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已經(jīng)將那些傳閑話的宮人都押到正刑局去了。”于慎對正在埋首查看賬冊的趙晴若道:“據(jù)那些人交代,最初是聽春溪殿的人在議論著這些,才漸漸傳了開來。”
竹容聞言眉頭一皺:“春溪殿?李昭容和韓美人看起來也算是安分的啊。”
木錦也是蹙著眉,問向趙晴若:“皇后娘娘,要不讓奴婢去春溪殿問個清楚?”
趙晴若沒有抬頭,淡淡地道:“宮人私下妄議主子乃違反宮規(guī),讓正刑局的人去走一趟便好,未央宮不必出人去。”
她抬起手撫了撫額,似是想揉散腦子里這些繁雜的事情。如今月份漸漸大了,但是將近年節(jié),手上的事務也多了起來,趙晴若確實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竹容見狀,趕忙把溫在一旁爐火上的參湯端了過去,道:“其實這些雜事,娘娘不用親自一一看過。交給紀尚宮她們就好了。”
趙晴若接過瓷碗,扯了扯嘴角:“總要自己看過才能放心。”
竹容知道趙晴若是個愛操心的性子,改也改不過來,便也不再多勸,把心疼的情緒按了下去。
正刑局的動作很快,嚴懲細查之下,那些閑話也就漸漸地停了。
這一日闔宮請安時,趙晴若本想再多睡一會兒,但想著總要因為這些閑話來安撫一下人心,便還是早早地起了。
她一身鳳袍坐在位上,本來應該臃腫的身子卻因為操勞反而與隆起的肚子相比顯得有些清瘦。
“近來冬雪寒風漸漸深重,你們也要注意將門窗關得緊些,別讓風吹了進去,寒了身子不說,若是一不小心感了病,也容易傳染。后宮人多也雜,這年節(jié)底下,皇上和本宮最看不得后宮出什么亂子。”
在座的眾位妃嬪都知道趙晴若話里真正指的是什么,互相看了幾眼,便齊聲應道:
“妾身謹遵皇后娘娘吩咐。”
李昭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似是自上一次正刑局的人了之后,面對趙晴若就有些害怕。不過上一次正刑局也只是將傳閑話的宮人帶走了,倒也沒有為難她和韓美人。
寧妃回完了話,抬起眼匆匆打量了一下趙晴若。對方鎮(zhèn)靜自然又稍帶威嚴的模樣落在她眼里,不禁讓她生出幾分敬意。
淑妃則是看了好幾眼趙晴若的肚子,她目光中的羨慕,趙晴若能清楚地看見。
“皇后娘娘對妾身們關懷備至,妾身們自當心存感激。哪能去任那些風亂吹呢?”安嬪道,說話的時候還暗暗瞥了幾眼齊嬪。
齊嬪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趙晴若看著齊嬪,關切地問了一句:“齊嬪初有孕,胎還不穩(wěn),更要在屋子里好好待著養(yǎng)胎。皇上也特意囑咐了太醫(yī)院看顧著你,旁的事,你也不需要操心。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齊嬪長睫下的眼睛里閃過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謝皇后娘娘。妾身定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見她回話,淑妃輕輕瞥了她一眼。淑妃身邊的康昭儀則是看著趙晴若,眼神有些暗。
眾人又說了幾句話后便一一告退了。
寧妃走得晚一些,正好和因懷有身孕而起身動作慢了一點的齊嬪并肩。因為齊嬪懷有身孕,寧妃便讓了她一下,正好眼睛掃過,捕捉到了齊嬪暗暗朝趙晴若看去的目光。
那目光深沉又似狠厲,讓寧妃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后她趕緊低下了頭,匆匆回了靜辰宮。
……
今晚祁政得了空,便來來了未央宮,看著趙晴若有些疲憊的臉色,他皺眉道:
“這幾日不是讓太醫(yī)多多給你進了些補品?怎么朕看著,朝云反倒是瘦了些?”
趙晴若道:“謝皇上關心。是妾身的肚子大了,反叫皇上覺得臉瘦了些。那些補品妾身也有用著,但是這樣的東西也不宜多用。”
祁政輕輕攬住她,道:“不論如何,你要記住,你如今身子是最重要的。朕聽竹容說你最近忙著宮務,這些事情有尚宮局來做便好,你又操心些什么?”
趙晴若在他懷里輕輕地笑:“皇上盡說我,可皇上自己不是對于朝政也是事無巨細皆要一一過問嗎?”
