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筠微微搖頭，暗自哀嘆書法的沒落。章瑤芝不由看了一眼小林，顧筠一向眼高于頂，居然能夠耐著性子和一個對書法一竅不通的年輕人說上這么久，可見這人有點本事。只聽顧筠說道：“《多寶塔碑》是適合初學者的一部很好的教材，只是現在有本領的書法教師不多了。”“顧先生家學淵源，小的也見過一些暴發戶，油膩膩的嘴臉，和您相比簡直是天冠地屢、云泥之別。”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顧筠被這個小林夸得十分開心，竟然命令容媽端上點心和咖啡來招待他。章瑤芝見這個人如此得顧筠青睞，也放下了內心的敵意。“葉先生好一些了吧？”顧筠問道。“不太好，”小林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家BOSS精神不振、茶飯不思，眼睛都哭紅了。”顧筠心里有些羞慚，畢竟是自己家的寶貝女兒害的人家成了這副模樣，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顧先生不用擔心，我給他檢查過了，BOSS身體素來康健，此次只是有些輕微的低血糖和睡眠不足，吃點東西睡一覺就好了。”小林不緊不慢地說道。顧筠見狀，驚訝地問道：“你還是個醫生？”“勉勉強強讀了個醫學博士，承蒙BOSS抬愛，做了他的私人醫生。”小林謙虛道。“真是年少有為，來，干杯！”顧筠舉起手里的咖啡杯，和小林碰杯。

    小林立刻說道：“我們家BOSS才稱得上真正的年少有為，他在黑石用了兩年的時間，就成了頂級交易師。后來更是憑借著在花街學來的本領，招兵買馬，成立了自己的私募。聽說，去年一年就掙了3億多。”“3億多？”章瑤芝眼睛瞪得有銅鈴大，金融市場都是這么浮夸的嗎？“是呀，而且我們BOSS的資金都是自己的，不像是其他的私募或者基金，需要到處拉客戶，還要承擔各種風險。更不像一些上市公司，看似有著幾十億上百億的資產，其實個人賬戶上連個幾百萬都沒有。”小林侃侃而談。

    “自古英雄出少年，葉先生果然了得！”顧筠夸贊道。“顧先生是前輩長者，時常聽到我們家BOSS贊揚您的英明果敢、雄才大略。”小林恭維道。“晗兒確實是個好孩子，對吧，芝芝？”顧筠望向章瑤芝。章瑤芝默不作聲，她才不會在完全不了解對方的人品性格的情況下，就貿然把女兒嫁給他。當年她嫁給顧筠，也是千般好萬般好。婚后他待她極其苛刻刻薄，她至今歷歷在目。

    “鳶鳶，這是你要的茄盒和春卷。”何媽端著現炸的小吃，敲開了顧鳶的門。顧鳶站在體重計上，45.2kg，問何媽道：“我最近是不是吃太胖了？”“鳶鳶一點兒都不胖。”何媽說著，給她倒了一杯咖啡。顧鳶看了看蘸醬，是南洋風格的甜辣醬，沒有太多熱量。于是夾了一枚春卷，放心地吃了起來。

    “大不了天天鍛煉，把吃上來的肉肉都甩掉。”顧鳶樂觀地想著，喝了一口咖啡，好苦。居然發呆，忘記放糖和奶油球了。想到清咖啡可以減肥，又配著這么高熱量的零食，顧鳶勉強又喝了一小口，這一次不那么苦了。

    小林和顧筠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傭人提醒顧筠用餐。小林慌忙起身告辭，顧筠殷勤留飯。只聽得小林說道：“我們BOSS沒什么胃口，我要去給他買一份冬陰功湯。”“別見外，讓容媽去買。”顧筠說道。只見何媽自告奮勇道：“這個我會做，犯不著出去買。香料、牛肉和蝦家里都有現成的，快的很。”小林謙讓了一番，只得在顧筠家的餐桌上做下。

    “鳶鳶呢？”章瑤芝問道。“大小姐在做瑜伽，她說八點再吃。”何媽說道。“我下午煲的牛骨湯你盛一些出來，鳶鳶喜歡那個。”章瑤芝吩咐道。“大小姐說了，今天她要吃凱撒沙拉。”何媽說道。“這孩子。”章瑤芝寵溺地笑了笑，不再言語。

