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玉醒了之后只在秦家養(yǎng)了一日，便要回家去。

    云嬌同秦南風(fēng)自然留他，畢竟他傷重，輕易動不得。

    但茹玉堅持要回去，云嬌兩人自然也不會強(qiáng)留，便小心翼翼的護(hù)送他回家去了。

    楊氏見兒子這樣，自然也是要鬧的，但被茹玉止住了，她還是不甘心，但茹玉說是他自己愿意的，天便也說不出什么了。

    送了茹玉離開之后沒多少日子，施菁香的表哥登門了，拜謝了云嬌夫婦。

    云嬌差人去看了個良辰吉日，又給施菁香做了幾身新嫁娘的衣裳，預(yù)備好了嫁妝，到了日子，便將她嫁出去了。

    這人一走，家里頭看著像是太平下來了，實則不然。

    秦?zé)ǘY對此極為不滿。

    眼看著又要到年下了，云嬌進(jìn)門一年多了，到如今肚皮還沒個動靜。

    想想當(dāng)初，都說夏靜姝身子弱，不能生孩子，還替把云庭操心呢，誰知道人家不僅生了個大的，眼下兩個小的也快要出來了，再看看他們家這個，也不曾聽說她身子有什么不妥的，怎么就到如今都沒聽說有什么？

    秦?zé)ǘY原先私底下就同趙忠竹說過好幾回，趙忠竹都回他說孩子們年紀(jì)還再說這成親也才沒多久，不急在這一年半載的。

    慢慢的也就拖到如今。

    畢竟，秦?zé)ǘY一個做公爹的，也不好真去同兒媳婦說什么，不過明里暗里對著秦南風(fēng)也旁敲側(cè)擊的說過幾回，秦南風(fēng)卻只當(dāng)是沒聽懂。

    這些，倒也就罷了，他也不曾追究。

    可這一回，云嬌將施菁香打發(fā)走了，他便很不滿了。

    他倒不是舍不得施菁香走，他很清楚，施菁香在這個家里頭，也就只是個擺設(shè)而已，秦南風(fēng)連那個院子都不曾踏足過，養(yǎng)著她也沒什么用。

    他不滿意的是云嬌這個態(tài)度，把他兒子唯一的妾室打發(fā)走了，這是想做什么？

    他兒子如今好歹也是安寧王，跟前就不能有幾個妾室嗎？

    秦南風(fēng)成了安寧王，這事他是很歡喜的，兒子做了王爺，他這個做爹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在朝中人人都對他客氣三分，他比從前可意氣風(fēng)發(fā)了不少。

    所以這些日子，他還是挺高興的。

    但一想起秦南風(fēng)子嗣的事情來，他就有點高興不起來了。

    雖然，三兒子留下了個仲兒，他家也能算是有后了，可南風(fēng)是嫡出的，只有他的兒子才是正經(jīng)的嫡孫，仲兒是取代不了的。

    云嬌進(jìn)門這么久，他從看不上這個兒媳婦到如今信任她，家里事事都聽她的，他也承認(rèn)，云嬌確實有幾分本事。

    但就生孩子這事，他還是很有意見的，無后是最大的不孝。

    這一日，他在屋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坐不住。

    “老爺，坐下吃飯了。”趙忠竹在一旁叫他。

    “吃吃吃，你怎么吃得下去的？”秦?zé)ǘY扭過頭，沒好氣的開口：“到現(xiàn)在，連個嫡出的孫子都沒有，人家曹大人就比我大幾歲，馬上都要抱重孫子了，她倒好，還把個妾室打發(fā)走了。”

    “那我來你家不是晚嗎？南風(fēng)比人家這怎么比？”趙忠竹說話也不敢大聲，還有些猶猶豫豫的，怕說錯了，惹惱了他。

    “就算不抱重孫子，這成親都一年多了，多少也該有點動靜了吧？”秦?zé)ǘY貪了貪手：“在哪兒？你說給我聽聽？”

    “這事也急不來”趙忠竹想了想道：“就我大姐家鄰居她兒媳婦，成親三年才有了第一個孩子，后來一年一個，現(xiàn)在不是都三個”

    “行了。”秦?zé)ǘY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吃過飯，你去找她說一說，看看是不是身子不好，有病不要諱疾忌醫(yī)。”

    他說著，走到桌邊坐下，拿起了筷子。

    “這話說的這么難聽，我怎么開口？”趙忠竹對著云嬌可說不出這么難聽的話。

    她這兒媳婦好著呢，對她沒話說，她可不去挑這個刺。

    再說，生兒育女的事，哪是自己能說了算的？不都得看命嗎？她還想多要幾個孩子呢，這不是一直都沒有嗎？

    她怎么看秦?zé)ǘY說這種話，有點蠻不講理似的？

    不過，她也只能想想，可不敢真說出來。

    “你怎么跟他說？”秦?zé)ǘY瞪著眼睛：“你不去說，難道還要我這個做公爹的去說？”