祁政有些不同意,道:“朝政和宮務怎么能相比?”
趙晴若抬起頭看他:“如何不能。皇上坐鎮(zhèn)天下,妾身坐鎮(zhèn)后宮。只有后宮無虞,皇上在前朝才能安心,二者自是一樣重要。”
祁政聞言,看著趙晴若的眼神中柔光融融。
“那朝云忙歸忙,朕還是那句話,要注意身子。明日,朕讓元順也過來未央宮,幫著你。”
“謝皇上。”趙晴若淺淺笑起來。
“不過皇上若是有空,也該去垂雨閣看一看。”趙晴若又重新靠了回去,道。
祁政的下頜頂著她的發(fā)頂,道:“嗯。明日朕便去看一看。”
“時辰也不早了,歇下吧。”說罷,祁政起身,滅了燭火。
第二日,祁政果真來了垂雨閣。
齊嬪聽聞了圣駕將臨。便早早地等在了宮門口。
“妾身參見皇上!”見到那一身龍紋衣袍,齊嬪歡喜地笑著行禮。
“免禮。你如今懷有身孕,這些俗禮便免了。”祁政上前,親手扶了她起來。
二人入殿后,齊嬪在祁政身邊,嘴里不停地說著話。
“皇上可是有些日子沒開看妾身了。”齊嬪嬌嗔道。
祁政拿起茶輕呷一口,道:“朕記得前幾日,你說肚子疼讓宮人來請朕時,朕不就便來過一回嗎?”
“是……是妾身糊涂了。”齊嬪訕訕道:“也許是最近孩子鬧騰了些,讓妾身都記不清事情了。”
祁政聞言,想起趙晴若近來常常忘記東西放在哪兒,找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有收進去、或是剛剛拿出來的事情,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就少出門去,多讓宮人看顧著些。”
齊嬪見祁政關心自己,搭上祁政的胳膊,笑道:“皇上的叮囑,妾身定會謹記。”
說完,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嘆道:“說起來,這幾個晚上也不知是怎么了,孩子總是踢妾身。許是孩子在妾身肚子里,也在惦念著父皇吧。”
祁政挑眉看她,收了自己的胳膊道:“朕記得你不過有孕才三月,孩子這么快就能踢人了?”
齊嬪一時語塞,別開眼道:“許是……皇上的孩子總是長得比一般的孩子快些。”
“那齊嬪倒是受苦了。”祁政淡淡道,整了整衣衫站了起來,道:“朕還有政務要事需處理,先回承乾宮了。”
“既然孩子長得快,齊嬪就更要好好歇著。朕也不常來打擾你養(yǎng)胎。”
祁政說罷,便抬步走出了垂雨閣。
“皇上!皇上!”齊嬪在后面喊了幾聲,卻見祁政連頭也沒回。
她咬著牙,將祁政方才用過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口中恨恨地道:“什么怕打擾我養(yǎng)胎。自我有孕以來,皇上也就來過幾次。”
婢女急忙上前收拾那些碎片,但又不敢離齊嬪太近怕被怒火波及,但嘴里還是勸了一句:
“娘娘不必生氣。皇上也是關心娘娘的,補品和太醫(yī)都是皇上親自下旨吩咐的。而且皇上本來就專心政事,很少來后宮。”
齊嬪怒火未消,又摔下了一個茶杯,另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喝道:
“那些抵什么用?政事繁忙……可是皇上不還是常常宿在未央宮?”
齊嬪說著說著,五官因怒意和嫉恨顯得有些扭曲。
“怪不得,會有人說那樣的話。本宮即使懷了孕,也還是被她踩在腳下。甚至連本宮的孩子,不論是男是女,也會一直被她的孩子踩著。”
“我當初推了那些婚事進宮來,可是要來做人上之人的!”
齊嬪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但是語氣卻越來越重。
“本宮一定會生出皇上的長子!本宮一定要生出皇上的長子……”
垂雨閣另一間屋子里,杜昭儀在窗前看著祁政來了又離開,聽著齊嬪的屋子里傳出的瓷器碎裂之聲,之前的低落一掃而空,嘴角牽出了一抹笑容。
……
有了祁政的叮囑,趙晴若在宮務上便也放開了些手。閑下來時,她便想起了入冬之后還沒來得及認真看過的冬花,于是在一個稍晴的日子里,任竹容將她包得嚴嚴實實的,便出了門去。
“這開在枝頭上的梅可比剪下送來做插瓶的那些要好看多了。”趙晴若走在梅徑中,看著兩旁迎著冬陽朵朵綻放的梅花道。
梅香清幽,聞來沁人心脾。正好近來因為身孕,趙晴若總是覺得氣悶,此時便有些貪戀花香,便多聞了一會兒。
于慎在邊上陪著,似是想起來了什么,開口說道:“皇后娘娘,奴聽說御花園東角那兒的冬日紅和雪間月也開了,娘娘要不要去看一看?”