    “顧先生，你們家的餐廳好漂亮！這個燈是水晶燈吧，一眼看上去就很高檔。”小林指著餐廳正上方，垂下來的晶瑩剔透的燈飾說道。“這里的燈飾都是意大利進口的，你看到的所有水晶燈都是真正的天然水晶切割的。來人，把壁燈打開，簾子放下來。你看啊，這簾子也是水晶的。”顧筠一臉自豪地炫耀道。

    “顧先生不愧是出身詩禮名門，既有高雅的品位，又有足夠的財力支撐。嫁給您這樣的人中龍鳳，顧夫人一定很幸福吧。”小林恭維道。雖然嫁給顧筠的很長時間過得不是很好，章瑤芝聽了這樣的話依然很是開心，不由對小林有了一些好感。顧筠朗聲大笑，伸手環住章瑤芝的肩膀，自負地說道：“那是自然，我們特別恩愛。內子出身大名鼎鼎的章家，在歐洲和米國留洋多年。彈得一手好鋼琴，而且還很會做飯。”

    章瑤芝頭一回聽見顧筠這么夸自己，臉上立刻浮現起漂亮的紅暈。顧筠待人一貫如此，對自己人拼命捧著，對敵人踩得也很厲害。章瑤芝由于和他只生活了五年，又是沒接觸過顧筠的圈子，是以對他不夠了解。小林贊嘆道：“顧先生和顧夫人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兩人俱是心花怒放，章瑤芝甚至恨恨想道：“若是葉晗那個臭小子有這一半的會說話，自己又怎么會費盡心機拆散他和鳶鳶。”這么想著，轉頭看了一眼顧筠。顧筠說話是真氣人，記得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每個周末她都要接受針灸和心理疏導，才堪堪沒被氣死。

    葉晗那個小兔崽子，在章瑤芝眼里活脫脫就是年輕版的顧筠。她的鳶鳶從小受了那么多的苦，做母親的心里已經是無比的愧疚。她可不想自己的女兒嫁給那個男人，背地里受苦受罪，還要承受外人的羨慕嫉妒恨。世上的男人不止葉晗這一個，她自己走過的彎路可是確確實實不能讓女兒再走一遍了。

    “這個蝦餃真是美味。”小林吃了一口蝦餃，贊不絕口道。顧筠自豪地說：“這些菜都是內子做的。”想到他和芝芝以及眼前的年輕人在書房呆了很久，于是繼續說道：“這里每道菜都是內子做的，點心和小菜她會做很多，放在冰箱里。其他的菜和調料都提前準備好，家里傭人做飯時候二次加工一下就好了。”小林一邊聽一邊點頭，·目光中充滿了贊許。

    “你該試試這個白切雞，這是內子的拿手菜，”顧筠對身后的容媽說道，“給林先生布菜。”容媽依言夾了一箸白切雞，放盡小林的盤子里。小林三兩口吃的干干凈凈，就連靠近雞骨頭的筋膜都吮了又吮，才戀戀不舍地吐在一邊。“這才是雞肉該有的味道。”小林贊嘆道。容媽立刻往他盤子里又夾了兩塊白切雞。

    樓下歡聲笑語，喜氣洋洋，葉晗一直豎著耳朵聽著。走到樓梯口，遠遠瞧著小林坐在顧筠身邊，其樂融融猶如一家三口。葉晗氣到變形，這個臭小子，自己讓他下樓和顧筠說說好話，可沒讓他越俎代庖。這么想著，葉晗心里的怒氣更甚。

    就在這時，何媽從廚房里端出一個湯盅并一小碗米飯、三個小菜。小林起身雙手接了托盤，急急往樓上走去。葉晗見狀，立刻回到自己房間，趴在床上，蓋好了被子。“BOSS，我給您帶了點吃的。”小林把托盤擱在床頭柜上，笑著說道。“我還吃什么呢，氣都氣飽了。”葉晗蒙著被子，甕聲甕氣地說道。“乖，別耍小孩子脾氣。”小林掀開被子，扶著葉晗坐了起來。“小林啊，和我的岳父大人聊的怎么樣呀？”葉晗強忍著內心的不滿，用隨意的語氣問道。