    “那孩子們自己的事，他們不比我們著急嗎？”趙忠竹低頭，嘀咕了幾句。

    “你說什么呢？我看著家里的事，你是一樣都問不著。

    家你當(dāng)不好，這些事情也不過問，我要你有什么用？”秦?zé)ǘY氣不順，看什么都不順眼，口氣也更不好了。

    “那我下午我去說。”趙忠竹見他這樣，有些怕了，只好答應(yīng)下來。

    下午，云嬌正打算出門，趙忠竹到了西洲院。

    “娘怎么來了？快進(jìn)來坐。”云嬌見了她，露出一臉甜笑：“有什么事情你讓人來叫我，我到你那里去就是了，這么冷的天，還勞娘特意跑一趟。”

    “我也沒什么事，就是來看看你。”趙忠竹坐下，接過云嬌端上來的茶，吃了一口。

    “那娘下午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話，陪我一道去集市上吧？”云嬌笑著道：“還有一個來月就過年了，我想著去給外祖父外祖母一人做幾身衣裳。”

    “哪用得著做幾身？一人一身就夠了。”趙忠竹一聽，頓時肉痛起來。

    她這人一向是一個銅子也要掰成兩半花的，一聽云嬌這么說，簡直跟扯了她身上的肉一般，疼的很。

    “外祖父外祖母年紀(jì)都大了，畏寒，多做幾身沒什么的。”云嬌含笑看著她：“正巧，也給娘做幾身衣裳，我看你穿的這些衣裳，都是舊了。”

    她進(jìn)門之后，除了成親那一日和第二日，就不曾見趙忠竹穿過新衣裳。

    “我不用，不用。”趙忠竹連連擺手：“我衣裳多著呢，我成親之后做的衣裳都還在家里頭放著呢，都是簇嶄新的，穿不完。”

    云嬌忍不住笑了：“娘，你成親那衣裳都多少年了？集市上的衣裳樣式一年一個樣子，早都不同了。”

    “哎呀，管他什么樣式，能穿就成了。”趙忠竹還是堅持，她有衣裳穿，再做衣裳，那就是亂花銀子，她萬萬是不能的。

    云嬌自然知道她舍不得銀子，便道：“娘，如今咱們家里頭不是從前了，你看，我不僅把茶坊經(jīng)營的紅紅火火的，另外又買了幾家鋪子。

    你做衣裳的銀子，我有的，不叫你掏銀子。”

    “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舍不得銀子，只是該省的地方，還是要省著點。”趙忠竹叫兒媳婦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你掙的銀子，那也是銀子，也得省著些，你們年紀(jì)輕，往后使銀子的地方多呢。

    等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娘。”云嬌笑了笑：“南風(fēng)如今是安寧王了，娘是他的母親，平日不免接人待客的，穿的太過寒酸了，南風(fēng)他背后也要遭人議論不是？”

    這也是她為何要勸趙忠竹做衣裳，其實之前她已經(jīng)勸過好幾回了，可趙忠竹也不肯聽。

    原來云嬌才當(dāng)家之后，就給她做了幾身衣裳，可她也不穿，都在衣箱里藏著呢。

    云嬌也不懂，這是什么習(xí)慣，雖然覺得不大好，但婆母畢竟是長輩，也輪不到她多說。

    “嗯，這事等會再說。”趙忠竹想起秦?zé)ǘY讓她來說的話，有些緊張起來。

    云嬌打量著她，有些奇怪：“怎么了娘？是有什么事嗎？”

    婆母的神色看起來不對勁，欲言又止的，這是？

    “也沒什么。”趙忠竹話到了嘴邊，又拐了個彎：“我就是來看看你身子可有何不適的。”

    云嬌叫她說的莫名其妙：“身子不適？沒有啊？”

    這從何說起？

    細(xì)想起來，從進(jìn)門之后這一年多，她身子就逐漸好起來了。

    雖然也有時候會有些不舒服，但也很快就好了，康復(fù)的可比從前快多了。

    也不知是哥哥開的那個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管用，還是秦南風(fēng)天天拉著她在院子里活動手腳起了作用，總之她身子比從前確實是好了不少。

    趙忠竹難以啟齒，頓了頓道：“也不是，我就是來問問你有沒有動靜”

