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看見方歌失魂落魄地回來，便猜到發生了什么事，趕忙跑上前去：“方哥哥，你怎么了？”

    卻沒想到方歌完全沒有聽見她的問話，甚至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游魂一般從她身側飄了過去。

    小雨不放心地一路跟著他，直到方歌走到先前那株榆樹下，無力地靠著樹干坐了下去，雙眼無神地看著天。

    “方哥哥……”小雨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坐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這時方歌才注意到身邊的人，對小雨僵硬地笑了笑。

    “你跟婉月姐姐吵架了嗎？”小雨揣測著問。

    方歌擺了擺頭，聲音有些干澀：“不需要吵架，我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小雨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但是方歌也不想解釋，仍是滿臉落寞地望天。

    小雨從未見過他這般頹喪的樣子，以前不管發生什么，方哥哥總是爽朗一笑置之。

    “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跟方哥哥說那些話……”小雨愧疚地說。

    方歌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怎么會是小雨的錯？要說是有人不對，那也應該是我自己。”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世間有那么多人，沒有人非得等著我去安慰，我去保護不可。我就是這么懶散著，猶豫著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現在，她終于不再等我了。”

    方歌自嘲地笑出了聲：“我曾經令父皇失望，如今又讓小婉失望，果然是一個靠不住的人啊！”

    小雨只覺得他被一股濃厚的郁郁之氣籠罩著，知道他心中難過到了極點，便想也不想地大聲說：“才沒有呢！”

    方歌驚訝地看著小姑娘攥緊了拳頭，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還有我，我需要方哥哥保護我，照顧我，只要方哥哥在我身邊，我就很安心，我……我喜歡方哥哥！”

    最后一句話脫口而出，方歌震驚地目瞪口呆，而小雨則是臉頰緋紅，她也沒想到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把心事說了出來。

    “小雨，你，你在開玩笑吧？”方歌多希望小雨做個鬼臉，然后笑著說，“被你猜中了！”

    然而話已出口的小雨干脆豁出去了，她拼命地搖頭：“我是認真的！方哥哥很溫柔，對我很好，我一直，一直都很憧憬著能跟方哥哥在一起……”

    “可是……”

    方歌剛想開口，就被小雨的話打斷了。

    小姑娘抱住他的胳膊，目光羞赧地看著他：“我知道，我現在還是個小孩子，但是我總有一天會長大，方哥哥你等等我，好不好？”

    方歌此時只覺得頭皮一炸，他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小雨對他會有這樣的感情。

    在他的眼中，小雨一直都是多年前那個流鼻涕，惹人心疼的女娃娃，或許也正因如此，他總是毫無防備地跟她開玩笑，與她逗趣，卻忘記了她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

    方歌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他已經傷過小婉的心，怎么可以再讓小雨傷心呢？

    他尷尬地笑了笑，從對方的胳膊里掙脫出來，盡量語氣委婉地告訴她：“小雨，你現在還小，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歡，等你長大一些，肯定會遇見真正讓你心動的人。”

    然而小雨卻固執地搖了搖頭：“我明白自己的心意，難道方哥哥不喜歡我嗎？”

    方歌看著她委屈的表情，心中的罪惡感更加深重：“我很喜歡小雨，但是是大哥看待妹妹的那種喜歡。而且，你我的年紀相差這么多，根本就不適合……”

    小雨的淚眼汪汪，有些聲嘶力竭地大聲說：“我不在乎！只要能跟方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方歌不敢相信地看著她，語氣突然一重：“小雨，你身為一國之君，怎么能夠說出這么不負責任的話？”

    小雨放聲大哭：“那我就不做皇帝好了！我只想一直跟方哥哥在一起！”

    方歌心中惶恐更盛，隨即一涼，他驀地站起身來，在小雨驚詫的目光中，他開口說道：“我沒有辦法繼續待在小雨身邊了！”

    小雨只覺得五雷轟頂一般，呆呆地看著他：“方哥哥，你，你說什么？”

    方歌緊緊攥住了拳頭，才讓自己沒有因為心軟而改變心意，這一次他不能再猶豫不決，讓小雨繼續這么沉溺下去。

    他嚴肅地看著小雨：“我本來就是一個浪跡江湖的流浪人，在任何地方都不會停留太久的時間，否則就會覺得厭倦，現在也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小雨知道是自己說錯話了，瞬間面無血色，惶恐地從地上爬起來，拉住方歌的袖子：“方哥哥，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那些話，你就當做沒有聽見，不要走好不好？要是沒有了方哥哥，我該怎么辦？”

    方歌低頭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和深深刻在瞳孔中的惶恐不安，終于還是柔和了目光，他輕輕揉了揉她冰冷的臉頰：“小雨，你是一個好孩子，值得一個更好的人一輩子陪在你身邊。”

    小雨抽噎著說：“我不要別人，我就要方哥哥！”

    方歌淡淡一笑：“你方哥哥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只是你沒有意識到罷了！等你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就會覺得自己曾經的眼光怎么這么差！”

    小雨掙扎著搖頭，方歌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將她揪著的衣袖抽了出來。

    “小雨，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長大，然后遇見一個真正喜歡的人，和他快快樂樂地過日子。”

    方歌說完這句話，放下了小雨的小手，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小雨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心，那里還留有方哥哥溫暖的觸感，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她突然握緊了手掌，沖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大喊道：“方哥哥，你是笨蛋！你是懦夫！我最恨你了！”

    方歌的前行的腳步一滯，卻最終沒有回頭，繼續踏著沉重的腳步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小雨的眼中。

    泓軒宮外，百里云修與珊瑚并行而來，打算去瞧瞧小雨的狀況。

    兩人剛走到宮門口，就與背著包袱的方歌迎面遇見。

    “方大哥，你要去哪里？”珊瑚奇怪地問。

    方歌面色蕭索，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低沉地說：“小雨以后就拜托你們照顧了！”

    珊瑚與百里云修面面相覷，這話是從何說起？

    珊瑚眼尖，已經看見了宮院內孤零零立在樹下的小雨，渾身瑟瑟發抖，似乎隨時就要倒地，急忙跑了過去。

    “小雨，方大哥他怎么了？”珊瑚問。

    小雨無助地搖了搖頭：“方哥哥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珊瑚一怔，將小雨緊緊摟在了懷里，替她搓著發抖的胳膊，輕聲安慰說：“他一定會回來的。”

    小雨在她的懷里無聲落淚，早慧的她比尋常人更加深刻地看清楚了現實，她的聲音悲戚：“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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