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不是陸一銘，陸將要不是她老爸的摯友，她今天才不會站在這里跟他說這番話。
陸一銘怎么會沒數，見她惱了，便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然后撿起來扔進車里。
車里的瘦猴捧著煙灰缸，眼疾手快接住迎面而來的煙頭，舒了口氣。
陸哥這幾天煙癮特別大，他看著都心慌。
還好，在方遇面前他還是會收斂。
雖然方遇沒有說過，但憑一個警察的觀察力，從她細微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完全能看出來她是很討厭煙味的。
瘦猴放下煙灰缸，搖上車窗，幽幽地嘆了口氣。
真是白瞎了。攤上這么個爹！
陸哥這么好的苗子，怕是要糊了。
車外，陸一銘在方遇眼神逼迫下，終于開口：“小遇，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人又不是我，不用跟我道歉。”方遇硬邦邦地道，“你該道歉的，是那些死掉的，和至今活在痛苦里的人。”
陸一銘無言，良久，苦澀地道：“小遇，他是我父親。”
“同時也是人民警察，”方遇冷冷道，“你也是。”
這話可是陸一銘剛剛在法庭上，親口說的。
陸一銘喉嚨干澀澀的疼，更疼的卻是臉，疼得他滿眼痛苦，“你不懂，我爸本來不想走到這一步的，當年徐氏威逼，他只收了很少的一點錢，本想做了這一次就算了，可是……”
“可是受賄這種事情就像無底深淵，栽進去了，就只能一路下墜，永遠別想出來。”方遇嘲諷地勾起唇角，“我是不懂，蒼蠅不叮無縫蛋，徐家為什么偏偏選中你父親？”
她連陸伯伯都不叫了，還用了這么糟糕的比喻，可見真是對他和父親無比失望了。
又是一陣無言。
“我說的話你考慮一下吧。”方遇轉過身，“世上道路千千萬萬，既然走了捷徑，總要付出代價的。”
“小遇！”陸一銘慌了，下意識追了一步。
方遇頓住腳。
她真的停住了，陸一銘卻不知道要說什么，最后只道：“幫我對他說聲對不起。”
方遇輕輕地嗯了聲，算是答應，也成全了他最后的自尊。
隨后她決然離開，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陸一銘像棵枯萎的樹立在那里，沒有生氣。
瘦猴又等了一會，忍不住推門下車，小心翼翼道：“陸哥，咱們回去吧？局里現在恐怕亂得不成樣子了，還得你去坐鎮呢。”
“我？”陸一銘嗤笑。
瘦猴舔了舔嘴唇，斟酌道：“陸哥，我認真梳理了一下，覺得這事兒吧，陸局長雖然逃不掉了，但你不同啊！局長并沒有完全拉你下水，你還是大有后路可走的。”
陸一銘片刻失神。
瘦猴又勸：“我覺得那姑娘說的沒錯，當務之急是讓局長趕緊去自首，把責任包攬過去，這樣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你想啊，只要你還在這位置上，局長在牢里的日子肯定能好過幾分，你要是跟著罷了職，誰來照顧他？”
這話很現實，卻也夠誠懇。
陸一銘抿抿唇，開門上車，“回去再說。”
“好嘞！”
瘦猴屁顛屁顛地發動車子。
只要愿意回去，就證明他還沒有完全死掉。
眼看著在自己心中如同偶像一般存在的人就這么垮掉，怪可惜的。
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也不枉陸哥這幾年對他的教導提拔。
何況，連那姑娘都頭也不回地走了，他不站在陸哥身邊，誰還能陪他打這一仗呢。
不遠處，方遇回到卓夏的車上，方父板著臉，語氣卻難掩關心地問：“那小子怎么樣？”
“不怎么樣，好像靈魂被抽掉了似的。”方遇嘆息，“能勸的我都勸了，讓他說服陸伯伯去自首，結果怎么樣，就看他們自己了。”
方父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卓夏回頭道：“不用太過擔心，只要陸將還有一絲良知在，陸一銘這次就不會有事，頂多以后仕途不會再那么順暢了。”
“怎么說？”
“據我所知，陸一銘除了那晚給陸將通風報信截走U盤以外，并沒有參與后續的證據解析。所以他剛才沒有說謊，他是真不知道U盤的內容，法庭上那些話都是陸將讓他說的。”
方父淡淡地呵笑一聲，“老陸這家伙，臨到頭還算有點腦子，沒真把親兒子拉下水。”
卓夏點頭，“只要陸將一口咬定陸一銘不知情，只是被他欺騙利用，這事就沒了。”
“不僅如此，”方遇摸著下巴，“他之前跟我們一起查案，提供了不少線索資料，還救出了蔡承和張小游，怎么也算大功一件。至于通風報信……從正常邏輯來看，這操作其實沒毛病。”
“不錯。”卓夏微微一笑，“這下叔叔可以放心了，可別再像今天這樣跑來跑去，不利于養傷的。”
方父眼睛一瞪，丫還沒成他女婿呢，就管起岳父來了，不得了！
雖然心里還是很舒服的……但他才不會讓這小子看出來，否則仗著得寵還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搶蘋果。
方父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不搭理卓夏。
方遇好笑地搖搖頭，兜里手機忽然叫囂起來：“I have a pen~I have an apple~Uh apple pen……”
眾人：“……”
方父幽幽睜開眼睛，“閨女，你這口味啥時候變這樣了？”
“不覺得很有存在感嗎？”方遇面不改色。
卓夏神色溫柔，“你高興就好。”
方遇瞄一眼來電顯示，接起：“蕊哥，什么情況？”
“我看到新聞了，”梁小蕊語氣歡脫，“恭喜你和你家小桌子咯，官司打贏了。”
方遇驚悚，“你怎么知道的？”
她發誓她從來沒跟梁小蕊講過她在和卓夏查案子的事情……甚至連她和卓夏因為雙雙做賊被抓而重逢，她也從沒提過。
梁小蕊切了聲，“我可是占卜大師，想瞞著我，不可能的！老娘動動手指就能算出來。”
“我信你個鬼！”
“信不信由你。”
“你打電話就是來嚇我的？”方遇沒好氣。
“當然不是，我是那么無聊的人嗎？”梁小蕊輕哼，“我是來告訴你，咱倆的賭約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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