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把刀，切西瓜那種，長長的。他們要是敢來強的，我豁出這條命，也不能讓他們把我妹妹帶走。”

    楊發平靜的語調出現了些許波瀾。

    雖然最后走了歪路，但在對于妹妹的維護上，他的確是一個好哥哥。

    “后來馮友明找上了我，他說可以幫我擺脫眼前的困境，給我一大筆錢，還許諾找最好的醫生給我妹妹治眼睛，只要我幫他殺了周平。”楊發陰沉的目光掃向馮友明。

    “可錢是給了，卻被我那個親爹卷走了，一分也沒留下。馮友明的確給我介紹了醫生，可沒有錢，人家根本不愿意出診！”

    楊發恨不得化身野獸撲上去，撕咬道貌岸然的馮友明。

    “后來我進了牢里，我求他幫我照看妹妹，求他借錢給我讓醫生出診，他卻把我當成骯臟的抹布一樣，用完就扔！后來我妹妹還是在婦聯的幫助下才進了福利院，做些簡單的活計，只求人家能給碗飯吃，給張床睡……”

    楊發哽咽起來，“我殺了人，坐了這么多年牢，最后落得這個境地，我妹妹孤苦伶仃一個人，這些年都不知道怎么過來的！

    “要不是卓先生找到我，把我和妹妹保護起來，請醫生給她治眼睛，我今天恐怕都不會出現在這個法庭上……我怕馮友明連我和我妹妹都不放過，畢竟，他們殺了那么多人！他們就是魔鬼……不，他們簡直比魔鬼還可怕！”

    審判長問：“你是否有證據證明，是馮友明買通你去殺害周平？”

    “有的，我擔心馮友明反水，所以偷偷用手機錄了音，做了很多備份。”

    工作人員當庭播放了楊發呈交的錄音材料，隨后將材料交給技術人員鑒別是否經過剪輯合成等操作。

    楊發完成使命便下了臺，審判長瞇眼望向馮友明，“被告還有什么要辯駁的？”

    “我沒什么好說的。”馮友明木木地道。

    “那好，我宣布暫時休庭，兩個小時候再開。”

    審判長帶著一眾工作人員匆匆離開，這是商議如何宣判去了。

    正好此時也已到中午，眾人便也各自散了去吃午飯。

    心態最崩的，當屬黃緒超幾個被告無疑。

    本來以為今天只是來走個過場，事后還有酒喝有錢拿，沒想到今早那一頓竟是最后一頓自由的早餐。

    休庭時，幾個被告都被里里外外關押起來，吃的也是法院食堂最普通的兩葷兩素。

    這菜色，對于吃慣山珍海味的幾人來說同豬食無異，個個都是隨便扒了幾口就丟到一旁。

    旁邊看守的法警睨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這種人他們見得多了，他們法院的菜算是不錯了，等進了監獄，這樣的菜，那基本除了過年過節都是見不到的。

    但他們才不會好心提醒呢，這些人有沒有命活到過年都很難說呢。

    下午兩點，庭審準時再開。

    審判長當庭宣判馮友明等被告有罪，并依據法律，判了馮友明、黃緒超、梁博死刑，張柏無期徒刑。

    而蔡興民因為是被逼迫的，且悔過態度良好，后又提供了關鍵證據促成破案，只判了有期徒刑三年，等他身體好轉以后再服刑。

    唯一遺憾的是，終究沒能給徐氏定罪。

    但眾人依舊歡欣鼓舞，就算今天整不了徐氏，整死個馮友明也不虧啊！

    馮友明這些年幫徐氏做了多少臟事兒，少了他，徐氏還不等于被砍掉了大拇指，有得難受。

    何況徐氏這些腌臜禍事被曝光出來，損失慘重不說，上頭鐵定也會盯緊了他們，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遲早會來。

    七月流火，午后的大地散發著蒸騰熱氣。

    陸一銘站在法院停車場，倚著警車吞云吐霧，卻覺得手腳一片冰涼。

    瘦猴坐在車里擔憂地看著他，他已經站著不動抽了三四根煙了，可瘦猴不敢出聲打擾，只好假裝自己不存在，耐心地等待。

    抽到第五根時，陸一銘動了動。

    他渾身緊繃，煙灰忘了撣，一大段的掉下來，落在他臟兮兮的皮鞋上，粉身碎骨。

    不遠處，他等的人已經看到了他。

    方遇回頭和父母以及卓夏打聲招呼，徑直向這邊走來。

    她今天難得化了個精致的妝容，愈發美得不似凡人，陽光落在她臉上都要遜色幾分。

    方遇看著這男人憔悴的樣子，心底五味雜陳。

    向來干凈利落，英俊沉穩的陸一銘什么時候有過這樣不修邊幅的時候？

    今早他出庭時，那亂糟糟的頭發，濃重的黑眼圈和凌亂的胡渣，無一不令她吃驚。

    所以她想，做出那樣的決定那樣的事情，想必耗費了他所有的心血，信仰和堅持，所以才如此疲憊不堪吧。

    但她現在站在這里，在他面前，不是來給予他原諒的。

    方遇定定望著他不斷閃躲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一銘哥，你讓陸伯伯去自首吧，否則過后追究起來，罪名輕不了。”

    陸一銘低著頭，手指顫抖著將煙頭送進嘴里，狠吸了一大口，仰頭吐出去。

    他不說話，方遇就站在那等著，直勾勾盯著他。

    最后竟令他忍不住笑了。

    這女孩，果然還是他鄰家那個看著斯斯文文，實則方頭不劣的小丫頭。

    笑著笑著，眼眶便有些濕潤。

    他還以為，如果早幾年發現自己對她的特殊感覺，早點把她抓在手心里，今天她是不是就不會站在那個人身邊。

    可他終究還是錯了。

    他從一開始就不配做那個愛她護她，和她過一輩子的人。

    從小到大他所享受的一切，一半是消耗別人的血肉生命得來的。

    陸將雖然沒有參與實質的殺人放火種種惡行，但他收了黑心錢，為那群惡徒撐起保護傘長達十年之久，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因為他的隱瞞保護不作為，讓那群惡魔膽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一件又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

    計較起來，可想而知陸將的罪名肯定不會輕。

    他一直不說話，只是不停的抽煙，方遇也惱了，“一銘哥，你不要再抱著僥幸心理了，卓夏已經掌握了保護傘勢力的證據，過些日子就會配合交給檢方。在那之前，讓陸伯伯去自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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