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樓下路燈自動亮起的時候,吳茉抱著個箱子回來了。
粉紅色的塑料箱體,白色的蓋子,上面還印了個笑臉。
“這是什么?書嗎?”朵朵問。
吳茉利落地把床上飯桌拿出來,然后掀開箱蓋,把里面的東西拿出擺放好在桌子上。
“水煮魚??”朵朵頓時眼睛發亮。
一大鍋的魚肉片被擺在了小小的桌子上,還正冒著熱氣,香氣從石鍋中散開,水煮魚獨特的味道逐漸噬染了整個房間。
吳茉支起一條腿搭著手,邊吃邊說:“給你講個故事。”
朵朵正吃得津津有味:“好。”
“你相信,吃了唐三藏的肉真的會長生嗎?”
“……咳咳咳”朵朵被嗆到了,吐了口飯出來:“這...這不是水煮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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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在某個地方發生過一起拐賣事件。
被拐的是兩個六歲大的小孩,尋人啟示上的主要外貌特征描寫是:一個皮膚偏白,瞳仁墨綠色。另一個體型偏胖,頭發自然卷。
小白和小胖是同班同學,就讀于希望小學一年級02班。
某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希望小學放學了。
那天,小胖的媽媽沒有來接她,小白的保姆阿姨也沒來。
于是,兩個小孩走進了人群中。
小白被小賣部吸引住,走了過去。
一輛黑色的汽車駛過,緩緩地降下了車速,后車門被打開了。
“啊”一聲細弱的驚叫,小白抬起了頭。
被打開的車門跳下了一個人,他把小胖的口捂住后迅速捉上了車。
那時,似乎這一幕沒有其他的任何一個人看見,只有小白看見了。
他不知道在發生些什么,只是看見小胖在掙扎,他跑過去,跑去追那輛汽車。
汽車停下,一個男人跳下車。
然后,然后口鼻被布撫住,刺鼻的氣體涌入鼻腔,小白暈了。
小白當天被賣到了一個語言不通的偏僻山村,那里的人講著方言話,他半句也聽不懂。
來領他下車的是個瘸了腿的男人,瞇著眼把頭探到車內,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破舊的衣服和鞋子,整個人看上去臟兮兮的,完美地融合進了這個村子的底色。
黑色的汽車揚長而去,消失在黑夜和遠方,那個瘸腿的男人一瘸一拐地拉著小白往家門走。
“呯呯呯”他很用力地把瘸腿甩到門上。
一個老太婆罵罵咧咧地開門了。
她看見小白了,很顯眼的一個小孩。
她把小白從瘸腿手上搶過,眼珠上下轉動,兩只手摸來摸去。
一陣咚咚咚咚的下樓聲,兩個姐姐蹦了出來。
一個短發,一個寸頭,兩人神情閃爍,像看見了新玩具一樣看著他。
老太婆摸夠了,她看著小白,手指指了指瘸腿,又比劃了下門和天花板,邊比劃邊說著當地的方言話。
一切都是陌生的,屋子很亂,光線昏暗。
小白從老太婆的衣衫上聞到了奇怪且難聞的氣味,他想起了保姆阿姨以前給他涂過的風油精。
小白看見了墻邊的一尊瓷像,張牙舞爪,很像電視上的怪獸。
瓷像被放在一個木盒子里,盒子靠著墻,紅色旺盛燃燒著的蠟燭圍了半圈,圈著那尊瓷像。
外面的昆蟲開始鳴叫,他想回家了。
但,瘸腿把他拖進房間后綁在了一張椅子上。
瘸腿喂了口肉進小白的嘴里,已經冷卻的肥肉讓脂肪的味道變得奇怪,小白把肉吐了出來,還吐了口口水,口水恰吐在了瘸腿的眉眼處。
“啪”瘸腿打了小白一巴掌,然后罵罵咧咧地熄了燈爬上床。
床板微響,床上似乎還有一個人。
眼淚涌出,小白開始嚎啕大哭,止不住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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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透過有些厚實的花紋琉青玻璃,逆光而看,像昏暗的房間里點了一盞燈。
