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葉筱頭皮一陣發麻，顫顫巍巍地應道。“你為什么要欺負我們家鳶鳶？”章瑤芝居高臨下地問道。顧筠也在一旁附和：“你為什么要欺負我們家鳶鳶？”葉筱滿臉黑線，正在考慮著如何脫身之際，只聽顧鳶說道：“筱筱和我是最好的朋友。”

    顧鳶的聲音此刻在葉筱耳里真是天籟之音，葉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對，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從來不欺負鳶鳶。”

    話音剛落，又聽見顧鳶說：“葉晗才會欺負我！”顧筠和章瑤芝雙雙轉頭對準了葉晗，葉晗什么陣仗沒見過？當即亮出了手腕上鮮紅的牙印，保持著沉默。

    顧筠瞇眼看著顧鳶，低聲問道：“你咬的？”顧鳶默認，只聽見葉晗委屈兮兮地說道：“我身上還有好多傷口呢。”顧筠和章瑤芝仿佛有默契一般，雙雙轉了回去，眼觀鼻鼻觀心，低眉順眼猶如老僧入定。

    葉晗獨自哀嘆：他這么八面玲瓏的人，怎么就成了話題終結者呢？顧鳶似乎是不滿他的告狀，在坐墊一側縮成一團，理都不理他。

    葉晗試著往顧鳶身邊挪了挪，膝上卻挨了一腳。“你個小壞蛋！”葉晗用唇語和顧鳶交流，要不是顧筠和章瑤芝都在，又是在人家的車上，他才不會由著她的性子亂來。又不理他，真是太過分了。

    到家后顧鳶直接從車上蹦了下去，絲毫不給葉晗任何表現的機會。葉晗摸了摸鼻子，心里很是不爽。他實在是太慣著顧鳶了，平時耍耍小孩子脾氣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對他使用冷暴力。不好好管教她一番，真當自己是吃素的不成？

    葉晗這么想著，便板起了面孔，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顧鳶。顧鳶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看都不看他一眼。真是個狠心的女人，葉晗肝腸寸斷，眼巴巴看著顧鳶和葉筱進了房間。

    “你不準跟來！”顧鳶對一直跟著她的葉晗說道，重重摔上了門。“晗哥哥好可憐哦。”葉筱壞笑道。“明明是裝可憐，天天欺負人家還要反咬一口。討厭死了！”顧鳶把身上的水貂大衣脫下來扔在了地上，葉筱發出嘖嘖的驚嘆。

    “說不定，葉晗就在外面偷聽哦！”葉筱眼波流轉，顧盼生姿。顧鳶“啪”地打開門，門口和走廊都是空蕩蕩的，于是又氣呼呼地關上了門。葉筱在一旁笑嘻嘻的，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你認識我媽媽？”顧鳶問道。葉筱滿臉黑線，這種送命題一定要她來回答嗎？“我問你話呢，怎么不說？”顧鳶不滿道。葉筱一臉悲憤，絕望地問道：“這個問題你可以問別人嗎？我年紀小，當年的那些事很多也只是聽說。”“當年的事？當年發生了什么事？”顧鳶警覺，她見到葉晗第一眼就覺得兩人之間有什么牽連，再加上自己傳聞中早已病逝的生母從天而降，居然還是葉晗的姨母。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有一件對她而言極其重要的事，所有人卻把她瞞得密不透風。

    “你最好問芝芝阿姨，她畢竟是當事人，”葉筱心直口快地說道，事后又吐了吐舌頭，仿佛暴露了什么驚天秘密一般，說道，“這件事蠻復雜的，你如果真的要聽，一定要調整好心態。”顧鳶的心臟“砰砰”直跳，她記得顧筠和葉家有過節，家里的保姆說那是葉家欠了爸爸的錢不肯歸還。現在想來絕對不是這個原因，她冥冥中有一股預感，這件事會帶來她和葉晗的徹底決裂。

    葉筱見顧鳶臉色蒼白，不由冷笑道：“什么不知道也挺好的，一輩子就當一個傻子，開開心心、無憂無慮。”顧鳶頹然癱坐在床上，她此時最想見到的人就是葉晗，不管他說什么，她都愿意相信他。她甚至后悔當初沒有早一點嫁給葉晗，這樣在遭受什么事情時，她還有人可以一起面對，不至于那么孤單。

