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未央宮還是閉門謝客。”長清宮中,雙露捧著妝匣,對正在鏡前梳妝的淑妃道。
“自從老安國公去后,國舅爺也回了南域,皇后娘娘這一個月來都悶悶不樂。”
“所以,皇上這月來后宮的次數(shù)也多了。”淑妃淡淡道,動作有些僵硬地給自己帶上耳墜。她凝眸對鏡只見鏡中的人兒明艷依舊,眼里卻沒有生氣。
一旁的雙露勸慰道:“皇上前幾日也開了我們這看娘娘和大公主呢。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淑妃扯出一個極淡的笑。這些話,如今,她不想信了。
前兩年外祖父去時(shí),她也郁郁了好些日子,那時(shí)候滿宮里,也只有她一個人傷心。不像如今,皇后的父親病故,那個人陪著,滿宮皆傷。
也許到底是妃妾,比不得……
“涵月備好了嗎?”淑妃思及此,心頭一痛,不愿再深想,轉(zhuǎn)頭問雙露。
雙露忙應(yīng)道:“好了,在正殿候著呢。”淑妃自從麗嬪一事過后就不愛出門,整日悶著氣色也不好,最近是祁涵月好不容易才哄著她讓她送自己去上學(xué)。
淑妃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出門,臨到門前看了一眼倚墻高腳方桌上的瓷瓶里,那朵在深秋仍盛開的白牡丹。
這是她最喜愛的花。可惜牡丹花期只在春日,她不舍花落,便讓尚宮局尋了匠人用綢布金絲做成這一朵永開不敗的白牡丹。
那時(shí)祁政見了,還難得開口笑她執(zhí)拗。
淑妃看了看那花,眼眸微酸,踏門而出。
“今日太傅說要教涵月和溪和作詩呢。”宮中長巷,祁涵月跟在自己母妃身邊走著,平日安靜的她這會兒嘴日說個不停。
“雖然溪和年紀(jì)小,但是太傅說讓她早些跟著我一起學(xué),往后也……”
涵月話沒說完,卻被淑妃輕輕打斷了。
“默行靜坐,淑賢之道,母妃教你的這些涵月都忘了嗎?”淑妃停下腳步看祁涵月,眼神并不嚴(yán)厲卻看得孩子低下了頭去。
“你是你父皇的長女,自是要莊重淑嫻。”
祁涵月低聲應(yīng)她:“女兒知道了。”
而后兩人一路安靜地走到公主聽書的太極閣,將要分別時(shí)祁涵月回頭看淑妃,眼睛里帶著期盼地問道:
“母妃會來接涵月嗎?”
淑妃看著自己的女兒,心里一軟溫柔應(yīng)道:“會的。”
祁涵月這才高興地進(jìn)了門。回去的路上雙露小心地勸淑妃:“娘娘何必對大公主如此嚴(yán)厲?大公主也只是孩子性子罷了。”
淑妃沿著玉清池的路慢慢走著,目光所及的道旁,是在初秋還為盛開的黃菊,淡淡嫩黃點(diǎn)綴在飛舞的落葉之間,染上了一絲落敗之氣。
“身為家中長女,理應(yīng)事事出色,本宮母親也是這么教導(dǎo)本宮的。”淑妃道,忽然想起了自己尚在閨中的日子。
她是家中長女,從小勤練琴棋書畫,是京中素有賢名的貴女。那時(shí)候母親常與她說,她往后嫁的人定是人中龍鳳。她也相信,她往后的郎君,定是天底下頂好的男兒。
而如今,她確實(shí)嫁了人中之龍,只是……
心中的郁氣又涌了上來,淑妃稍停腳步緩了口氣,抬眼卻見前頭走來了一個許久不見的人。
“妾身見過淑妃。”來人乖巧地上前行了禮。淑妃看著她,眼神有些復(fù)雜,輕輕頷首應(yīng)了一句。
“葉美人。”
葉美人早些年誤食錯藥傷了身子,從未侍寢也甚少出門,她如今都快忘了宮里有這么個人了。
淑妃稍稍打量了下她。仍舊是一副病弱的模樣,不過看來這幾年身子是養(yǎng)得好些了,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只是眼里,似乎還帶著當(dāng)初的不屑與淡漠。
“葉美人今兒怎么有空出來?”
