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卷地百草折。
天劍峰上烏云密布,雷聲大作,間或一道雷電在云層中一閃而過,撕開這片暗沉沉的天日,似要辟出一片晴天。
其時,濃郁的靈氣凝聚成淡紫色濃霧如海上風暴般洶涌,又如重巒疊嶂般巍然,攜帶鋪天蓋地的威壓,滾滾而來,卻在接近半山腰的演武場時似撞上無形的盾墻般驟然而止,以排山倒海之勢反彈開來。
演武場上練劍的弟子紛紛停下動作,驚駭莫名。面對這生平第一次近在咫尺的威壓,眾弟子或原地佇立,恍然如夢,或驚嘆連連,議論紛紛,更有甚者,如餓狼撲食般沖至結(jié)界前,伸手觸碰結(jié)界。
“這是哪位真人要晉階了嗎?”
“沒聽說咱們峰哪位真人近期閉關。”
“笨,真人閉關一次幾十年,你還不知道生在哪一道呢!”
“也是。”
“哇,這個結(jié)界好像氣泡,你們快來看。”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眉眼彎彎,喜笑顏開,一身天青色道袍配以同色腰帶,袖口以紫竹暗紋為飾,恰如其分,既低調(diào)又內(nèi)斂,給少年平添幾分淡然的神韻。
他以食指戳著演武場的結(jié)界,就見結(jié)界以他食指下戳之處開始向外一圈一圈蕩漾開來。輕輕的“啵——”一聲又歸于平靜。少年頓覺有趣,樂此不疲地玩耍著,“啵——”“啵——”聲聲不斷。
弟子們在少年的帶領下,紛紛以各種手勢戳著結(jié)界。
“看我彈彈彈,彈指神通!”
“看我笑傲九天式!”
“看我平沙落雁式!”
……
一群小少年玩得不亦樂乎,硬生生將這雷劫襯出一片平安祥和。縱有千般萬般危險也被屏蔽在結(jié)界之外。
突然濃墨般的天際如沸水般開始翻滾,形成一片片蘑菇云,隱隱可見一道道紫色雷電閃爍其間。那片蘑菇云在空中相互匯合交融,聚集到極限匯成一座紫色蘑菇山,伴著雷霆萬鈞。
好似只過了一息,又似歷經(jīng)萬年,滄海桑田。蘑菇山不堪重負,從中折斷,一道巨大的雷電攜萬千奔騰之勢直挺挺砸向天劍峰。霎時間,天劍峰轟然聲響,昏暗的天際被雷電之力映照出刺眼的光芒。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天劍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正對上巨雷,兩相碰撞,激起的余波將峰上靈草瞬間化為灰燼,還未隨風飄起就已不見蹤影。
經(jīng)此雷電,那團黑物外層便以摧枯拉朽之勢層層破裂,雷電也在劈開最后一層黑灰之后消失不見。
眾人尚來不及反應,第二道紫電便迅猛劈下,勢如破竹,栗深林兮驚層巔。
就見那團黑物已煥然一新,內(nèi)里一團流光溢彩,如萬千針尖向外散發(fā),與第二道雷電相會后,流光大盛,相互對抗。
隱隱可見,這番較量勢均力敵,雷電之力已然壓縮扭曲,雙方你來我往,一時紫色雷電吞噬流光一角,一時又見流光纏住雷電反噬而上,直到雷電后繼無力,被流光狠狠咬下,包容吸收。
約莫過了三四息,天上的雷云已暗淡許多,最后一道雷電才歪歪扭扭而下,如嬌羞的凡人閨秀般遮遮掩掩。
還未到近前便被那團流光直撲吞噬,而后這團流光好似打了個飽嗝,從中冒出一團輕飄飄的白氣,隨風而上,消散在空中,接著就見流光晃晃悠悠飄浮著,不上不下恰在天劍峰頂。
天邊雷云瞬息消退,彩云偏偏而來,形成一道道光圈團團圍住那團流光。一把青色巨劍的虛影出現(xiàn)在天劍峰頂,暗黑的劍紋古樸莊嚴,劍意森森帶著磅礴的銳氣似要焚天裂地,只一瞬就消失不見。
廣場上的弟子看得目瞪口呆,這就完了?說好的九九天雷呢?意思意思劈三道就算完事了?總感覺好敷衍。第三道真的是雷劫嗎?怎么跟送補藥似的?
“唔,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啊,所以其實雷劫不難渡嘛。”先前戳結(jié)界的少年搖頭晃腦的總結(jié)道。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好了,繼續(xù)練劍吧。”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如三月的春風拂過,帶來絲絲的酥癢,眼見天劍峰大師兄秦風款款而來,劍眉入鬢,眼若璀星,公子溫潤,如玉無暇。同是天青色道袍,胸前繪以暗紋,繁復陣法若隱若現(xiàn),將他襯得豐神俊朗。
“大師兄,我峰哪位真人渡劫嗎?怎不見真人?”少年郎拱手施禮。
秦風思忖,正待開口之時,峰頂?shù)哪菆F流光忽然放大,將層層彩云撐破,再化作點點彩光紛紛揚揚飄灑而下。
那彩光細如發(fā)絲,落到天劍峰上化作一條彩色絲帶,泛著水潤之色浸入地底,而后如一場春雨般潤物無聲。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地上各色靈植先是冒出芽尖,再緩緩抽芽,繼而瘋狂生長,不到十息,光禿禿的山峰變得郁郁蔥蔥。
正感嘆彩光之神奇時,那團流光已放大到極致,散發(fā)出的色彩越來越淺,越來越淡直至消失不見。
流光中心一點青色緩緩降下,從中鉆出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約莫四五歲光景,穿著一件湛藍的小道袍,露出蓮藕般的小胳膊小短腿,臉若銀盆,眼同水杏,明眸皓齒,眉目如畫。
小姑娘懶懶地伸了伸小胳膊,跺了跺小腳丫,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道紫袍朱紋的身影。
一雙明媚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眉如遠山含翠,形如玉樹瓊枝,出塵絕俗,俊美無儔。來人正是天劍峰峰主鳳祁真君,也是當世無雙的美男子。
“小丫頭,過來。”嗓音溫和如珠如玉,直抵人心。
小姑娘歪著小腦袋,將來人瞅了一瞅,默默垂下頭,復又抬起,斜向上方再瞅了瞅,甩著小胳膊小腿,光著小腳丫,哼哧哼哧蹣跚而來。
待到近前,一把抓住紫色袍角,使勁踮了踮腳尖,試圖往上爬。
鳳祁第一次見到這么小的奶娃娃,啞然失笑,只覺新奇不已,于是俯身下來輕輕將小丫頭抱起。
隨著視線越來越高,直到眉眼相對時,小丫頭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托起鳳祁下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小貝齒,奶聲奶氣道:“美人兒,你長得真好看,給我香一個。”
說著,吧唧一聲親在了那光潔無暇的臉龐。
……
天雷滾滾,怎地沒有劈死她!
與此同時,天劍宗萬寶樓中玄武殼突然炸裂。玄武司占卜之道,何等天象竟連神獸之軀都無法窺探?
只聽一聲蒼茫悠遠的嘆息緩緩響起,仿似有萬年時光,又仿似只一瞬:“這一天終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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