    “你在發什么呆呀？”葉筱疑惑地問道。“我想吃牛腩煲和豉汁排骨，我現在就想吃。”顧鳶從床上一骨碌爬了起來。“你可真是個奇人，一天天凈想著吃。更可氣的是吃了睡睡了吃還不胖。”葉筱怪聲怪氣地說道。只見章瑤芝推門進來，問道：“說誰吃了睡睡了吃還不胖呀？”語氣看似溫柔卻殺氣逼人。

    葉筱立刻調了個諂媚的笑臉，說道：“我在夸鳶鳶呢，她身材可好了，怎么吃都不胖。”章瑤芝風情萬種地走了進來，在顧鳶身邊坐下，幽幽說道：“鳶鳶像我，我這個年紀特別愛吃蛋糕，但是怎么吃都不會超過100斤。”顧鳶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我也很喜歡吃蛋糕，但是顧筠老頭不肯買。”“怎么可能？”章瑤芝柳眉倒豎，似乎抓住了重點一般逼問顧鳶道，“你這個孩子怎么能直接叫爸爸的名字，真沒禮貌！”顧鳶也來了脾氣，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這么沒禮貌，怎么了，你又要打死我不成？”

    章瑤芝這些天和顧筠整體相處很融洽，她自然也想和顧鳶搞好關系，于是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慈愛地說道：“怎么會呢？媽媽最愛的就是我們的鳶鳶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爸爸媽媽都會盡力滿足你所有的要求。”章瑤芝一雙妙目左顧右盼，鳶鳶房間的戶型和陳設都相當不錯，看來筠哥哥對她的照顧很到位。目光移到葉筱身上時，章瑤芝立刻換上了一副厭惡的神色，仿佛生吞了一只蒼蠅一樣的惡心。

    面對她的不悅，葉筱敢怒而不敢言，戰戰兢兢地等待著芝芝阿姨的發落，大氣都不敢喘。只聽章瑤芝冷冷說道：“你怎么在這兒，給我出去！到葉晗的客房呆著去，不準在我們家到處亂晃。”葉筱如蒙大赦，“哧溜”一聲就沒影兒了。

    “媽媽，你干嘛對筱筱那么兇呀！”顧鳶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人畜無害地問道。章瑤芝捧起女兒的臉，一臉和善地說道：“她呀，她這個人不安好心，你可一定要多防著她一點。”“可是筱筱是我最好的朋友呀。”顧鳶說道。“你拿她當朋友，她可未必拿你當朋友。”章瑤芝“啪嗒”一聲放開了顧鳶的臉，冷冷地說道。

    顧鳶打量著章瑤芝，總覺得這個媽媽身上隱藏了太多的秘密。她冷不丁地問道：“媽媽，你會做飯嗎？”“當然會啦，我會煲湯、還會做很多漂亮的點心，會做許許多多的菜。”章瑤芝頗為自豪地說道。“會做蝦餃嗎？”顧鳶問道。“當然會啦。”“那糯米雞和豉汁鳳爪呢？”顧鳶又問道。“我做的豉汁鳳爪比茶樓里的還要好吃，你喜歡吃呀？”章瑤芝反問。“不不不，”顧鳶連連否認，心里卻有了底，于是說道，“媽媽你是楚府人士吧。”

    “我們家祖籍是楚府的，但是我從小在帝都長大，嫁給你爸爸后便到了江城，住了幾年然后去了米國，在LA和MAN城都住過很長時間。”章瑤芝如實相告。顧鳶只覺得一顆滾燙的心在冰水里浸得涼冰冰的，然后又被架到了火上烤。真相呼之欲出，她抽絲剝繭，到最后一刻卻不敢伸出手指去戳破那層薄如蟬翼的偽裝。“媽媽，我餓了。”顧鳶把腦袋擱在章瑤芝的肩上，聲音里是濃濃的疲倦和依賴。

    章瑤芝這二十多年來一直在思念著丈夫和女兒，尤其是女兒，從最初的叛逆到現在的依戀，她真的無比感動。章瑤芝激動地看著顧鳶，女兒和她仿佛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容貌身材、穿著打扮無一不像，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了年輕的自己。“乖寶寶，你想吃什么，媽媽給你做。”章瑤芝柔聲說道，她沒來得及陪伴女兒的成長，沒來得及照顧女兒，一直都是內心的隱痛。

    “我想吃豉汁排骨和牛腩燉蘿卜。”顧鳶說道。“這都是我的拿手菜，你等著，媽媽一個小時就能全部搞定。”章瑤芝打了個響指，風風火火地闖了出去。她這副樣子和葉筱倒是有些像，顧鳶立刻甩掉了腦袋里可怕的念頭。

