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限？進入22層實驗室需要多高等級許可？”西蒙問道，能在這時節做上軍隊專職醫官的人皆是出身不凡，一多半都是純血人，盤根錯節的關系只要一與上邊取得聯系，一瞬間就能理清事情，而西蒙這個“警戒營中尉”不過是臨時偽裝的，他可沒法賭鋼鐵軍的滲透程度。

    “克萊武少校有此權力，但是少校死了，我要向城邦計劃部直接匯報，才能打開。”醫官顯然有些猶豫與頹唐。“實驗室獨立于堡壘編制之外，審批手續會很長。”

    “我猜聯合指揮部能加快這個審批，或者我向指揮部上校簡報一陣。”西蒙信口就來，目前為止鋼鐵軍依然十分樂意維持對他的資助，大家都緘口不言背后真正的原因，西蒙也不想把窗戶紙捅破，這種順水人情，他還是拿的到的。

    “那請從速，希望一切不要太遲。”安茹醫官旋即一頭撲進照料傷員中去。

    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簡直與當初在芒茲維爾避難所里的內森軍醫如出一轍，這些發過希波克拉底誓言的醫生們寧肯將個人安危拋之度外也要多挽回幾個生命，西蒙心中微微黯淡，他很自然地想起了那道被刻意遺忘很久的苗條纖影，她拋棄開后方的安逸研究到第一線戰場，想必……也是這么的吧……

    甩開無關雜念，西蒙打通內部電話到處于底層平臺的洛林軍士哪兒，把傷兵情況無光痛癢地敘述一遍，電話轉到拉米雷斯手上，西蒙說道：“告訴小伙子們準備好，我們應該很快就要出發追擊了，對了，把我的備用電池拿來。”

    頂層電訊室外，西蒙瞅過脫身過來的拉米雷斯，吩咐道：“統計地怎么樣？”

    “密爾軍挺精，怎么灌酒扯淡都問不出暗面下的玩意，只有核電機組和實驗室有點意思，一時半會拿不到更深的人員名單。”拉米雷斯解釋道。

    西蒙并不意外，頷首道：“多策動一下，馬爾科他們關在22層，就是精神不太好，過不了一下就能放出來。”

    在名義上，拉米雷斯自然是西蒙的副官，跟著他也無可厚非。西蒙走進電訊室，里頭只有兩個例行值班的非一線戰斗人員，在堡壘里真正處于隨時備戰的精銳士兵據觀察也才二百多人而已，剩余的大抵是后勤、研究人員。

    “打開遠距離通信，我要向聯合指揮部通話。”西蒙夾著野戰軟帽掃過這座和數十年前同時一致的通訊中心，連布局都符合西蒙的軍旅印象。

    通訊兵面面相覷，囁嚅道：“呃……您……行吧！架設線路需要幾分鐘。”他們旋即開始操作。看得出從這兒到鋼鐵城聯合軍指揮部的聯絡并不那么暢通，人類現在遠沒有能力再度發射通信衛星，而鋪設陸地電話線不單靡費甚大又風險太高，埋湖濱光纜更是癡人說夢，堪稱原始的固定天線的調制信號衰減嚴重，不得不依靠沿途加盟城鎮進行轉接，一來一去相當麻煩。

    西蒙冷眼旁觀片刻，半杯水功夫才接通，但西蒙并沒有接過電話，而是命令道：“你們兩個，出去抽支煙。”

    “按照規章……”

    西蒙的AEXO外骨骼山巒般逼近，生生把話頭給壓了回去，待得大門關上，西蒙眼角一動，輕車熟路地更改過線路通道，撤去指揮部，直達鋼鐵軍總參謀部，這種野戰通訊技能是游騎兵訓練必備。是的，他當然不認識什么聯合指揮部里的人，但是他認識的，比所謂榮譽上校還來的管用。

    “晚上好，準將。”西蒙習慣性地站姿筆挺，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聲音令他不自覺的感到緊張。

    “我希望您略微幫助我取得打開密爾堡壘實驗室的小小權限。”軍隊司令就沒有一個是喜歡廢話的，電話那頭一秒都不遲疑，直截了當道：“可以。”

    “帶一個微型攝像頭，拍下所看到的。”末了準將加了一個也是小小的要求，于是兩條大小人精迅速達成了協議。

    ……

    雷金納德·勒杜準將放下電話，十指交叉著活動片刻，看起來在軍隊諸多投資項目里，這個小家伙的收益越來越明顯地要超過風險了。準將浮起一分略有深意的思索表情，理論上這個小家伙有八十多歲，比起他這個戰后第一代人要老得多才是。

    準將按了按電鈴，召來了年輕的女秘書，在后者仿佛是不經意間松開的風紀扣那兒停留稍許，準將對這只鋼鐵大學軍事院畢業的正統黑天鵝說道：“讓作戰部的人重新推演海德拉內戰的沙盤，把純血派的戰力增加一倍。”

    “請求發言。”女秘書抱著文件夾，得到準許后大有指點的架勢：“作戰參謀分別在海德拉純血派戰力加強零點五倍、一倍、一點五倍，以及更加縝密策略的基礎反復推演過，皆是失敗，結論是除非純血派數目至少達到海德拉正式成員的一半才能取得上風。”

    “恕我直言，將軍，在M區政變后，他們輸定了。”

