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鳶，媽媽受了太多的苦，你千萬不要走我的老路。”章瑤芝以手掩面，痛苦地說道。顧鳶不知所措地站著，腦海里猶如走馬燈一般，充滿了有關婚姻的痛苦片段。

    章瑤芝站了起來，張開雙臂，摟住顧鳶的肩膀，說道：“媽媽希望你不要因為婚姻而放棄了自己的事業，不管嫁給誰，經濟上的不對等，帶來的是人格的不對等。”

    顧鳶怔怔地站住，她想到了葉晗，他會好好對待自己嗎？不知不覺間對婚姻有了更深的恐懼。“鳶鳶，男人靠不住。”章瑤芝火上澆油道，顧鳶一顆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章瑤芝見她聽了下去，循循善誘道：“我當初嫁給你爸爸，也是考慮到他大我幾歲，又很有錢，或許會給我更多的關愛。然而并沒有。”

    顧鳶立刻想到了葉晗，男人婚前婚后是兩幅面孔，其實她現在都能感受到對方明顯的冷落。葉晗正在聚精會神地處理郵件，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顧鳶繼續胡思亂想，對比葉晗對她的態度的變化。剛見面的時候，他對她可謂是百依百順，后來兩人越來越熟，他對她再也沒有那么上心了。

    尤其是兩人確立關系之后，他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差了。之前還會敷衍她一些，現在總是欺負她。兩人之間每每有所爭執齟齬，葉晗總是寸步不讓。

    這么想著，顧鳶的心里涼了半截。她和他只是訂婚，還沒有正式結婚，他就如此對待他。等到真結婚了，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回想著章瑤芝的在餐桌上的表現，顧鳶的腦海里只有兩個字：卑微。她實在難以想象嫁給葉晗之后的生活，萬一他待她像爸爸待媽媽那樣，她一定會心碎而死的。

    葉晗是商界精英，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出眾的容貌家境和高超的處世能力。可是她的父親又何嘗不是？她又憑什么會以為他一定會對她好呢？顧鳶這么想著，對婚姻的恐懼不由又加深了一層。她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職業撰稿人，而他已經是一個成功的私募所有人。他們之間原本毫無交集，更遑論橫亙著學歷、年齡、金錢、地位的壕溝。長期以來，兩人間的交往都是建立在葉晗單方面的付出與忍讓之上的。萬一他哪天厭倦了這樣的相處模式，而自己又偏偏不幸地愛上了他，那么她又該如何自處？

    顧鳶看了看母親，她和她有著相似的容貌，相似的經歷，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轍。

    葉晗正在處理郵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出于危險的邊緣。章瑤芝見顧鳶如此沉得住氣，于是便拍著她的后背說道：“鳶鳶，不管發生了什么，爸爸媽媽永遠愛你，這里永遠是你的家。”顧鳶不安地玩弄著垂在肩頭的長發，忐忑不已地問道：“葉晗會對我好嗎？”章瑤芝長嘆一聲，說道：“媽媽信不過他的人品，但是既然你執意要嫁，那就嫁吧。”

    顧鳶整個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她的媽媽竟然說信不過葉晗的人品，葉晗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章瑤芝循循善誘道：“你也知道，他比你大上許多。他在你之前，也有過許多次的戀愛。更何況依他的身份地位，從來都是有大把的女人主動往上撲的。好在這些你都不介意，不然。。。。。。”章瑤芝話音未落，顧鳶便冷冷打斷道：“我介意。”

    章瑤芝抿嘴一笑：“你若是真介意，又怎么會找他？”顧鳶啞口無言。葉晗的過去，她完全不了解。她了解的葉晗，僅僅只是葉晗為她塑造的一個偶像而已。如果他哪天厭倦了，親手打破她對他的幻想，她又該何去何從？