趙晴若聞言回首,道:“那便去看一看。”
說罷,一行人便走向了那茶花盛開的角落。韓美人此時正好經(jīng)過,見前頭走著的人是趙晴若,想了想,念起前一陣子流言的事情,便沒有上前行禮,便繞開了。
“奴……參見皇后娘娘。”趙晴若來到了御花園東角,正在侍弄茶花的內(nèi)侍見是皇后駕臨,立即跪了下來,聲音輕顫顯得有些緊張。
“免禮。”趙晴若淡淡說道讓他起身,便上前去賞花。
冬日紅和雪間月是難得的花期在雪月中的花,趙晴若曾說過此二者艷勝冬梅,亦有凌寒傲雪之氣,便也喜愛欣賞這些雪中的嬌艷仙子。冬風清寒,冬陽清灑,那綠葉之中姹紫嫣紅的一朵朵,看起來很是喜人。
趙晴若在花前停了腳,仔細看了看。許是自己來得終是有些晚了,已經(jīng)落了幾片殘花在地上,有些可惜。
“娘娘若是喜歡,奴便讓人將這些花移到咱們未央宮去。”于慎道。
趙晴若輕輕搖頭,道:“花兒就應該開在人人都能欣賞的地方。本宮若是獨占了去,倒是可惜這些顏色了。”
說罷,她微俯下身,湊近花嗅了一嗅那花香,問道:“這些花還有多少時日?”
一旁侍花的內(nèi)侍回道:“許還有半月。”
趙晴若點了點頭,有些留戀地看了看那些花兒。再嬌艷的花兒總有花期限制,總是叫人恨這歲月漫長,許不了這些顏色留過百日。
“好好照顧著吧。”趙晴若起身,想著時間也不短了,便抬步走回了未央宮。
“恭送皇后娘娘。”內(nèi)侍行禮道,復而抬眸看著趙晴若離去的身影,手中用力,捏緊半截藏在袖子里的小小紙包。
夜深人靜時分,冬月暗暗。
垂雨閣外的長道角落,宮燈照不到的地方,兩個影子正湊在一處說話。
“皇后娘娘今日就去了?那你的東西放了沒?”
“剛放下,人就來了。還好當時沒有被覺察出來。那之后,可還要……”一個有些尖細的聲音回道。
“按主子的意思,是要的。你就在梅徑和東角兩處地方都撒一些,埋在土里,不要下得多了。混在花香之中,總是叫人難以發(fā)現(xiàn)。”
“是。”
待那尖細的聲音應下,另一個聲音又補充了一句。
“你可要記著。尚宮局清人的時候,是娘娘看在出身同鄉(xiāng)的份上才幫你說了幾句話,把你調(diào)去了花房留了下來。你在宮外還有家人,可都靠著你呢。”
“是。奴不敢忘記娘娘的恩惠。”
夜風漸漸大了起來,吹散了二人的對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沒有留下痕跡。
……
許是因為花期將盡,后面的一些日子,趙晴若便往御花園的東角多走了幾回。
這一日,午后才去了御花園,趙晴若回來便覺得有些頭暈。但是因為之前也常常頭暈,趙晴若便沒有太過在意,用了一碗安胎藥便歇下了。
可是睡著睡著,那暈眩感卻并沒有消失,反倒開始了腹痛。小腹一陣一陣的刺痛,讓趙晴若在半夢半醒之間忍不住哼出聲來。
守在一邊的竹容很快就覺察出了不對勁,上前一看,竟看見趙晴若都已經(jīng)開始疼得發(fā)汗了,便急忙讓人去喊太醫(yī)。
待吩咐人出去叫太醫(yī)后,竹容回來一看,見床上落了幾點鮮紅,瞬間嚇癱在地,反應過來急急喚了趙晴若幾聲,卻不見人醒來,只是嘴里喃喃地喊著疼。
未央宮登時亂作一團。
此時的趙晴若,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冰湖中,肚子里是一個冰塊,又重又冷,直直地將她往下拽。
而她在拼命地往上游,往上游,不讓自己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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