    準將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這個被友鄰家族塞進來的不成器后輩。也就是個浪費薪水的參謀料，一上戰場百分百要被捉去當奴隸。將軍直接給女秘書定了性，不急不緩道：“把他們的陛下算進去。”

    女秘書高聳的胸脯蔚為壯觀地顫動幾下，她不可置信道：“不管是哪一方得到弗拉德應允，必勝！”

    “誰推演的？”準將懶得煩繼續指點這頭大白兔了。

    “是喬恩·所羅門少校主持推演。”大白兔挺胸收腹道。

    準將端起咖啡抿了口。又冷了。語調中帶上了寒氣：“叫約翰·梅隆來做。”

    “遵命，將軍。”女秘書躬身離去，將軍照例在她走到門口時叫住了她。

    “送壺熱咖啡……不，讓后勤官送個咖啡機來！以及！在任何形式的報告里，都必須在弗拉德后加上‘陛下’一字，你明白了么？”

    準將飲盡冷咖啡，慢條斯理地自上鎖抽屜里取出一份印著紫徽的報告默讀著，標題很短。

    《海德拉動向報告》

    ……

    有勒杜準將幫忙，一個小時內，傳真機就打出了授權書與閱后即焚的雙向識別碼，這表明若是實驗室方認為有必要不開，就可以拒絕勘合另一半，這權限大得都超過西蒙意料了。

    再度回到22層隔離門前，完成一切必須程序，走過兩道隔離門，最終的隔離門才千呼萬喚地抬高，一縷白氣滲出門縫，令西蒙與醫官組們耳目一新，這氣息，西蒙不止一次聞到過。

    這是避難所無污染空氣。

    一座樹林，一座生機勃勃的樹林。

    不光是西蒙面有動容，醫官們同樣滿臉驚嘆，從實驗室建成到今，從沒有一個堡壘人員進入到22層實驗室中，就連物資送取也只是開啟第一

    重隔離門而已，原是以為會是冰冷黯淡的生化實驗室，沒想到竟然是一座鳥雀爭鳴的天堂！

    這景象太熟悉了！熟悉得跟漫步在戰前世界某個植物館里一樣，西蒙數出不下十種純粹完好的動植物，白楓、馬齒覽、馬蹄草、綠藤、蔓越橘、喜鵲、大麻雀，一只短毛貓豎著尾巴跑過林蔭下，西蒙甚至發現了樹干爬著的天牛。

    “不可思議……”安茹醫官環顧著驚奇道：“我從來沒想到我們居然能養活起一個生態圈！怪不得沒有23、24層！”

    西蒙聞言稍稍開啟了五感增強，加強到嗅覺上，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除了氧氣與樹木味道外，他聞不到貓身上該有的毛絨味與天牛的臭味。

    “這是假的。”西蒙冷言道。

    一言既出，隨著一聲極清脆的“嘀”，樹林立即層層消失，褪化成一塊塊純白色的光控板，再度放眼所視，除去投影儀，便是空白的荒漠。

    “有訪客。”同樣清脆的女聲自遠方傳來，亞麻軟布外套下一襲白衫，一個赤足的棕發女人仿佛站在天際線上。

    眾人這才發現，所謂的實驗室，只是一個偌大的，有著許多交疊凹槽線條的空曠圓形空間罷了，全景投影儀與女子胸前用灰藍緞帶掛著的圓筒控制儀構造出了宛如幻夢似的田園詩。

    “只是不尋常。”她的聲音比百靈雀更溫婉，恬靜面龐盡收西蒙眼底，這兒只有她一個人？不管是西蒙還是醫官們都急著找到生物設備去合成抗排斥藥劑。

    結果他們無一而同地碰了壁。

    “是幕墻。”西蒙揉著鼻梁說道，完全透明的隔離幕墻橫亙在他們與棕發女子之中，后者露出了惡作劇得逞一樣的愉快表情。

    “我是赫夫曼上尉，這位是安茹醫官，亟需您的協助，可否打開通道一談？”西蒙敲敲幕墻，大聲說道。

    “不~這個戰前比例的適宜空氣環境會被你們污染掉的。”女子拒絕道，她的棕褐色短發卷著波浪披在肩頭，頗似戰前的鄰家女孩。

    “我們想要借用貴實驗室的生物儀器，調制藥劑，救將士們一命！”安茹醫官一同開口道。

    女子長長地“哦”了一聲，手一揮，幕墻內出現了一個暗門，她攤手道：“看上去很為難，這樣吧，你們派兩個人全面消毒后再過來，我會放這兩人進來，記住，是全面消毒，再穿防護衣。”

    別人的地盤就得聽別人的規矩，西蒙腦海里跳過砸破幕墻闖進去的想法，但光見這個神秘女人一面就這么大費周章需要鋼鐵軍統帥出馬才行，這個女人背后勢力之大簡直難以想象。

    “按照您的意愿。”西蒙回答道。隨后退出到22層的生物實驗區進行了全面消毒，這里的實驗區倒是頗有十幾個男性研究人員，但以他們躍躍欲試的眼神想必他們也不見得到過隔離門內。

    重新踏進隔離門內，這次變成了紅楓林，景色一閃即逝，幕墻暗藏著的氣閥開始增壓，之前滲出隔離門的白氣彌漫得看不清幕墻后的女子。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脫掉防護服進來了，記得，沒有我的許可，不要碰任何東西。”

    西蒙與安茹醫官互看一眼，皆是身著連體衣，走進幕墻后那個幻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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