    顧鳶的心思完全都寫在臉上，是以章瑤芝能夠輕易猜出。“告訴媽媽，你們認識幾年了？”章瑤芝不動聲色地問道。顧鳶想了想，她和葉晗的相識不過是兩個多月，談婚論嫁確實是太早了。可是不知怎的，她不希望被章瑤芝牽著鼻子走，于是便猶猶豫豫地說：“去年，我和他是去年認識的。”（去年的12月份也算是去年，這個回答簡直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哦？這可就奇怪了！”章瑤芝自言自語道。話音剛落，顧鳶立刻緊張地看著她。章瑤芝倒也不推辭，直言道：“去年葉晗約會過的女孩子，有名有姓的就有十多個。你怎么能受得了？”顧鳶和葉晗之間的事，章瑤芝早已通過顧筠知道的一清二楚。她也知道自家女兒是什么性格，顧鳶雖然外表像自己，但是性格方面活脫脫就是一個女版的顧筠。

    果不其然，顧鳶聽了這話，肺都要氣炸了。葉晗這個豬頭，居然膽敢欺騙她的感情。顧鳶氣得渾身發抖，當即就決定把這個無恥之徒從家里趕出去。“鳶鳶？”章瑤芝見她氣得渾身發抖，試探性地問道。顧鳶擺了擺手，說道：“你什么都不用說了，我自有分寸！”章瑤芝默默住了口，長長的指甲嵌進了軟綿綿的布娃娃里。

    葉晗處理完手頭的事，便下樓尋找顧鳶。敲了敲門，開門的是章瑤芝。“芝芝姨母，鳶鳶在嗎？”葉晗的話語禮貌而疏離，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微笑。章瑤芝內心冷笑，腹誹道：“笑吧，一會兒你就笑不出來了。”“進來吧。”章瑤芝溫柔地說道，順手向內側打開了門。只見顧鳶盤腿坐在床上，周圍放著一堆的布娃娃。葉晗走到她的身邊，柔聲問道：“發什么呆呢？晚飯還沒吃吧。”

    顧鳶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寫滿了戒備。葉晗往她身邊坐了坐，笑著問道：“是誰惹我們的小美人生氣啦？”顧鳶隨手抓起一只小熊，狠狠地打了葉晗一下。葉晗以為顧鳶是受了章瑤芝的氣，故而對他不是很友善。正想著，只聽見章瑤芝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出去了。”顧鳶對她的話視若罔聞，抱著小熊輕一下重一下地梳毛。章瑤芝見狀，提醒道：“鳶鳶，有什么話和晗兒好好溝通，不要使小性子。”

    眼見章瑤芝離開了，葉晗用手肘捅了捅顧鳶，低聲問道：“受了媽媽的氣啦？有什么委屈就跟哥哥說。”“要你管！”顧鳶抱著小熊，往里面挪了挪。葉晗見狀，也向里挪了挪，口里說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躲著我？”

    顧鳶心里想著葉晗的“風流韻事”，他在別人面前也是這樣的吧，這么想著，內心充滿了苦楚。葉晗見她臉色不太好，便伸手攬過了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都是要當新娘子的人了，怎么還耍小孩子脾氣？”顧鳶聽了這樣的話，心里更加難受了，于是向葉晗問道：“婚期能不能延遲？”葉晗神色一凜，連忙問道：“發生什么事了嗎？”

    顧鳶頭埋得很低，聲若蚊蚋：“我只是覺得我們還不夠了解，這樣貿貿然結婚會不會太快了？”“鳶鳶，可憐可憐我吧，不要說這樣的話。只此一件，別的我什么都依你。”葉晗雙手環抱著顧鳶，仿佛她會從他的懷抱里溜走一般。“我，我只是不太適應。”顧鳶小聲囁嚅道。葉晗說道：“會適應的，我會幫助你一起適應新的身份。”

    “不要，我還沒考慮好。”顧鳶拒絕道。葉晗極其無奈，這個小人兒想一出是一出的，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他還沒來得及勸告她，只聽得顧鳶說道：“你若是執意不肯延遲婚期，找別人去吧。反正想嫁給葉公子的女人多的是，又犯不著在我一棵樹上吊死。”葉晗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柔聲說道：“這是什么話？我愛的人是你，要娶的人也只能是你。告訴晗哥哥，為什么要延遲婚期？”