葉美人不想多話本欲走,見淑妃有意和她說話,便只好將告退的話咽了回去,轉(zhuǎn)而回道:“這幾日宮里頭安靜,妾身出來透透氣。”
她倒是也不避諱這“安靜”。淑妃在心中一笑,想起當(dāng)年曾聽人說起的閑話,對她道:“陪本宮走走吧。”說罷,她側(cè)頭給了雙露一個止步的眼神,先邁了步子。
葉美人見狀,只好留下侍女跟了上去。
“不知淑妃娘娘為何要妾身相伴?”
這性子倒是直來直去。淑妃沒有立刻回她,而是又自顧自走了幾步,才開口。
“你如今,可還怨嗎?”當(dāng)年的事,淑妃一開始總覺得是皇后做的,可是這么多年下來,她也明白皇后沒有必要去做那件事。那也許只是個意外,或者是旁人的陷害,但不論怎樣,這個葉美人總應(yīng)是無辜的。
那樣一心裝著舊人的人,應(yīng)該是無辜的。
葉美人聽罷,沒有回答卻是輕笑了一聲,道:“看來盛寵不衰的淑妃娘娘,如今也后悔了。”
“你……”
“只有后悔生怨的人。才會突然問旁人怨不怨。”因?yàn)橛行┬牡椎穆曇簦约翰辉嘎牭剑幌肼犈匀苏f出來。
淑妃怔愣片刻,微低了頭道:“我哪里擔(dān)得起盛寵不衰四個字?”
葉美人笑容一滯,看著手中繡了落櫻成片的帕子,道:“這宮中,哪有盛寵不衰?”
“就算一朵能常開不敗,那也有千百朵是花落無聲。”
這句話突然如針刺進(jìn)了淑妃的心里。她曾以為自己會是那一朵不敗的花,看過了皇后還有謝輕顏,她才慢慢覺得,自己其實(shí)和一眾妃妾沒什么兩樣。
“本宮不想走了。”淑妃停下腳步,留下這句話便轉(zhuǎn)身。
“恭送淑妃娘娘。”葉美人在后頭行禮,末了抬頭看著那個不復(fù)平日驕傲的背影,微微彎唇笑了,xiao里帶著諷刺和幾分同情。
回了長清宮,淑妃便進(jìn)了書房取下那幅畫一遍遍地看。
紙墨經(jīng)年,又曾撫摸了數(shù)次,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鮮艷。而畫中坐在馬上被郎君牽著的女子,嘴角的笑還是那么真切。
淑妃看著這畫,一時(shí)入了迷。那畫中的情意如此真切,怎么會是她自欺欺人呢?
一旁的雙露看著自家娘娘又如同著魔般撫著畫癡笑,搖了搖頭嘆氣。
“娘娘,方才宮人送來了家書。”雙露上前喚淑妃,遞上一封信。
淑妃從畫中回神,接過信展開一看,本是滿心歡喜,可看到最后卻是笑容忽變。
“不會的,父親母親,怎么會?”淑妃口中喃喃著,將信紙捏皺,又一松手任它掉落。
“娘娘?”雙露想上前問,卻被淑妃一聲喝止。
“都出去!都給本宮出去!”
雙露從未見淑妃發(fā)過這么大的火,只得退了出去。
淑妃低頭看著地上的信,又看了看桌上的畫,突然笑了起來,眼角的淚低落在畫上,正好落在那女子臉上,再也看不清那笑容。
地上,被捏皺了的信慢慢展開了些,露出幾個清晰的字。
“你堂妹妹溫婉淑良,可入宮伴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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