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云修收斂了心中的感傷，一邊向下一座收治病患的帳篷走去，一邊向大夫黃松了解更多的況。

    黃松面帶愧色，回稟說最早的一例發(fā)生在一個月前的早晨。

    熄燈前還一切正常的士兵，一夜之后便發(fā)起來，同時伴有腹瀉頭痛的癥狀。

    只是那時，大家都以為這不過是尋常的風寒，沒人料想的到這是一場疫病的開始。

    黃松給他開了些發(fā)汗的藥粉，然而一之后卻傳來士兵病加重的消息。

    當他正正在營帳內(nèi)為這位士兵診斷的時候，有人過來通報說又有三四個士兵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癥狀，請他過去瞧瞧。

    于是接二連三地，就像星火燎原一般，奇怪的病癥蔓延到整個軍營，而且病患的癥狀不斷加劇，直到開始有人死去，大家才意識到事的嚴重。

    中郎將于仲乾趕忙命人傳書給朝廷，同時緊急開辟了這邊的隔離營地。

    百里云修認真地聽著，注意到了一處細節(jié)：“最先發(fā)病的幾位士兵不在一座營帳內(nèi)嗎？”

    “老夫記得，他們是來自不同的分隊，因此分住在不同的營帳中。”黃松認真地回憶著，不明白陛下為何有此一問。

    百里云修卻陷入沉思之中，若是傳染的疫病，最早的病人應該聚集在一處才是，然而聽黃大夫所言，士兵們單獨發(fā)病，應該另有發(fā)病的緣由。

    只是具體是何原因，直到百里云修查看完十余座帳篷，都沒能夠找到答案。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昏暗。

    于仲乾見陛下一抵達軍營，立刻便視察病患，大半下來都沒有停歇，更別提喝水用膳了。

    他擔心陛下的龍體，便出聲勸道：“陛下，還是先回卑職的帳中休息一晚，明再繼續(xù)也不晚。”

    百里云修連趕路，此時確實已經(jīng)疲憊至極。

    他抬頭望了望天，濃云沉，而且迎面而來的風中帶了一絲潮氣，看來今夜無法避免地會有一場秋雨。

    對病患來說，往后的子恐怕更加難熬，還是盡早找到拯救他們的方法才是。

    于是他用手指捏著眉心，強打起精神，轉(zhuǎn)向隔離病患的圍墻走去：“朕再去一般的營帳內(nèi)看看。”

    于仲乾與黃松面面相覷，他們還從未見過如此拼命的國君，勸又勸不動，只得加快腳步跟上。

    數(shù)百座營帳分列整齊，入夜之后營地里點起了火把，明亮的火光一眼望不見盡頭。

    與熊熊燃燒的火光不同，整個營地里一片死寂，雖然這里有上萬名士兵駐守，卻冷寂地如同無人之境一般。

    因為疫病的關(guān)系，士兵們接到命令，全部待在營帳內(nèi)待命。

    當百里云修掀開其中一座營帳的門簾，立刻從士兵們的眼中看到了恐慌的神色。

    他不暗暗心驚，意識到疫病帶給將士們的，不僅僅是體上的痛苦，更多的則是對士氣的削弱。

    若是將士們以這樣的心態(tài)踏入戰(zhàn)場，怎么可能戰(zhàn)勝敵人？

    士兵們帶著驚訝看著走近的陌生男子，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緊跟著他們看見了走進的中郎將大人，立刻齊刷刷地起站定。

    于仲乾對眾人道：“還不快拜見陛下？”

    士兵們驚喜交加，白天就聽聞陛下親自趕赴軍營，他們還不敢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自己還有幸目睹到陛下的真容！

    士兵們帶著欣喜，整齊地跪地叩拜，聲音里隱藏不住的激動。

    百里云修請眾人起，緩步走向士兵之中，仔細審視著營帳內(nèi)的況。

    軍營里環(huán)境艱苦，士兵們擁有的事物不多，不過是最基本的鋪被衾，但是行列整齊，收拾地井井有條。

    可以看出將士們平里的訓練有素，百里云修心道，若不是這一次疫病，他們定然是戰(zhàn)場上最強的一支力量。

    他走到一位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旁邊，看樣子他是這座營帳中最年輕的一個成員。

    少年不知是緊張還是什么，看見陛下走近，趕忙底下頭去，克制不住地撓著自己的后頸。

    直到于仲乾重重地咳嗽一聲，他才趕忙收回了不聽使喚的手。

    百里云修停下腳步，似乎生怕嚇到了這個年少的新兵，聲音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個激靈，直了腰背脫口而出：“報告長官，我叫劉剛，來自沙河州白水鄉(xiāng)。”

    于仲乾在一旁喝道：“什么報告長官，是回稟陛下！”

    少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嚇得面如土色，緊張地改口說：“回，回稟陛下，小，小人嘴笨，那個什么，請，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高，高抬貴手……”

    于仲乾恨不能上前捂住這小子的嘴巴，不會說話干脆就別說！

    百里云修卻莞爾一笑，擺了擺手：“無妨，用你習慣的方式說話便好。”

    少年松了口氣，大聲道：“是！”

    百里云修問他：“你在軍營里可還習慣？”

    少年誠懇地回答說：“剛開始不習慣的，半夜里睡不著老想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

    百里云修又問：“最近一兩個月有沒有覺得有什么與以往不一樣的地方？”

    他擔心很多細節(jié)是長官們關(guān)注不到的，因此想從士兵們口中多了解一些具體況。

    然而少年又抓了抓腦袋，想了半天：“不一樣的地方嗎？好像都差不多，一樣的伙食，一樣的練兵，長官們雖然兇，但是對大家都好的，最近天冷了，還給我們新發(fā)了過冬的褥和衣服，沒什么不好的地方。”

    百里云修又問：“那你邊有人生病嗎？”

    少年的表全部都寫在臉上，他立刻垮下臉來：“我們營里，已經(jīng)有七個人被抬出去了。”

    “你知道為什么嗎？”

    少年愁眉苦臉地搖頭：“我也不曉得，他們都是很強壯的人，我都打不過他們，可就是突然發(fā)病了，誰也說不準下一個是誰。”

    少年的話似乎在營帳內(nèi)引起了共鳴，一旁好幾個人默默地點頭，感覺自己就像是籠中待宰的雞鴨一般，指不定哪一天便被一只手抓出去宰殺了。

    百里云修接連又問了好幾個士兵，得到的也全部是類似的回答。

    他心中越發(fā)迷惑起來，自打他進入軍營一來，一直在尋找疫病的源頭，可是一整下來，卻絲毫找不到會爆發(fā)疫癥的條件。

    不對，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到底忽視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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