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肯,不該殺!
“怎么不該殺?他欺負(fù)善良的,讓他們家破人亡,他指使受苦的,讓他們?yōu)榛⒆鱾t!他吞并丑惡的,讓他們腐臭不堪,怎么不該殺?”
你怎么殺他的?
“我在教堂里殺的,他假死!我就要他真死!”
他無論假死真死,你都不應(yīng)該殺他……
“為什么?那一天我在清掃庭院,忽然感覺到了琳兒外放的氣息,等我追趕過去,便只看到洛肯與其弟正在截殺她!這都是背地里干的勾當(dāng)!我怎么可能不殺他?!琳兒早早來了溫緹郡,尋著我們了!被洛肯截殺與刀下!我怎么可以放著不管!洛肯不死!我心意難平!”
越是這樣,你就越不應(yīng)該動洛肯!他是人間的人,需要用人間之法來處置他,你越是心急動用私刑,就越是上了他們的當(dāng)!
你用非正常手段殺了黑夜之中潛行的人!黑暗之中的人就越是會不擇手段殺害太陽底下的人!如果天底下的人你不喜歡便就要殺他們!有惡便自己去誅殺他們!只會更加人心惶惶!
“洛肯有錢有勢!整個龍興會都是他的!誰人不知龍興會的爪牙遍布溫緹郡?人間之法能夠誅他么?不過是關(guān)了幾天便放出來就是了!我殺他!是為民除害!”
這句話是錯的,這個思想也是大錯特錯。早知道狗急是會跳墻的,那些依傍在龍興會生存的小民,先不說會不會被清算,就光說他們做事,也是罪大惡極?沒了龍興會,他們的日子又去和誰討要呢?你嗎?我的寧大少爺!
“他們大可以去別的地方做買賣……”
呵……幼稚,這世間的道理,真有這么簡單,就好咯……
反正你不能用我的力量去亂殺我報給你的人,他們雖然是和我們作對的,罪大惡極,死了也活該的,你也不能亂殺!因為你終究不是個殺人狂魔,我也不可能是,你在和誰斗?你在和陰謀詭計斗,那是一露餡便就身敗名裂的玩意兒,你所要用的是陽謀,身正不怕影子斜,合情合理合法,不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愿意幫你的,那就真就是會豁出性命的正人君子,不是只會用陰謀詭計的小人!
你大可以搜集證據(jù)讓龍興會垮掉,讓人間的法來制裁他,無論關(guān)押的時間長短,伏法便是殺人誅心,但萬萬不可讓自己也用陰謀詭計,落入他們的圈套之中,與之同流合污,了無二異!
“可……這樣就不管你所說的小民了嗎?不都一一個樣?”
所以,說你幼稚。
大廈將傾!扶墻者推墻者的轉(zhuǎn)換,你還是不明白。
這世間的道理,沒說到坎上說破天都沒用,但是真應(yīng)了幾句,那也就人盡皆知了。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就這樣等他犯錯我才能抓到他的把柄?”
前提是你活下去,活的好好的,身體健康,吃嘛嘛香的時候,才去管這些。
一個字!
活!
你說你不會圓滑世故……那自然可以,但我就怕你是情商智商缺……這個也頂著別人,那個也難做好,終究是沒有什么辦法……
我又不能說你廢物。
那就只能說讓你好好活著了……】
長羽楓聽著橘純一的話。
若是真的聽了她說的,那也并不是全聽,也不應(yīng)該是全聽她的。
這個世界如此復(fù)雜……這個世界如此深奧,哪里是一家之言便可以概括的呢……
就連時間……也是人類對于自己生活的描述而想象出來的……“時間”只是人口耳相傳,并認(rèn)可的概念,本就存在著的世界里,并不曾有過時間,那些存在于人腦之中的概念,也不過是人充滿智慧的,對于所經(jīng)歷過的事物所描述的高度概括。
長羽楓聽明白了,這世間的理,就是平平常常的活,輕聲的笑,忽而便是仰著頭笑。
他放聲的大笑,便真的宛如一個瘋子了……
頃刻間,這大雨,都帶著嘲弄。
“哈哈哈哈哈!好!”長羽楓把手放在自己的頭上,那一甩一抽自己的玉簪,那是白靈山的簪子,那是白靈山少主的簪子。
他揚起手便是一砸,好巧不巧,這滴滴答答的冒著雨點的泥塘剛好有一塊石頭。
那束發(fā)的玉簪便是頃刻間崩碎了!
“好!好一個天下皆苦!”
