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云壓低了整個天幕,腳下哀草上裹滿了白霜。
魘族一行人一路跋涉,已經(jīng)有數(shù)十日沒有見到人煙。
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又將要走向何方。
只是耳海里不斷有一個聲音飄蕩,猶如磁石一般吸引著他們靠近。
他們翻越過不毛的枯山野嶺,踏過冰涼徹骨的山澗溪流,終于來到這一望無際的荒野之上。
蒼茫的天地之間一片死寂,稀疏錯落的枯藤老樹互相纏繞,上面落滿了一群又一群的黑鴉,猶如凸起的樹瘤一般,密密麻麻。
他們的馬匹在靠近這處荒原的時候突然變得暴躁,執(zhí)拗著不肯繼續(xù)前行,似乎動物天生的敏銳感知告訴它們前方隱藏著巨大的危險。
于是他們便放棄了騎馬,改為步行。
在與這些相伴多日的伙伴之前,珊瑚讓大家把馬鞍與轡頭卸了下來,放它們徹底地自由。
沒有了坐騎,魘族人不得不背起簡陋的行囊,老人與幼童互相扶持著,靠著自己的雙腳繼續(xù)前行。
珊瑚的腹部高高地隆起,腰間的酸痛早已經(jīng)麻木,纖弱的雙足因為連日的趕路變得腫脹起來,擠在浸滿汗水的鞋子里面,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一般疼痛鉆心,額上不斷地冒出冷汗,隨即又被寒風(fēng)吹干,不得不由梅嬸嬸攙扶著。
少年瑭兒也努力扶著她的胳膊,與她依偎著前行。
饒是如此,她沒有發(fā)出過一聲痛苦的呻吟,也沒有停下前行的腳步,只是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
她想起百里云修曾經(jīng)給她講過的一個故事,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麗的公主,她為了練成天底下最美的舞蹈,便去祈求上天。
一位路過的妖仙聽見了公主的祈禱,為了捉弄她,允諾說可以幫忙。
只是為了實現(xiàn)她的愿望,她的雙腳必須變得柔弱無骨,每跳起一個舞步,雙腳便會像踏在針尖上一樣的疼。
為了達成夙愿,公主最終還是請求妖仙的幫助。
于是一通咒語之后,妖仙怪笑著消失不見了。
公主半信半疑,在回宮的路上路過一座小湖,便嘗試著跳起舞來,想從湖水的倒影中看見自己的舞姿是否變成了天下第一。
然而,當她踮起腳尖的那一瞬間,腳尖便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猶如被烙鐵狠狠地烙了一下似的。
公主強忍著淚,并沒有止步退縮,而是一個舞步一個舞步,接連不斷地舞了下去。
她的雙足開始變得火辣辣一般,有千根針萬根刺同時刺入她的肌膚,疼痛讓她幾乎暈了過去。
但是,當她的目光落在光滑如鏡的湖面,她欣喜若狂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舞蹈是那么地驚艷,身段是那么地柔美,身體輕盈地猶如翩然的蝴蝶,她跳出了世人從未見過的絕美舞姿。
公主在湖邊哭了出來,卻不是因為疼痛而哭,而是因為達成心愿留下的幸福的淚水。
自此以后,這位美麗的公主不斷地舞蹈著,她那翩若驚鴻的身姿深深地印在人們的腦海里。
只是人們在贊賞公主舞藝絕倫的時候,卻不知曉她承擔(dān)著多么大大痛苦。
“這位公主最后怎么樣了呢?”當時的珊瑚是含著淚追問的。
百里云修溫情地看著她的眸子:“她的一生過得很幸福,一直帶著笑容跳著舞,直到生老病死,安然辭世。”
珊瑚抹了一把眼淚:“我要是那位公主,才不會答應(yīng)這樣的要求。”
百里云修只是微笑,沒有說話。
現(xiàn)如今,珊瑚終于理解了這個故事的意義,原來在每個人的心里,都會有一個永遠無法割舍,為了它寧愿在刀尖上跳舞的愿望。
那我會像那位公主一樣,帶著笑容毫無遺憾地死掉嗎?珊瑚在心底偷偷地發(fā)問。
“珊瑚姐姐,”瑭兒的聲音打斷了珊瑚飄遠的思緒。
“怎么了,瑭兒?”
少年指著身邊不懷好意盯著他們的烏鴉:“我們要是死了,會被烏鴉吃掉嗎?”
珊瑚稍稍停下腳步,替少年拉緊破了洞的披風(fēng),用手摸了摸他皴裂的臉蛋:“瑭兒還這么怎么會死呢?”
“那珊瑚姐姐你呢?還有梅嬸嬸和大家呢?”連日的趕路消磨了少年本該有的活力,他憂心忡忡地追問。
珊瑚沖他微微一笑:“我們不是說過嗎?等過了這一關(guān),大家要一起去放風(fēng)箏,姐姐說的話什么時候沒有算數(shù)過?”
瑭兒被她的話安定了心神,忽然又指著陰沉的天空:“珊瑚姐姐你看,這天是不是要下雪的樣子?”
珊瑚抬頭仰望天空,鉛色的云壓得很低很低,幾乎手一抬就能夠到。
為了鼓舞少年的士氣,她帶著欣喜的語氣:“很有可能哦!我還沒有見過雪呢!”
“我也是!”瑭兒跟著大叫,因為有所期待心情變得激動起來。
梅嬸嬸說:“咱們南芳國什么都好,就是氣候熱了點,說不定真的會讓咱們都開開眼。”
珊瑚抿著唇,透徹的眸子再次看向天空。
百里云修曾經(jīng)答應(yīng)她去看大海,去看沙漠,也一起去看雪,獨獨著最后一項,到現(xiàn)在還未能實現(xiàn)。
或許是大雪欲來的關(guān)系,迎面而來的北風(fēng)越發(fā)凜冽起來,他們不得不用斗篷護住臉頰,相互倆扯著才沒有被風(fēng)吹散。
不知道在這寒風(fēng)里走了多久,雪花不曾飄落下來一片,天色卻越發(fā)昏暗起來。
所有人都幾乎凍僵,他們身上單薄的衣物根本無法抵擋荒野上的嚴寒。
腹中早已經(jīng)饑渴難耐,水囊里面的水幾乎結(jié)冰,饅頭也凍得跟石頭一樣地堅硬。
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擠在一起互相給對方的身體取暖,勉強地用手捂出幾滴冰水,咽下幾口干糧。
然而夜幕已至,她們身處荒涼的曠野之中,連一個可以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比起被烏鴉吃掉,瑭兒現(xiàn)在更擔(dān)心的是他們會不會被凍成石頭,永遠地留在這片無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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