    “我，我腦袋受了傷，我想等徹底恢復了再結婚。再說萬一永遠恢復不了，變得笨笨的，還會拖累你。”顧鳶搜腸刮肚地尋找著借口。葉晗看著她這副委屈兮兮的樣子，內心無比地心疼。這就是她所擔心的嗎，她果然還是太在意他的看法了。

    “你放心，”葉晗的臉輕輕貼上了顧鳶的臉，給她最安穩的保證，鄭重說道，“不管發生什么，我們一起面對。”

    顧鳶心里堵得慌，他這一席話，讓她內心更加煩躁。于是用力推開了葉晗，不耐煩地說道：“誰要和你一起面對?少自作多情了，我根本不愛你！”葉晗心如刀絞，她為什么總是一次次地推開狠狠傷害他、推開他，而他又為什么如此深深地愛著她呢？“不鬧了，好不好？”葉晗忍著心痛，再一次擁抱著顧鳶。顧鳶內心似乎平靜了一些，商量道：“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好不好？”“不好。”葉晗的語氣溫柔而又堅定。

    “那么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不想嫁給你了，你走吧！”顧鳶別扭地推開葉晗的手臂，卻怎么也推不開。葉晗的心在滴血，為什么他的愛情就偏偏如此艱難險阻？“好孩子，別說傻話了。”葉晗的下巴輕輕摩挲顧鳶的發頂，溫柔的語氣里是濃濃的哀傷。“我沒有說傻話，我是真的不想嫁給你。”顧鳶重復道。

    葉晗的心仿佛被撕成了兩半，她真的是鐵了心要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嗎？“鳶鳶，不要這么對我好不好？我會受傷的。”葉晗壓低了嗓音，輕輕說道。“那你走吧，眼不見心不煩。”顧鳶強行壓下內心的沉痛，硬起心腸說道。“傻孩子，我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葉晗說道。“你倒是走呀！現在就走，別碰我！”顧鳶再一次發飆，兩顆漂亮的大眼睛里滾落下晶瑩的淚水。

    冰涼的略帶顫抖的指腹觸碰上她的臉頰，葉晗拭去了她的淚水。“你走，我不想看見你！”顧鳶再次說道。葉晗再也受不了了，他扳過顧鳶的下巴，哀傷地說道：“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不肯接受我的理由。”“如果我說了，你會立刻離開嗎？”顧鳶反問，清亮的眸子對上了葉晗的雙眼，毫無懼色。

    “你說。”葉晗不置可否。顧鳶刻意壓下一切情緒，坦誠地說道：“我真的盡力了。不管怎么做，我都無法強迫自己去愛上你。你是知道的，我愛的另有其人。”“我不知道！”葉晗的語氣里也有了些慍怒。“不要自欺欺人了。”顧鳶冷冷說道。

    “鳶鳶，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沒有關系，不要趕我走。”葉晗哀求。顧鳶心里堵得難受，干脆把心一橫，罵道：“你以為擺出一副低三下四的樣子我就會心軟嗎？不可能的，你越是自輕自賤我就越是看不起你！”葉晗心痛得難以呼吸，原本以為他已經足夠堅強，可是再堅強的他也經不起她一次次殘忍地傷害。“你要知道，我走了，或許你就再也找不到像我這么愛你的人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葉晗按住心臟的位置，淚水奪眶而出，滴落在顧鳶柔亮的秀發上。

    “不用了，你早點走，我早點解脫。”顧鳶說道。葉晗一骨碌爬了起來，背對著顧鳶說道：“既然你這么不想見到我，那么我也不強人所難了。你要記得，你失去了一個很愛很愛你人，而我我只是失去了一個不愛我的人而已。”顧鳶沒有說話，葉晗轉過身，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內心不由柔軟了下來。于是半跪在她的床前，輕輕握住她的雙手，說道：“我們重新開始吧。”

    “滾！”顧鳶薄唇輕啟，她的眼神特別的寒冷，比帝都的白雪還要冷。葉晗慢慢站了起來，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他不是沒有放下尊嚴，而是放下了尊嚴也得不到愛情。鄆城，一個傷心之地。他現在就走，徹底在她的世界里消失，這個地方他再也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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