長羽楓又瘋狂的大笑。
他的傘早已經(jīng)是丟下了,傾盆大雨瞬間讓他身上的黑色華衣變?yōu)樯裆偈前l(fā)著帶帶的青光——那是白色的線絲遇雨冒了出來,他身上的泥漿便是早已經(jīng)無了……
他本是披頭散發(fā),但是雨水沖刷而下,讓他黑色的長發(fā)緊緊的貼著身體。
“我今日!便要斷發(fā)明志!讓那些東西知道,我長羽楓本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苦難對于我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他們不來個猛的!我倒是不答應(yīng)了!”
長羽楓拿了劍,劍的寒光在雨中也能散落的跌進(jìn)泥潭里,砸個稀碎。
“正衣冠而知色難,正心志而知途艱!清酒斗千奔江河!華衣白馬歸五岳!”長羽楓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橫劍一割!他黑色的長發(fā)便是一瞬間沒了尾,只留下到肩頭的長發(fā),兩鬢而過,那兩縷長發(fā),長羽楓也是一并抓了割了。
那些頭發(fā)被他一把一把的抓在手上,丟進(jìn)那雨中的泥濘路上。
“千般苦萬般苦自己也是吃了!
還怕什么有的沒的,神的怪的!都叫他們統(tǒng)統(tǒng)來吧!我怕過又如何!我敗過又如何!我今日便要在這里立誓!”
長羽楓又是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割了一劍。
橘純一和小藍(lán)都被他驚的措手不及,他手快,還未等到阻止,便割了下來。
“我!長羽楓!誓要讓他們血債血償!那些無辜的魂靈!那些弱小的魂靈!那些為我而流的血!那些為我而流的淚!都要他們付出代價!這一時世兩世,三世四世的仇怨!都要他們血債血償!”
長羽楓并沒有義憤填膺,反而說的更加自然。
不同于其他人發(fā)誓,他發(fā)誓是鎮(zhèn)定自若的,更像是對著自己說著極為重要的話語,他的耳朵在動,他的頭發(fā)便也是削了大半。
“你真是個奇怪的男人……”橘純一拿了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她的不解化為了無奈,她帶著笑意攤了攤手。
“那也沒辦法,畢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是我說的話可以幫到你,那也挺好的……反正我也是怪人……”
長羽楓的些許頭發(fā)殘渣落地,飄零著,像是無限的煩惱絲,好像只要斬下它們,自己的思緒,就可以千真萬確的定格在一個終點!
那就是仇啊!
哪里還需要迷茫,哪里還需要迷惘,哪里還需要自責(zé)呢?
他身上所背負(fù)的,已經(jīng)不是尋荒影的仇了,而是他自己的仇!
那些拿生命如草芥的混賬!那些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自大狂!那些對自己白般摧折的元兇們!
都要付出代價!
他現(xiàn)在所立的誓言!
就是下定了決心要復(fù)仇。
他終于忽然間明白了尋荒影為何如此反復(fù)的游走在時間之外!他以自己的力量在這里!越是報仇!越?jīng)]有成功,這份仇也就越來越濃烈!長羽楓的心經(jīng)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以為他只是覺得煩悶,到頭來是覺得苦澀的不能言說,對于橘純一所說的,他自然是在意的,他不想連累他人,并不是他正在害怕,而是他已經(jīng)見到了自己連累了那么多人,倒是他一個人也就罷了,偏偏是成群成群的連累,看似無意中出現(xiàn)的災(zāi)難,多多少少是自己導(dǎo)致的。
他打心底里,那么多的苦難也是受了,也沒見到受了氣,撒了火的,硬是強(qiáng)撐著下來,要么不動聲色,要么慷慨赴死,他在逆流之中翻滾,尋找自救的辦法,他的聰明才智也是有的,只是對比之下太過弱小,他年紀(jì)輕輕就該有的傲氣,心性,自信力,也是一刻未失的,但偏偏那些該死的,站在空之上,不動一絲一毫的氣力,為他們賣命的,為他們當(dāng)走狗的,便是頂天多。
偏偏對著自己身邊的人下手,走到哪便追到哪!走到哪便連累到哪……
莫要說真給自己什么壓力,與自己親的沒了他要哭,與自己稍親的沒了他要傷心,與自己不親但受了自己牽連的沒了他要難過。
為善的,不怕惡報上身,至入十八層地獄也不稀罕,就怕就怕壓抑的攻心之火!
上有逼良為娼,下有天妒人怨。
他這絕頂?shù)挠薇浚麄兪窃诳吹模∧切┻B面都不敢與之相對的,這世間的所有陰謀陽謀,都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罷了!
他們確實是在看的,這個幾近癲狂的人,心下自省內(nèi)省反省而生出來的蒼茫怪物,在這一刻便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張牙舞爪起來!