    “顧先生是個很隨和的人，相處極其愉快。他向我表達了對您的欣賞，還留我吃了下午茶和晚餐。”小林如實道來，葉晗酸溜溜地說道：“你都吃了兩頓啦，我一頓飯都沒撈到。”“這是顧夫人親自做的冬陰功湯，里面加了牛肉和大蝦，夫人她老人家祝您早日康復。”小林立刻解釋道。“老人家？顧夫人若是聽到誰稱她為老人家，得活活扒了那個人一層皮。”葉晗冷笑道。若不是他親眼看見何媽把飯菜端了出來，差點相信章瑤芝那個女人會給他親自做飯了。

    葉晗著實餓了很久，于是便靠在枕頭上吃了起來。冬陰功湯很香，畢竟是顧家的家廚所做，減掉了很多的辣味，香茅、檸檬葉和姜的香氣特別誘人。葉晗喝了一小碗湯，頓覺全身都暖和了起來。米飯是楚府常見的絲苗米，特別的香甜。葉晗配上了油炸鴿子蛋、黃瓜拌木耳，三兩下就見了底。遂又盛了一碗湯，細細喝了起來。葉晗偶有胃口不佳時，喝上一碗濃濃的冬陰功湯，頓時滿血復活。

    吃飽了心情自然也舒暢了，葉晗對小林說道：“下去一起吃吧，在這兒干等著干嘛？”小林誠惶誠恐：“BOSS沒吃飽，小的不敢輕舉妄動。”“去吧，吃完了上來陪我說說話就可以了。”葉晗揮手把小林打發走了。

    葉晗深知章瑤芝對自己的印象不好，剛剛看小林和顧氏夫妻相處都很融洽，當下決定等小林回來好好盤問一番，他也要投其所好，搞定未來岳母。“送個飯這么久啊，我們都在等你重新開宴吶。”顧筠說道。章瑤芝冷笑一聲：“不排除有些人天生難伺候。”小林知道她說的是葉晗，于是連忙辯解道：“BOSS留我一起吃飯，稍微耽擱了一些時間，讓您久等了。”“無妨，難得你我相談甚歡。容媽，一會兒給林先生打掃一間客房。”顧筠對容媽吩咐道。

    小林立刻起身辭謝：“不敢當，不敢當。BOSS貴體抱恙，我就在他的客房歇下了，也方便診治照顧。”“晗兒身邊有你這樣的得力助手，真是他的福氣。”顧筠沉吟道。“哪里哪里，BOSS對我有知遇之恩，猶如再造。”小林謙遜地說道。顧筠和章瑤芝交換了一個眼神，對眼前這位年輕人更增添了一層好感。

    章瑤芝率先開口道：“林先生今年貴庚？”“三十二歲了。”小林說道。顧氏夫妻有些訝異，又對視了一眼，顧筠挑眉，章瑤芝微微搖了搖頭。小林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他只是打工，神仙打架的事兒還是不要參與了。章瑤芝直直看著顧筠，仿佛是等他開口。顧筠夾了一箸糖醋排骨，一口吃進了嘴巴里。章瑤芝只得繼續問道：“林先生可否婚配？”小林大腦后面冒出三排黑線，這可是送命題呀。當即說道：“有一個情投意合的女友，年后打算結婚。”

    章瑤芝似乎還不死心，顧筠有些沉不住氣了，對她說道：“吃你的飯！”小林最擅長察言觀色，再加上這兩人的想法都跟寫在臉上一樣直白。當即說道：“我們家BOSS對府上的小姐可謂是一往情深，為了爭取和顧小姐相處的時間，可是推掉了好幾個大單子。”章瑤芝冷笑道：“你有空可得多勸勸你們家的葉先生，還是事業為重。我們家鳶鳶可配不起他這一往情深。”

    小林心下了然，想來自己家的BOSS如此哀傷的根源就是出在丈母娘身上。作為普通青年，沒有帝都的房子搞不定丈母娘，他也就忍了。想不到他家BOSS在帝都有住宅有公司，居然也搞不定丈母娘。這么想著，小林豁然開朗。原來不論貧富，人類的悲歡都是相似的。顧夫人似乎不是個很難對付的人，就連自己這樣的普通工薪層，她都能客氣禮貌地應對，更何況是葉晗這樣的人中龍鳳？

    想到葉晗有時候說話過于隨意，心下不禁了然。或許他家BOSS有些恃才傲物，而顧夫人偏偏不看中身家，更在意未來女婿的教養禮貌。這么想著，心下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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