    章瑤芝進了廚房，從冰箱里取出新鮮的豬肋排和牛腩，改刀后用流動的水沖洗，漂去血沫。豆豉、水淀粉和姜汁、蔥末調和好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豬肋排，用保鮮膜蓋上，讓它腌制入味。牛腩放進鍋里，加入姜片和蔥結，大火燒開，撇去浮沫，撈起汆過水的牛腩，放入高壓鍋，加水和生抽、老抽、五香粉、黑胡椒粒、白砂糖一起，蓋上鍋蓋。

    忙活好這些，章瑤芝去冰箱里尋找別的食材。有一只處理好的三黃雞，章瑤芝取出來用指腹戳了戳雞皮。彈性十足、肉質鮮美，這樣的靚雞，正好可以做個白切雞。章瑤芝另取了一口砂鍋，把雞丟了進去，加入姜片、蔥結，倒了兩杯料酒，加足了冷水，放在煤氣灶上。先是把火開到最大，蓋上了鍋蓋。不一會兒功夫就沸騰了。把火候調小，繼續煮了三分鐘后調成文火。

    這時把腌的入味的豉汁排骨上了蒸屜，似乎想起了什么，章瑤芝把冰箱里的蝦和豬肉燒賣都取了出來，一并上了蒸屜。這些都做完后開始準備蔬菜，蘆筍、白菜、口蘑、生菜，統統洗凈切好，準備好各式蘸料。待到牛腩燉得差不多時，把改刀好的蘿卜一股腦兒倒了進去，關上高壓鍋繼續燉煮。

    章瑤芝關了煤氣，讓雞湯的余溫把三黃雞慢慢泡熟。電飯煲里煮了米飯，這時候再把準備好的蔬菜依次下炒鍋，快速做熟、裝盤，端上了餐桌。蒸屜里的菜再取出來端上桌子，然后是各人的餐具和蘸料。做完這些，章瑤芝洗了一大盒櫻桃，用果盤裝好，也拿到了餐桌上。然后便是招呼顧筠和顧鳶吃飯。

    “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做的？”顧筠問道。章瑤芝點了點頭，顧筠心滿意足地說道：“我真是娶了一個賢惠的妻子。”顧鳶神色古怪地看了章瑤芝一眼，按道理說她這個媽媽長得那么美，又在帝都出生，怎么也淪落不到需要親自下廚的地步。“鳶鳶吶，嘗嘗媽媽的手藝。”顧筠招呼道。顧鳶夾了一筷子豉汁排骨，排骨香嫩酥脆、骨肉分離，和豆豉的味道結合得堪稱完美。

    “夭壽了，這么漂亮，廚藝還這么好！”顧鳶腹誹。章瑤芝夾了一只蝦，熟練地剝了殼，蘸了蘸豉汁，夾到了顧筠碗里。顧鳶驚訝得合不攏嘴，章瑤芝見她張著嘴巴，以為她也想吃蝦，于是又迅速剝了一只蝦，蘸好醬汁，夾給了顧鳶。顧鳶內心哀嘆不已，長得這么漂亮，不僅要做飯，還要剝蝦，哎，人間不值得。

    廚房傳來“嘀嘀嘀”的聲音，章瑤芝微笑著欠了欠身，說道：“牛腩燉好了，我去盛過來。”顧筠微笑著說：“去吧。”顧鳶大腦一片空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將來。結婚、生娃娃，做飯，刷碗，拖地，帶孩子。顧鳶“啪嗒”一聲，腦袋重重磕在了餐桌上。“鳶鳶，你怎么了？”顧筠緊張地問道，顧鳶內心哀嘆：“殺了我吧！”這樣的日子她可是一天都過不下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打孩子！就算真的要打，也不可以打頭臉，你看看，鳶鳶都被你打傻掉了！”顧筠對著章瑤芝一陣數落，章瑤芝聽得很認真。顧鳶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葉晗，哎，他現在對自己就是兇巴巴的，以后還指不定怎么虐待她呢。這么想著，顧鳶立刻豎起了全身的刺，鬼才要嫁給他，一天天就會欺負自己。

    章瑤芝給顧筠盛了一碗雞湯，柔聲說道：“筠哥哥您消消氣，喝點雞湯補補身子。”顧鳶驚得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想不到章瑤芝在顧筠面前竟然是如此的卑微。哎，人間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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