黑色的長發(fā)飄在雨里,被雨沉沉的擊落,就像是轟轟然的大廈將傾,它們?nèi)缜Ы锏氖瘔嬄洌瑹o端端的生了白日的憂愁!
有道是人人多說這是三千煩惱絲,一根長了,便是煩愁也跟著長了,劍割而過,便是整整齊齊的劃了,在這山丘之上,浩浩然天地間的風(fēng)都在顫著,搖搖欲墜似的,就要把這天拉塌下來!
莫愁白發(fā)問姻緣!
一朝明志跨龍淵!
這世間的理,活了便是活了!死了便是死了!人生蒼茫之間!哪里是深究的了自己的愁苦的!得是人生的所思所念,無愧于心,窮究而過,便知取舍。
好啊!好啊!好啊!
蕓蕓眾生之間,越是思之就越嘆之。
傷春悲秋者大可不必自暴自棄,命苦不苦,該由自己決定!
“這萬分的苦難傾倒來!我也只覺痛快!他們要我痛不欲生!我偏要讓他們看看我的志氣!”
那些發(fā)落在泥里,小水塘便黑了一半,那些深坑里,映著長羽楓決絕的臉來。
他哪里害怕!他已經(jīng)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誰人都難敗他!
“你家小主人還會唱大戲哩,這一腔一調(diào),怕不是古人魂穿而來,那些有的沒有的戲子都難有你家小主人唱的好……”橘純一開心的看著一臉緊張無奈的小藍(lán),她對于長羽楓突然的發(fā)起瘋來,只覺得好玩,她奇怪,他也奇怪,那也算是奇也怪哉。
她雖然已經(jīng)是奶奶輩的,但就是個愣丫頭片子,說出些正人心的大話來,比說出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的更讓人覺得奇妙。
“小主人天翻地覆的思想變化,與他自己來說,總歸是好的,人活一世,能有幾個活的通透的,知道自己生下來便要干什么的,甚至是一出生就便明白自己為何而活的,都是在一日又一日這樣以人身活著的時間里領(lǐng)悟的……小主人偏內(nèi)向,有著大是大非的悟性,能夠有自省自悟的定力,就算是他遁入空門出家去了,我也不覺得奇怪……但我知道自家小主人的品性,他從來不是什么乖僻之人,他有著自己的想法,雖也會犯錯,但心里兜著明白裝糊涂,就算是世人皆嗤笑他,我也是不會聽的……”
小藍(lán)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我沒有嗤笑他啊……我只是覺得這樣真是好……自古難有男兒郎這般心靈內(nèi)敏的,第一次見時,這人多是器宇不凡,談吐間也能夠明白他心里藏著東西,第二次見,他說與我正式相識,也算是朋友一場,我感覺到他的小意思多,但不惱人,心思細(xì)膩,察言觀色也是足夠的好,就是有些小性情。再是現(xiàn)在見了他,他或有如此委屈,凡能這般直面那些人生苦惱事的,不說天生豁達(dá)了,就是大徹大悟的也難以想象的干凈利落,他心里細(xì)敏成這般,還能夠有此覺悟,真是奇人。不愧是我唯一的朋友……”
橘純一嘖嘖稱奇,她明眼里閃爍著開心,當(dāng)然小藍(lán)還是有些憂愁。
“現(xiàn)在怎么辦?這樣子在這空地洼坑里這般唱戲說詞,說也是說了,但是該怎么收場呢?”
橘純一看著小藍(lán),再看著長羽楓已經(jīng)是短發(fā)了,他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倒也不覺得瘋癲了,他如此的平靜,倒也不看這里的兩人,只看著手里的長劍。
那柄長劍如此透亮,發(fā)屑黏著在雨中,雨啊雨,似是天下故人來往,傾盡一切,便要將他清洗的干凈。
“呼……小藍(lán),幫我修修頭發(fā)……我這樣很難去見人……我剪的頭發(fā)太難看了……”長羽楓挺直了腰桿,像是傾吐著體內(nèi)的濁氣。
“好好!”小藍(lán)一飛至長羽楓的身邊,他們?nèi)爽F(xiàn)在都濕透了,傘也只是象征性的打著,但是,誰又知道雨能不能進(jìn)心窩子呢?
長羽楓閉上眼睛,小藍(lán)從袖口里拿出一把小剪子,長羽楓任由她修剪,他的氣息很輕,剛剛的哽咽讓他有些輕的抽抽噎噎,但是終究是平靜如水了。
恭新有云:
凡是思想的變革,斷可以發(fā)生在頃刻間,也決可以發(fā)生在終年垂老之時,都是不屑于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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