    她越說聲音越低頭間下意識的掃了掃云嬌的肚子。

    云嬌低頭瞧了瞧自己腹部，一下明白過來：“婆母是問我肚子有沒有動靜？”

    她若無其事，趙忠竹卻忍不住老臉一紅：“這我也就像你娘一樣，我問一問沒什么吧？”

    她來之前，就是這么跟自己說的，但還是有些怕云嬌生氣，也覺得這話說不出口。

    “這有什么。”云嬌倒是不以為意：“只是對不住娘了，暫時還沒有呢，要是有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娘的。”

    她知道，婆母這是著急了，她心里何嘗不急？

    可秦南風(fēng)擔(dān)心她的身子，就是不許要，她也只能依著他。

    “你們年紀(jì)都還這又不急的，我就是隨便問問。”趙忠竹勉強(qiáng)笑了笑，本來想說秦?zé)ǘY著急了，再多勸幾句。

    但看看云嬌笑吟吟的模樣，那些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罷了，就這樣吧。

    反正秦?zé)ǘY也無從得知她們婆媳到底說了什么。

    她不曾發(fā)現(xiàn)，自從云嬌進(jìn)門之后，她變得比從前有主見了。

    從前，她是從來都不覺得秦?zé)ǘY說的有什么不是的，萬事都依著他，眼下，卻想著怎么應(yīng)對他了。

    “那娘去不去集市？”云嬌問她。

    她急著出門，這些日子忙的，今朝的事情辦了，明日還有明日的事，一會兒都耽擱不得。

    “我隨你一道去吧。”趙忠竹起身了。

    她本不想去，可轉(zhuǎn)念一想，她不去云嬌花起銀子來更沒數(shù)，給那二老做衣裳，一定都挑好的貴的做，她跟著去了還能擋一擋，多少能省一些，那就走一趟吧。

    云嬌有些意外，不過也欣然同意了。

    婆媳二人上了馬車一道出了門。

    云嬌領(lǐng)著趙忠竹在集市上轉(zhuǎn)了一上午，衣裳什么的都做好了，還給趙忠竹買了兩雙鞋，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玩意兒。

    到了午飯時分，她本想領(lǐng)著趙忠竹到酒樓去吃中飯的。

    但又一想，婆母是個節(jié)儉之人，上午花了那么些銀子，就夠她肉痛一陣子的了，這要是再到酒樓去花上個幾十兩，她老人家豈不是要難受得連飯都吃不下去？

    還是不要去了。

    于是，她直接帶著趙忠竹回了清悅茶坊，吩咐下人回家去取飯菜了。

    就在婆媳二人吃中飯之際，金不換追到了茶坊里。

    “九姑娘，快快隨小的回去，大少夫人臨臨產(chǎn)了”金不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靠在門框上喘息著喊她。

    “什么？”云嬌嚇了一跳，放下筷子便站起身來：“這就臨產(chǎn)了？日子不是到年下嗎？”

    她扭頭招呼蒹葭：“快來給我穿上衣裳。”

    屋子里有炭火盆，她進(jìn)門來便脫了外裳，這會兒倒耽擱時辰了。

    “大少爺說，雙胎原本就易早產(chǎn)，再加上大少夫人身子弱”金不換伸著脖子，咽了咽口水，顯然跑得很是辛苦。

    “你進(jìn)來喝口水吧！”趙忠竹招呼他。

    “謝夫人。”金不換也確實渴了。

    “穩(wěn)婆都來了嗎？”云嬌問他。

    金不換灌了一盞茶下去，一抹嘴道：“大少爺請了三個穩(wěn)婆，都是全帝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還有安大夫也在了。”

    “既然這么些人，怎么還這么急著叫我家云嬌去啊？”趙忠竹不解：“我家云嬌也不是大夫，也不懂這些，她自己還是半個孩子呢。”

    “我家大少爺說，只有九姑娘進(jìn)去陪著大少夫人，他才能安心。”金不換老實道。

    “娘”云嬌有些歉意：“午飯你一個人用吧，我先去了。”

    “這是大事，你快去吧。”趙忠竹通情達(dá)理，催著她去。

    云嬌匆匆進(jìn)屋的時候，把云庭正在屋子里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里間夏靜姝的痛聲極為隱忍，但也以為如此，聽起來倒更讓人揪心。

    “哥”云嬌才喊了一個字。

    把云庭猛地轉(zhuǎn)過身來，一把抓住她：“妹妹，你快，快進(jìn)去，進(jìn)去陪著你嫂嫂。”

    他急出了一身的汗，臉色發(fā)白，半分也沒有平日從容淡定謙謙君子的模樣了，焦頭爛額的叫人心疼。

    云嬌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便被他推進(jìn)了內(nèi)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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