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政推門進來時,祁溪和已經被宮人領了下去,旁人俱退,只剩趙晴若安靜地坐在桌前。
殿內燭火通明,透著濃濃暖意。祁政腳步不停,徑直走到趙晴若身邊。趙晴若沒有起身行禮,而是往邊上挪了挪,讓他坐下。
祁政坐下之后,趙晴若便將手中的紅繩結遞給他。祁政見了這個便笑了,握在手中,然后將人攬進了懷里。
“若我不來找你,你當真打算禁自己一月?”
趙晴若靠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秋雨的清冽味道,道:“皇上從來冷靜,善于自省。”
祁政聽罷,心中涌入一股暖流,嘴上繼續(xù)道:“你那般頂撞我,若我真的惱了呢?”
趙晴若不語,只是往他懷中再靠了靠,手輕輕摸著隆起的肚子。
祁政沒有繼續(xù)問。他的下頜抵著她的額頭,在一片燭光中舒服地閉上眼,似是終于尋到一處可以休憩之所。
“我得把張遠請出來了。”
趙晴若輕笑道:“皇上一請,張相自然不敢再病。”
“那朝云呢?”祁政垂眸問她。
趙晴若抬頭對上他的眼,柔聲道:“畢竟當時的話已經傳了滿宮而且這里清凈。”
祁政摟著人,道:“嗯,隨你。”
反正,她依舊在,不會離去。
……
“娘娘。”偏屋中,李昭容的婢女看著祁政進去了便對李昭容道:“看起來皇上和皇后終于是和好了。”
她看了看自家娘娘,道:“娘娘過一會兒不如去給皇上請個安吧。”
李昭容透過窗看向那處,眼底帶著自嘲:“我何必去打攪呢?”
她看著那兒,既是羨慕又是自憐。
“我原以為是在這里本沒有那樣東西,其實是我自己得不到罷了。”
入了夜后。長清宮里沒有像之前一般點上通明的燈火。
幾只明滅不定的燭燈下,她輕輕撫摸著那一副陳舊的畫。
畫中的姑娘笑顏如花,身邊是她的郎君。
可是不是,他的妻終究是旁人。
……
趙晴若還是在皇祠待滿了一月才出來。
那日李昭容來送她,趙晴若卻對她說讓她也出去。
“妾身自知有罪……”
“且說是錯,算不得是罪。”趙晴若看著她道。
李昭容怔愣了良久才點頭應了。如今李家仕途早已無礙,那人也已娶妻,她還是得放下,回到自己的路上吧。
自謝輕顏死后,后宮之中安靜了好一陣子。
朝堂上本來的風云涌動也被漸漸壓了下去。張遠不再病著。而祁政最終將兵部尚書之位空懸著,又再任命了兩位精干之人為侍郎。
而那罪臣之子因冒名科舉入了牢。
又過了兩月,皇二子降生,祁政大喜,下令大赦天下。那罪臣之子因此出獄,被調任兵部。
皇帝寬厚之舉在前,便有人將慎王在其封地實施酷法參了一本。
待風波過去,轉眼又是上元。
因今歲豐收,京中朱雀橋的上元燈會延長至從十四到十六。趙晴若晨起去尚宮局操持宮中上元宴時在路上聽小宮女說了一嘴。
冬雪盡,明燈開,這樣的日子總是喜人的。
祁昀已經滿兩個月了,是個怪性子,有人理他就哭,沒人看著就睜著個眼睛看來看去。不過未央宮一大幫宮人看著,也累不著趙晴若。
“明兒就是上元了,還是要讓紀尚宮把事情都再清點一遍。”
天色漸晚,宮燈初上。趙晴若從案上抬起頭來對木錦吩咐道:“那個尚儀司的掌儀瞧著是個機靈的,讓她也跟司儀著學一學。”
“是。”木錦應道,嘴角暗暗含笑。
“這個時辰了,還傳膳了吧?”趙晴若看了看天色,這早就應該傳膳了,怎么木錦竹容一個都不動?
“回娘娘。方才皇上讓元順傳話來,說皇上請您過去用膳。”竹容湊上前道。
趙晴若低頭一笑,道:“那便伺候我更衣吧。”
到了榻前褪下外衣,趙晴若轉頭見竹容捧上了一件新衣。
“這件衣裳怎么這樣素凈?是剛做的?”
