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兒，來，到母后這兒來。”

    未央宮中，朝陽剛上墻頭，晨光之下，是梅盡桃綻，燕兒歸來，柳枝抽芽。這便又是一年春至。如今祁昭已經會走路了，于是趙晴若每天都要陪著他練一會兒步子。

    不到一歲的小娃兒步子邁得還有些不穩，胳膊并腿一塊兒抬，圓頭圓腦煞是可愛，而他身上那一件明黃的衣裳則襯出了幾分貴氣。他一雙小手向前伸，朝趙晴若走去，竹容在后面彎身緊張地虛虛地扶著。

    “太子殿下走得真穩。”

    祁昭看著近在眼前的母后，咯咯笑了一聲，之后左腳邁得大了一些，右腳沒有跟上便栽倒了軟軟的地墊上。

    “哎呀太子殿下！”竹容見狀連忙要扶起，趙晴若卻對她擺了擺手，向祁昭說道：“昭兒不怕，起來。”

    祁昭沒有哭鬧，噘嘴抬頭看了看趙晴若，撅著屁股站起來，然后踏著小步子自己走了過來。

    趙晴若一把抱起祁昭，笑道：“我們昭兒真厲害。一會兒多給你吃一塊桃酥。”

    一邊的于慎道：“桃酥不是皇后娘娘做給皇上的嗎？”

    趙晴若掂了掂懷中的兒子，輕聲道：“皇上也吃不了那么多。”竹容聞言悄悄掩嘴笑了。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便見木錦領著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

    “稟皇后娘娘，昨夜靜辰宮寧妃娘娘高燒不退，至今仍在昏迷。”

    趙晴若一聽，面色也冷了下來：“這是怎么回事？寧妃竟然病得這么重？不是之前吩咐太醫去看了嗎？”

    “奴婢也是才聽聞此事。現在應該有太醫過去看了。”

    趙晴若低頭略一思索，將祁昭遞給竹容，道：“本宮親自去看看。”說罷，便帶著于慎和木錦前往靜辰宮。

    到了靜辰宮，趙晴若看著這座裝修精雅的宮殿，卻迎面感覺到一股子衰敗的氣息。而庭院中也還能見到去年的敗葉枯枝。靜辰宮雖不如未央宮貴雅富華，也不似長清宮莊重精巧，亦是在占地上稍稍遜于重華宮，但也是后妃宮殿中裝修擺設排在前頭的。

    可如今瞧著，這里卻還沒有康昭儀和病弱的葉美人住著的落芳軒有人氣兒。

    趙晴若記得當初撥給寧妃的宮人和淑妃是一樣的數目，怎么如今這兒是這樣一副模樣呢？

    不過她沒有先過問這些事，而是急急去了寢殿看寧妃。

    靜辰宮寢殿的擺件也甚是寡淡，看得出來主人并不在乎這些東西。屋子中只守著幾個宮婢內侍，床前一個婢女正在一遍遍用冷水擦著寧妃的額頭。太醫院的一個小太醫在一旁診脈，而床榻上寧妃正在面色發紅地昏睡著。

    “參見皇后娘娘。”見趙晴若前來，滿殿的人及忙行禮。

    “免禮。”趙晴若抬手，問向那個面容尚顯年輕的太醫：“寧妃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寧妃娘娘應是風寒入體，才至高燒昏迷。”這位小太醫似乎還有些經驗不足，說話也不敢抬頭。

    趙晴若上前坐在床邊，輕輕喚了幾聲寧妃，昏睡著的人兒動了動，張嘴地意識不清地叫了幾聲娘親。

    趙晴若蹙著眉，將手拂上了她的額頭，觸手果然是一片滾燙。

    趙晴若問向跪在榻前的那個婢女：“寧妃這是病了多久了？”

    婢女沉璧回道：“寧妃娘娘總不出門，窩在屋子里不愛動，有些刮風下雨的就要發一回熱，精神也越來越差。前一陣兒下了幾天的春雨，便又咳嗽起來。昨夜娘娘睡得早，今早奴婢來喚娘娘起身，才發現竟燙成這樣，怎么叫都不醒。”

    “這可是病了許久了。本宮記得寧妃的身子沒有這般弱。”趙晴若回頭道：“木錦，去太醫院把鄭太醫和許太醫也都請來。給寧妃好好看一看。”

    木錦應聲而去。趙晴若瞇著眼眸，語氣微冷：“寧妃身子一直不好，太醫沒有好好醫治嗎？”

    “這……”小太醫一時有些慌亂，磕磕巴巴地回道：“回皇后娘娘，寧妃娘娘總是嫌麻煩，每每讓人來太醫院也只是、只是開一些尋常的藥。所以…故此微臣并不知曉準確病情……”他也是才從醫侍升上來的，剛剛開始獨立給尚宮局和內侍司的領事們看病。寧妃不愿麻煩鄭太醫幾個，也就才讓自己來看一看。

    趙晴若聞言，眉蹙得更緊了。不愿意麻煩太醫，這是個什么理由？

    她看向一旁的宮女，那宮女沉璧見狀忙低頭答道：“回皇后娘娘，我們娘娘是覺得都是些小病，便一直不愿意麻煩太醫，只是用著之前的藥。后來皇后娘娘下了吩咐，太醫來看了幾次，雖有所好轉，但之后的病情又反復了起來。”

    趙晴若聽完回話，又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眼中既有擔憂又有不解。

    她回過頭，掃視了一圈這屋中的人，道：“不管如何，寧妃如今病重至此，其中總有你們照顧不周的原因。若是寧妃的病好不了，那么你們一個個全都逃不了責罰。”

    “請皇后娘娘恕罪！”

    趙晴若看向沉璧，道：“本宮記得你是寧妃帶進宮來的人，也是這靜辰宮的掌事宮女。主子生病不肯問醫，你可曾有過勸誡？宮室少人做活、一派懶散，你可曾有過訓管？”

    沉璧咬了咬唇，垂頭不住地謝罪。她也知曉寧妃這樣不出門不肯尋醫問藥不是好事，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勸。宮中之人見寧妃這般不被注意，自然漸漸偷懶耍滑，而她除了嘆氣，亦不知該怎樣管一管。

    趙晴若嘆了口氣。這當主子軟弱安靜，貼身的人也沒有脾氣，難怪靜辰宮會是這一副模樣。

    “本宮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去把靜辰宮的宮人都叫過來，查一查領藥煎藥的人都有誰？再把這里上上下下重新整理一遍，若有敢犯懶的，你便自行做主發落去正刑局。”

    趙晴若說完，于慎便上前扶起沉璧。

    沉璧感激地看了一眼趙晴若，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床榻上的人。

    “你去吧，本宮在這看著寧妃。”

    ……

    午時祁政踏進未央宮時，卻沒看見趙晴若的身影，只有祁琬和竹容在陪著祁昭用飯。

    “皇后呢？”祁政從祁琬手中結過祁昭抱在懷中，問道。

    竹容回道：“回皇上，寧妃娘娘突發急病，皇后娘娘這會兒還在靜辰宮陪著。”

    “寧妃？”祁政似是想了一下這是誰，然后又道：“寧妃似乎病了許久，這回是加重了？”

    “奴婢也不清楚，皇后娘娘便是去瞧一瞧的。”竹容道：“皇上可要奴婢請皇后娘娘回來？”

    “不必了。”祁政看了看正在摸著自己胸口龍紋的祁昭，眼底閃著柔光，“朝云有心，便先忙著吧。”

    “朕今日，就陪著昭兒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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