說了幾句話含糊地應(yīng)了下來，就在路口讓劉氏回去了。
元順倒是沒聽出來劉氏這句話中的藏的心思，他還在思考最近王爺太忙，確實有些冷落王妃，而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卻聽王妃突然問了自己一句：
“元順，王爺可有什么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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