小白睡醒后,發現自己已經被解開了,躺在了瘸腿的床上。被子被堆在一邊,有股奇怪的味道。
本該讓人炎熱的天氣,在這房間卻可感受到一絲幽涼。
小白跳下床想去開門,但門肯定是鎖著的,他拉不開。
門正對著的墻角放了一個尿桶,它的蓋子只蓋了桶口一半加一半的一半的面積,尿騷味肆意逸出著。
小白把昨晚用來綁他的那把椅子抬到床頭,站起在椅子上。
光線被他小小的身軀遮擋住了三分之一,在身后的地磚上印上了一點影子。
這種窗戶小白從來沒見過,他不知道怎么打開,用手推了推,果然推不動。
小白跳下椅子,在半黑暗中摸索。手觸摸到冰冷,他嘗試拿起來,物體很重,是一把錘子。
錘子撿起來不困難,困難的是舉起來敲在玻璃上并能把波璃敲碎。
小白盡了全身的力,“哐啦”,破璃碎了。
一片青綠色填補了窗框的空缺,那是一棵樹,樹很大,而且很高很高。
小白扔掉窗緣上的玻璃片,然后用了很久的時間爬上去。
把上半身探出去后,沒看見一個人。瘸腿沒出現,那個老太婆也沒出現。
他往下跳,幾只雞被他嚇到,嘰嘰喳喳地飛開,揚起了一陣塵。
小白看見那扇門了,那扇銀白色的鐵門,只要走過去,打開它,就可以永遠地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小白拉開了與自己眼睛同一個高度的鎖銓,拉開后,門順著門軸的力自動打開了。他小心翼翼地跨了出去。
門外是一片面積很大很大的空地,空地的最左邊是一棵參天老樹,樹間掛滿了植須。空地往前,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馬路,馬路的兩邊,是同樣沒有盡頭的金黃色麥田。
小白看看被天空刺眼的太陽照耀著的一切,汽車化成一道帶光的黑影,從漆黑中消失的畫面從腦中浮現了出來。
“就是這條路了,走吧,沿看它一直走,就回走回正常的世界里。”他想。
小白撿起了地上的一根細長堅韌的樹枝,就開始往前走,一直走。
但這種機械重復的行走沒有持續了很久的時間,就被一只黑黃枯瘦的手打斷了。
那只手扯往他的衣領,扯住他急速地再走一遍他剛才積累出來的路,然后把他推回那群雞里面。
院子里的雞再次驚慌地撲動起它們那并不能讓自己真的飛起來的翅膀,然后揚起滿天的塵。
忽然,一個人跪倒在地上,直立的上半身側對著小白的正面。小白看見了他的臉,是瘸腿的臉。
只兩瞬間,那張臉也像他的膝蓋那樣跌落,貼在了雞屎零落的地面。
小白看見他的脖子,他的手臂,還有他露出來的腳,都布滿了紫紅色的淤斑,就像是他同桌大腿內側那塊叫胎記的東西。
老太婆還有另一個小白沒見過的阿姨,瞬間齊齊跪倒在地上把瘸腿的臉翻起,然后把他的上半身扶起來。
“死了?”小白想。
兩個一老一少的女人把瘸腿抬進房間的床上就開始哭,自動無視了殘破的窗戶。晚上那兩個姐姐回來了,也加入了哭泣的隊伍。
這種悲傷凌亂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老太婆從房間走到院子,四處翻動,似乎在尋找著些什么。
她腳步停住在了一堆雜物前,她把推在上面的木頭,干草,還有晾在木塊上面的鞋子,都往身后方的空地上扔。
一陣車輪滾動的聲音后,一架簡易的木板車被老太婆拉了出來。
然后,四個人就把瘸腿抬出到這輛由一塊很大的木板和兩個輪子組成的“車”上。
寸頭姐姐摸了下小白的頭后,塞給了他一塊餅干,“哐”門被老太婆用鑰匙重新鎖上了。
四個人,或者說是五個人,一下子全都離開了,四周一下變得安靜和空蕩。
小白的眼淚像昨晚那樣,在同一個時間點,涌了出來。
忘了哭了多久,小白睡著了,伴著鼻腔中殘余的抽泣聲。
夢中的小白在追著一輛黑色汽車,無論怎么追,這輛車也永遠追不上,然后,一個人拉住了他。那個人拉住他后把他抱了起來,他的臉正好對著那個人的臉。迷茫間,那張臉開始出現青紫色的淤斑,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喝…”小白眼開眼,朝空中揮舞著,他再一次醒了,醒在瘸腿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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