竹容回道:“是皇上讓人送來的。”
“是嗎?”趙晴若疑了一句。平日他哪里會在乎這樣的事?
但是她還是換上了,因這衣裳素凈,竹容給趙晴若選的釵環(huán)也少了一些。裝扮好的趙晴若看著不像是皇后了,倒像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夫人。
未央宮外,祁政派來的轎子正侯著。趙晴若掀簾進去,卻連轎中早已坐了一人。
“皇上?”趙晴若低呼一聲,愣在原地。
祁政噙著笑扶她坐下,而后轎子便被抬了起來往前走。
“皇上這是要帶妾身去哪兒?”送了這樣一身衣服過來,如今又和她同在轎中,趙晴若當然不會認為這是去承乾宮用膳的。
祁政握著她的手道:“上元佳節(jié),朱雀橋燈火輝煌,特邀朝云一賞。”
“朕說過要帶你出宮去看看,朕還欠著呢。”
趙晴若眼眸突然一酸,那句不合規(guī)矩怎么都說不出來。
“但是京里人雜……”
祁政看著她笑:“放心。你夫君可是皇帝。”
……
雖是十四,但上元燈會早早就熱鬧起來了。
橋上連了燈籠,看著如星河一般璀璨。人流如織,歡聲笑語,萬家燈火,盛世安然。
趙晴若和祁政走到橋上,身邊侍衛(wèi)將人群隔開,旁人只道是富貴人家出來游玩,也沒怎么在意。
祁政緊緊拉著趙晴若,而她一雙眼左右看著,全去用來裝這些燈火。
好似頭一回,這明亮的燈火似是伸手可觸。
她看著燈,而祁政看著他,面上難得一直掛著淺笑。二人在燈會上逛了許久,累了便歇在了橋邊的一座樓臺上。
這里自然是皇家的地方。
天上朗月放空,人間燈火依舊。趙晴若正和祁政對飲,余光瞥見一顆星星飄了起來。
不,不是星星,是天燈。
她來到欄邊,怔怔地看著那一顆顆飄起來的星星。
“朝云。”
祁政在身后喚她,趙晴若回頭一看,見他正拿著兩只天燈。
“皇上……”
趙晴若接過,眼里映著光,和祁政一起捧起,任那燈火高飛。
“可許了愿?”祁政從背后輕輕抱住她,唇貼在她耳邊問道。
還愿些什么嗎?趙晴若問了自己一句。
最終只是笑著開口:“愿大慶盛世不衰,愿皇上和子女平安順遂。”
對自己,不愿了。趙晴若往后靠了靠,在祁政的懷中看著燈想。
……
回程時,二人依偎在轎中。
祁政的手在趙晴若的臉上停留著,拇指略帶憐惜地輕輕摩挲她仍舊柔嫩的臉頰。
“早知你酒量這般,便不讓你將那幾杯都喝了。”
他聲音輕輕的,帶著慣有的沙啞,似是飲了酒的緣故,此時聽起來竟有幾分令人沉醉的溫柔。
趙晴若是真的醉了,難得沒有樣子地整個人靠在祁政懷中,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微微動了動腦袋,嬌聲哼道:“只多吃了幾杯而已。”
她靠在他胸膛上,聽見他悶笑了一聲。今日對于他們,都可說是放縱了。
“皇上。”趙晴若突然喚了祁政一句,抬眸看著他。她眼里的燈火未滅,雙頰微紅,嬌艷如少女。
“嗯?”
“其實我是怕的,怕皇上從此和我疏離了。”趙晴若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祁政卻聽明白了,那是當初在皇祠他問她的話。
“其實,我也有些怕。”祁政將她摟緊了道。
“但是,我們都還在。”
歲月悠長,還會有許多磕磕絆絆,但相伴這幾年,他們似乎都習慣了彼此在身邊。只是二人都不是兒女情長的人,甚少去細細思量,只是默默將對方放進心中便好。
前路漫漫風雨亂,繁華迷眼亦迷心。坐看幾場清秋雨。回首處,燈火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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