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我們先回去吧?淑妃娘娘可能是有事耽擱了,興許咱們半路上就能遇上呢?”到了下學的時候,祁涵月站在太極閣前,眼巴巴地望著宮巷口,卻不見來人。
“可是……”可是母妃答應過的。
隨行的婢女又勸了幾句,小涵月把頭一低,悶聲道:“那我們便回去罷。”
才拐進了巷子,迎面便遇上了一人。
“妾身見過大公主殿下。”
祁涵月聞聲抬眸,眼前映入了一襲繡著玉蘭的青綠裙擺。一旁的婢女見祁涵月不識得此人,提醒道:“大公主,這位是李昭容。”
“李娘娘好。”眼前的女子面容陌生卻也和善,祁涵月情緒低落,只低聲見了禮。
李昭容在皇祠待了數年,如今出來了卻也不愛出門,只是今日瞧著風晴日朗,便出來走走,此時走到太極閣,正好遇見了下了學的祁涵月。
清心數年,本無心再問塵世,但是不知怎的,李昭容看見一臉失落的祁涵月,心莫名一軟。
她上前幾步,微微彎身柔聲對祁涵月道:“大公主可是剛剛下學?這時辰也晚了,勤學一天想必也有些疲累。”
祁涵月乖巧地搖搖頭,道:“今日太傅教的作詩,并不累。”
乖巧的孩子總是容易讓人生出親近之意,李昭容便多問了一句:“是什么樣的詩?”
祁涵月認真地回道:“涵月寫的是牡丹,孟月雪色何處尋,傾城容華立殘春。”
“這是白牡丹?”
“是。這是母妃最喜歡的花。”
聽罷,李昭容似乎明白了一些方才祁涵月的失落了。淑妃娘娘這幾年的“安靜”,她多少有所耳聞。
都說牡丹雍容華貴,乃國色天香,曾經的溫氏也是京中聞名,人人稱贊的貴女,也可算是一朵高貴的牡丹了。
聽說自那麗嬪進了宮,長清宮也冷落了下來。許是再嬌艷的花,入了這朱墻,也會慢慢凋謝罷。
思及此,再看向祁涵月,李昭容眼里多了一絲憐惜。
“回宮路遠,公主殿下可愿讓妾身從旁陪著?”
“好。”
……
同李昭容說笑了一路,祁涵月心情好了許多,因為被李昭容夸了詩句,她剛一回宮便想將這兩句詩說與淑妃,可剛到寢殿門口便被雙露攔了下來。
“母妃這么早便睡下了嗎?”
雙露道:“娘娘今日吹了風有些不適,公主先回自己屋里吧。”
祁涵月聽了不疑有他,乖乖地走了。雙露見她離去,回身望著禁閉的殿門嘆了口氣。
收到那封家書之后,淑妃發了好大一通火,砸了許多從娘家帶進宮的物件兒,而后便將自己關在屋子里誰也不見。
其實雙露能明白老爺的這份心思。如今宮中除了皇后,位分最高的便就是她家娘娘了。雖然她家娘娘住著嬪妃宮里除未央宮外最富麗堂皇的長清宮,亦是除皇后外唯一生有孩子的后妃,但是上頭,永遠有一個人。
而且大公主畢竟不是男兒,娘娘如今又不思爭寵,再送一人進宮扶持固寵也是慣用之法。
突然起了風,風帶著初秋的清冷,吹走了廊下尚青的葉。雙露瑟縮了一下身子,走回門前,卻又不敢叩門,只得嘆了一聲。
可是娘娘怎么會愿意呢?娘娘,是真的動了心了。
……
“太皇太后冥誕才來過,怎么今日皇后娘娘又想起過來了?”
皇祠里一個曾在盛寧宮伺候的嬤嬤給跪在蒲團上的趙晴若遞上一炷香,順便問道。
“就是突然想來看看。”趙晴若執香叩首,回道。她也不知怎么的,明明前些日子才來過,今日卻突然又想念起來。
算一算,也有許多年了,卻還沒有她陪在她身邊的日子長。如今細想起來,都是些模糊的片段,沉在心底蒙著歲月的灰塵,唯有那一日初進宮時看見的尊貴端莊的太后和那一日去時讓她喊一聲“祖母”的祁宋氏最為清晰。
那一日初見太后,是趙晴若第一次踏進深宮。那一日送走了她,是她最后一次經歷的那一代的花落。
而,她這一代呢?
“娘娘,方才承乾宮來人說,今晚皇上不過來用膳了,要去長清宮用膳。”趙晴若正看著祁宋氏的牌位出神,便聽竹容走上前道。
她略略點頭算是知曉,便又抬眸看著那牌位。
……
夜燈燃起,映著長清宮的典雅富貴。今日的淑妃盛裝出席,穿得是那一身最襯她的粉色。雖然她入宮數年,但仔細算算如今不過二十七,加上天生麗質保養得宜,容貌并未衰老多少,反而更添了成熟風韻。
“皇上有許久沒來了。”淑妃見了祁政,開頭便是這么一句,平素傲氣的女子如今用著細細柔柔的聲音問他,眼波如水,如嗔似怨,一下子流入了人心里。
“朕政事繁忙。”祁政道。對著她的一腔愛意,他總是有些束手無策。
他避開了目光,沒有發現淑妃看他是,眼里除了平日的柔情,還多了幾分哀傷。
席后,二人在一處說話,淑妃看著就在自己眼前的郎君,又想起了那封家書。雖然她自己將那家書駁了回去,可是,她還想問一問,她的郎君會不會同意。
“郎君。”她故意喚他一聲:“前幾日妾身父親遞了家信,說妾身堂妹已經到了出閣的年紀,不過尚未有良婿可定。”
祁政沒有及時接話。他知道淑妃突然與他說起自己已滿年歲又未有婚約的堂妹是什么意思?他本想拒絕,但又一想戶部老尚書已去,難免淑妃娘家人會急躁,又尚是可用之族,倒不如給他們一個安心。
祁政看了一眼正盈盈望著自己的淑妃,想起之前因謝輕顏而冷落后宮旁人的自己。
倒不如也給她一個安心。
“你既有如此良妹,朕倒有興趣一見。”祁政回道,語氣隨意,聽不出多少興趣。
但對淑妃來說,卻如一場夾冰的冬雨。他答應了,沒有猶豫,就算是她開口問的。難道他真的以為,心心念念郎君的她,會引薦另一個女子給他?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她是真的把他當做了郎君?
明明心間滿是冰涼,嘴角的笑卻愈發明艷,淑妃看著祁政道:“哪能勞煩皇上操心女兒家的婚事,不過到時候覓得了良婿,再請賜婚便罷。”
祁政見淑妃沒有再繼續說此事的意思,便也罷了,他也不想再往后宮添人。
今晚祁政沒有宿在長清宮。淑妃稱身體抱恙,推拒了他。
但是祁政走時,她卻在門后癡癡地望著。
雙露在一旁急得不行。從前皇上來時娘娘都是歡天喜地的,怎么如今難得一見,卻還把人往外推呢?
淑妃卻倚著門,待祁政走后仍望著宮門口,良久,她問了雙露一句話。
“雙露,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丞相府見到的秦王殿下?”
雙露愣了一下:“怎么能說記不記得,如今皇上不就在這兒嗎?”
淑妃搖搖頭,漆黑的夜色滲進眼底,空洞幽暗。
“可我已經記不清了。”
記不清,當年那時驕傲年輕的她,一眼鐘情的,究竟是不是此時的眼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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